第76章 毒餌與深淵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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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又被強效的鎮靜藥物拖入了深沉的昏睡。病房裏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藥味和一種劫後餘生的壓抑感。陳嵐坐在床邊,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隻有那雙緊盯著弟弟慘白麵容的眼睛,燃燒著冰冷的火焰。那份簽好的離婚協議副本,被她折疊起來,塞進了貼身的口袋裏,像一塊烙鐵,時刻提醒著她所失去的和必須奪回的。
張磊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斷裂的肋骨在每次呼吸時都傳來尖銳的刺痛,但他強忍著,眉頭緊鎖,目光在陳嵐和病床之間來回逡巡,充滿了擔憂和一種無處發泄的焦躁。陳母被剛才的驚嚇徹底擊垮,此刻蜷縮在另一張陪護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即使在夢中,枯瘦的身體也時不時地抽搐一下。老周靠在輪椅上,疲憊地閉著眼睛,背後的劇痛讓他無法安睡。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緩慢流淌。窗外的天色由灰白轉為陰沉的鉛灰,似乎醞釀著一場大雨。
突然,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所有人都如同驚弓之鳥般抬起頭。張磊立刻警惕地站起身,忍著疼痛擋在門前:“誰?”
門外傳來一個刻意放柔、帶著一絲怯懦和哭腔的女聲:“…是我…楊雪。”
楊雪?!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在病房裏激起了驚濤駭浪!陳嵐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冰冷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張磊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額角青筋暴跳!就連昏睡中的陳母也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不安地動了動。
“滾!這裏不歡迎你!”張磊壓低聲音,怒喝道,如同受傷的猛獸在低吼。
“張磊哥…求求你…讓我進去看看默默吧…”楊雪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起來楚楚可憐,“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家對不起他…可…可我心裏難受啊…他畢竟…畢竟是我愛過的人…他現在傷成這樣…我…我就看他一眼…就看一眼…求求你了…” 她的話語充滿了“悔恨”和“深情”,仿佛之前那個冷漠絕情、急於撇清關係、甚至詛咒陳默的人不是她。
“愛過?你他媽也配提愛?!”張磊氣得渾身發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楊雪!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嘴臉!默默就是被你和你那一家子畜生害成這樣的!你現在跑來貓哭耗子?給老子滾遠點!再不滾,老子不客氣了!” 他作勢就要拉開門。
“張磊。”陳嵐冰冷的聲音響起,阻止了張磊的動作。她緩緩站起身,走到門邊。隔著門板,她仿佛都能聞到楊雪身上那股虛偽的香水味。“讓她進來。”
“嵐姐?!”張磊難以置信地看著陳嵐。
陳嵐的眼神冷得像冰:“讓她進。我倒要看看,她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寒意。楊雪此時出現,絕非善意。要麽是楊家派來打探虛實的探子,要麽…就是另有所圖。
張磊看著陳嵐眼中那冰冷的火焰,咬咬牙,猛地拉開了病房門。
楊雪站在門外。她顯然精心打扮過,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羊絨大衣,長發柔順地披在肩後,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遮掩了之前的蒼白,卻依舊沒什麽血色,眼眶微紅,似乎真的哭過。她懷裏,竟然抱著一個繈褓!裏麵是一個看起來才幾個月大的、粉雕玉琢的嬰兒,正閉著眼睛安靜地睡著。
這個嬰兒的出現,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了病房裏每個人的心!尤其是陳嵐!她看著那個嬰兒,看著楊雪抱著嬰兒的姿態,瞬間明白了楊雪的目的——這是她和張強的孩子!是她背叛陳默、投入新歡懷抱的鐵證!更是對陳默最殘忍的羞辱!
