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懼和決絕在陳嵐眼中凝結，她強迫自己將目光從窗外可能存在的暗影上移開，重新投向病床。弟弟陳默依舊在藥物的作用下昏睡，眉頭卻緊緊鎖著，仿佛在夢中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母親枯槁的手無意識地拍著他的被子，渾濁的眼睛裏隻剩下無邊的心疼和茫然。
    “嵐嵐…” 陳母的聲音帶著顫音，像風中殘燭，“醫生說的…手術…要那麽多錢…咱…咱上哪弄去啊？” 老人布滿溝壑的臉上寫滿了絕望，那龐大的數字對她而言無異於天方夜譚。
    陳嵐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酸澀和翻湧的怒火。她不能把這份絕望傳遞給母親，更不能讓弟弟醒來後看到她的崩潰。她走到母親身邊，輕輕攬住那瘦削顫抖的肩膀，聲音盡量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媽，錢的事，交給我。您就安心照顧默默，別的什麽都別想。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她的眼神掃過桌上那疊沉重的風險告知書和手術費用清單，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頂？拿什麽頂？李家早已是銅牆鐵壁，楊雪的錢是劇毒，張磊已被榨幹…難道真要鋌而走險？
    就在這時，備用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陳嵐的心猛地一跳，迅速拿出來。是老周！
    【安全轉移！徐麗住307，u盤在我這，住309。xx快捷酒店。打印件原處未動。巷口那男的還在轉悠，沒跟來。放心！】
    短短幾行字，像一道微光刺破黑暗，讓陳嵐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絲。老周！她心中湧起巨大的感激。這位正直的老人，在自身都難保的情況下，依舊用他老兵的智慧和勇氣，替她守住了最關鍵的後方！徐麗和u盤暫時安全了！
    然而，這微小的喘息並未持續太久。病床上傳來一聲壓抑的、極其痛苦的呻吟。
    “默默？默默你醒了？” 陳母立刻撲到床邊，聲音帶著哭腔。
    陳默的眼睛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從腰椎處爆發，瞬間席卷了他整個下半身，比昏睡前更甚！他猛地吸了口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
    “呃啊——！” 又是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醫生！護士！快來人啊！” 陳母嚇得魂飛魄散，跌跌撞撞衝向門口大喊。
    陳嵐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衝到床邊，看到弟弟扭曲的麵容和因劇痛而暴起的青筋，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這絕不是普通的術後疼痛！她猛地掀開被子一角——弟弟的導尿管連接著的尿袋裏，尿液的顏色深黃得嚇人，而且…流量似乎變得異常緩慢！
    “醫生！快！” 陳嵐的聲音也帶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癱瘓的風險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驟然壓了下來！
    值班醫生和護士迅速趕到。檢查，詢問，翻看記錄。醫生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疼痛加劇，下肢感覺麻木加重，尿瀦留…這是神經壓迫加重的典型表現！” 醫生迅速下達指令，“立刻肌注強效止痛！準備導尿管二次通暢檢查！聯係神經外科急會診！不能再拖了！”
    病房裏瞬間忙碌起來。護士熟練地操作，針劑推入陳默的肌肉。然而，那劇烈的疼痛似乎並未得到根本緩解，陳默依舊在痛苦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身體的顫抖。導尿管檢查也證實了尿液的排出並不順暢。
    神經外科的值班醫生很快趕到，快速查看了陳默的情況和最新的檢查報告，眉頭緊鎖：“壓迫在持續加重！必須盡快手術！否則神經功能會遭受不可逆的損傷！你們家屬決定好了沒有？手術同意書簽不簽？錢…必須立刻到位！否則手術室排不上！”
    “簽！我們簽！” 陳母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哭喊出來，她隻知道不能讓兒子癱了，“錢…錢…嵐嵐…你快想辦法啊！”
    陳嵐看著母親絕望的眼神，看著弟弟在劇痛中煎熬、意識模糊卻仍本能地抗拒著那可怕的命運“不…不能癱…”），聽著醫生那冰冷而急迫的“錢必須立刻到位”的催促… 她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名為“現實”的鐵手狠狠捏碎，又在瞬間被名為“瘋狂”的火焰熔鑄！
    “簽！手術同意書拿來！” 陳嵐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戾。她抓起筆，在那疊告知著巨大風險的文件上，在需要家屬簽字的地方，用力地、幾乎劃破紙張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像是在刻下自己的血肉。
    “錢…” 她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直視著神經外科醫生，“給我兩小時！兩小時內，我一定把手術費押金交到住院部！”
    醫生看著她眼中那種近乎瘋狂的決絕，竟一時語塞，最終點點頭：“好！我們這邊立刻做術前準備！兩小時！過了時間，神仙難救！你們快去籌錢！” 他轉身匆匆去安排。
    病房裏暫時隻剩下痛苦的喘息聲、陳母壓抑的啜泣聲和心電監護儀單調的滴滴聲。陳嵐走到窗邊，再次拿出備用手機。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臉上，卻映不出一絲暖意，隻有一片冰冷的煞白。
    她編輯了一條短信，收件人是那個標注為“楊雪”的號碼。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錐：
    【楊雪，兩小時內，一百萬現金具體數額根據實際手術押金調整，此處用一百萬代指），打到xx銀行陳嵐準備好的一個安全賬戶）。否則，你和你姘頭張強轉移婚內財產、偽造債務的所有證據包括錄音、錄像、銀行流水），以及你教唆家人誣告陳默家暴的完整錄音指毒餌事件完整版），會立刻出現在紀委、檢察院、稅務局和你現任老公張強所有商業對手的郵箱裏！後果，你比我清楚！別想著找人，徐麗在我手裏！u盤在我手裏！時間，現在開始倒數！】
    信息發出，沒有一絲猶豫。陳嵐將手機緊緊攥在掌心，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不再去看窗外的陽光，而是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弟弟床下那個盛著深黃色尿液的尿袋上。那緩慢滴落的液體，像生命的沙漏，無聲地宣告著時間的流逝和尊嚴的流失。
    病房裏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那尿袋裏液體滴落的輕微“嗒…嗒…”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沉重得令人窒息。陳嵐站在那裏，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風暴，或者…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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