楊雪怯生生地抱著嬰兒走進病房,目光快速掃過病床上昏迷的陳默,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和…算計。她抱著嬰兒的手緊了緊,似乎在確認什麽東西微型竊聽器牢牢地粘在嬰兒繈褓內側)。然後,她抬起那張帶著淚痕、我見猶憐的臉,看向陳嵐,聲音哽咽:
“嵐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默默他…他怎麽樣了?” 她的目光落在陳默身上,充滿了“擔憂”和“心疼”。
陳嵐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場蹩腳的表演。張磊則像一尊怒目金剛,死死盯著楊雪,仿佛隨時會撲上去將她撕碎。
楊雪抱著嬰兒,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兩步,目光“深情”地凝視著病床上的陳默,聲音帶著哭腔,開始了她的表演:
“默默…默默…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是我…雪兒…我來看你了…” 她的聲音刻意放得輕柔而哀婉,充滿了“悔恨”和“痛苦”。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們全家…可是…可是我心裏也苦啊…” 她抽泣了一下,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委屈,“當初…當初是我糊塗…是我被家裏逼得沒辦法…才…才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可是默默…我心裏…一直都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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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她將懷裏的嬰兒往前送了送,讓嬰兒的小臉對著陳默的方向竊聽器正對著病床),“我給他取了個小名,叫‘念恩’…念念不忘你的恩情…默默,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的話語充滿了誘導性,刻意營造出一種“深情懺悔”、“想破鏡重圓”的假象。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待陳默的反應,也似乎在給竊聽器那頭的“聽眾”製造懸念。
病房裏一片死寂。隻有楊雪那矯揉造作的抽泣聲和嬰兒細微的呼吸聲。陳默依舊在藥物作用下昏睡,毫無反應。
楊雪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她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決心,聲音變得更加“深情”和“卑微”:
“默默…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看在我們過去那麽多年的情分上…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孩子…孩子他需要親生父親啊…” 她抱著嬰兒,又往前湊近了一步,幾乎要挨到病床邊緣,目光“懇求”地望著陳默昏迷的臉。這是最關鍵的一步!她在用“孩子”和“重新開始”作為誘餌,試圖刺激陳默,或者誘導他說出可以被利用的話!她袖口裏的微型錄音筆也早已開啟。
陳嵐和張磊都看穿了她的把戲!張磊氣得目眥欲裂,就要上前阻止。陳嵐卻用眼神製止了他。她倒要看看,楊雪能無恥到什麽地步!
楊雪見陳默依舊毫無反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帶著一種刻意的委屈和控訴:
“默默!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當初離開你!恨我跟了張強!可是…可是你也要替我想想啊!你欠了那麽多債!家裏天天被人堵門潑油漆!我…我一個女人…我害怕啊!張強他能給我安穩的生活…他能保護我…” 她在刻意激怒!試圖喚醒陳默的恨意和痛苦!
就在這時,也許是楊雪的聲音太過尖銳,也許是藥物的效力開始減弱,病床上的陳默,濃密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楊雪立刻捕捉到了這一絲微弱的反應!她心中狂喜,知道機會來了!她抱著嬰兒,再次湊近,聲音帶著一種蠱惑般的“溫柔”和急切:
“默默!你醒了?你聽到我說話了是不是?你答應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帶著我們的孩子,離開這裏,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好過日子!好不好?隻要你點頭,我什麽都聽你的!我再也不管我爸媽他們了!我們一家三口…” 她的表演達到了高潮,充滿了“深情”和“憧憬”,仿佛真的在規劃一個美好的未來。
就在這時,陳默的眼皮極其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眼神渙散而迷茫,仿佛隔著一層濃霧。劇烈的頭痛和腰部的劇痛瞬間將他淹沒,讓他痛苦地皺緊了眉頭。他模糊的視線裏,映入的是楊雪那張帶著虛假淚痕、寫滿“深情”的臉,和她懷裏那個刺眼的、象征著背叛和恥辱的嬰兒!
“一家三口”?
重新開始?
帶著這個野種?!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被徹底羞辱的怒火,如同火山熔岩般瞬間衝垮了陳默殘存的理智!他猛地想起了賣掉的婚房份額,想起了跪地求借的屈辱,想起了礦下拿命換錢的危險,想起了楊家人貪婪的嘴臉,想起了那狠狠扇在臉上的耳光,想起了母親被推搡的驚恐,想起了自己吐出的鮮血…還有此刻,這個背叛他、害他至此的女人,竟然抱著和奸夫生的野種,跑到他病床前,演著“破鏡重圓”的惡心戲碼?!
“滾!!!”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用盡全身力氣的嘶吼,猛地從陳默幹裂的喉嚨裏爆發出來!聲音嘶啞破破碎,卻充滿了滔天的恨意和極致的厭惡!
他雙目赤紅,死死瞪著楊雪和她懷裏的嬰兒,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仿佛要將她們千刀萬剮!強烈的情緒波動和身體的劇痛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再次溢出帶著鐵鏽味的血絲。他抬起那隻沒有輸液、顫抖得如同風中枯葉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指向門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刻骨的恨意:
“帶著…你的…野種…滾出我家!永遠…別髒了…我的地!!”
“野種”兩個字,如同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楊雪臉上!她精心維持的“深情”和“柔弱”麵具瞬間碎裂,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獰笑和冰冷的怨毒!她要的就是這個!陳默的憤怒!陳默的辱罵!尤其是對“孩子”的侮辱!這簡直是完美的“證據”!
“默默!你…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們的孩子?!”楊雪立刻戲精上身,抱著嬰兒踉蹌後退一步,仿佛承受了巨大的打擊,淚水瞬間洶湧而出這次有幾分是真的被氣的),聲音淒厲而控訴,“他是你的骨肉啊!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我…我真是看錯你了!” 她一邊哭嚎著,一邊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瞥了一眼嬰兒繈褓內側,確認竊聽器工作正常。她的目的,完美達成!
“滾!!”陳默再次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痛苦而劇烈抽搐起來,心電監護儀再次發出刺耳的警報!他猛地咳出一口暗紅的血,濺在潔白的被單上,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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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陳嵐再也忍不住,撲上去死死按住掙紮的弟弟,“別激動!醫生!快叫醫生!”
張磊也衝了上來,一把揪住還在裝模作樣哭泣的楊雪的胳膊,如同拎小雞一樣,將她連同她懷裏的嬰兒粗暴地往外拖,聲音如同雷霆般怒吼:“滾!聽見沒有?!再不滾老子把你扔出去!”
“放開我!張磊你放開我!陳默!你這個沒良心的!你不得好死!你會遭報應的!”楊雪被張磊拖著,一邊掙紮一邊歇斯底裏地咒罵著,臉上哪裏還有半分悲傷,隻剩下刻骨的怨毒和一絲陰謀得逞的快意。她被張磊狠狠推出病房門,狼狽地差點摔倒,懷裏的嬰兒也被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楊雪站穩身體,看著緊閉的病房門,聽著裏麵傳來的陳默痛苦的嘶吼和混亂的搶救聲,臉上露出一絲冰冷而怨毒的笑容。她低頭看了一眼繈褓裏哇哇大哭的嬰兒,眼中沒有絲毫憐惜,隻有厭惡。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被張磊扯亂的衣襟,抱著哭鬧的孩子,如同打了勝仗的將軍,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快步離開了這個讓她“受盡屈辱”的地方。袖中的錄音筆和繈褓裏的竊聽器,都忠實地記錄下了她需要的“證據”。
病房內,一片混亂。醫生護士再次衝進來搶救。陳默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痰液再次淤積,引發窒息危象,同時腰椎的劇痛也達到了頂峰。吸痰、鎮靜、注射強效鎮痛劑…又是一場與死神的搏鬥。
陳嵐死死按著弟弟因痛苦而瘋狂扭動的身體,看著他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聽著他喉嚨裏發出的如同破風箱般的痛苦喘息,再想到楊雪離去時那怨毒而得意的眼神…一股冰冷到骨髓的寒意和一種深不見底的絕望,如同深淵的回響,在她耳邊瘋狂震蕩。
毒餌已投下。
深淵,已向她張開了巨口。
而她和弟弟的命運,似乎正在被一隻無形的、充滿惡毒的手,推向那萬劫不複的黑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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