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冰冷的粥與絕望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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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最終撕裂了筒子樓下壓抑的空氣。藍紅色的燈光在破敗的樓麵上閃爍,映照著鄰裏們或同情、或冷漠、或獵奇的複雜麵孔。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腳步匆匆地衝上狹窄昏暗的樓梯。
出租屋內,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中藥和餿粥的氣息,令人窒息。陳默如同一個破碎的玩偶,被小心翼翼地移到擔架上。他臉色灰敗如紙,嘴唇毫無血色,嘴角殘留的暗紅血痕在慘白的膚色下顯得格外刺眼。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隻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陳母哭得幾乎昏厥,被兩個鄰居大媽攙扶著,踉踉蹌蹌地跟在擔架後麵,白發淩亂,眼神空洞,嘴裏反複念叨著:“我的兒…我的默默啊…” 陳嵐則像一尊失去了魂魄的石像,臉色慘白,嘴唇抿成一條僵直的線,唯有那雙赤紅的眼睛裏燃燒著冰冷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恨意。她機械地收拾著簡單的必需品——病曆、身份證、還有那個早已見底、裝著全家最後一點現金的破舊錢包。
救護車呼嘯著駛向醫院。車廂內,隻有儀器單調的滴答聲和陳母壓抑不住的啜泣。陳嵐緊緊握著弟弟那隻冰涼的手,感受著他脈搏微弱的跳動,心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不斷下沉。楊家!張強!楊雪!這一張張貪婪、冷漠、惡毒的嘴臉在她眼前瘋狂閃現!是他們!是他們將弟弟逼到了這一步!那張沾血的借條,就是他們敲骨吸髓的罪證!
再次回到熟悉的醫院急診室,刺眼的燈光,消毒水的味道,醫生護士匆忙的身影,一切都透著冰冷的絕望。陳默被迅速推進搶救室。陳嵐和陳母如同兩片被狂風摧殘的落葉,無助地癱坐在搶救室外的塑料長椅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陳母的眼淚已經流幹,隻是呆呆地望著搶救室緊閉的門,眼神空洞。陳嵐則像一頭繃緊到極限的弓,全身的神經都高度緊張,耳朵捕捉著裏麵傳來的任何一絲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終於開了。一個中年醫生疲憊地走出來,摘下口罩。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陳母猛地撲過去,聲音嘶啞顫抖。
醫生看著眼前形容枯槁的老人和臉色慘白的陳嵐,歎了口氣,語氣沉重:“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急火攻心,情緒劇烈波動導致消化道應激性出血,加上他本身身體極度虛弱,情況很危險。現在血是止住了,但人還在昏迷,非常虛弱。需要立刻轉入重症監護室觀察,防止並發症。”
重症監護室?!
陳嵐和陳母的心瞬間沉入穀底!那意味著天價的費用!一天就可能耗光她們所有的積蓄!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多少錢我們都治…”陳母抓著醫生的袖子,老淚縱橫,語無倫次地哀求著。
醫生無奈地搖搖頭:“我們會盡力。但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後續的治療費用會非常高,而且他的神經損傷和身體狀況…恢複前景很不樂觀。先去辦理手續繳費吧,icu那邊不能耽誤。”
冰冷的現實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兩人心上。陳嵐顫抖著拿出那個破舊的錢包,將裏麵僅剩的、皺巴巴的一千多塊錢全部掏了出來,又翻遍了所有口袋,湊出幾張零票。陳母也慌忙翻出自己的小手帕包,裏麵是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麵額很小的紙幣——那是她平時省下來給兒子買點營養品的錢。
加起來,不到兩千塊。
而icu一天的費用,可能就不止這個數。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兩人淹沒。陳嵐看著手中那點可憐的、帶著體溫的零錢,再看看繳費窗口排著的長隊,一股深入骨髓的無力感和滔天的恨意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楊家!他們剛剛逼著弟弟簽下了88萬8的賣身契!轉頭,弟弟就被他們逼得吐血垂危,躺在icu裏等著救命錢!而她們,卻連一天的費用都湊不齊!這是何等的諷刺!何等的殘忍!
“媽…”陳嵐的聲音幹澀嘶啞,帶著一種被命運碾碎的疲憊,“…您在這兒守著,我…我去想辦法籌錢…” 辦法?還能有什麽辦法?親戚早已借遍,朋友避之不及,高利貸的窟窿還在那裏…她感到一片漆黑的前路,沒有一絲光亮。
陳默被推入了重症監護室。厚厚的玻璃門隔絕了內外。陳母佝僂著背,臉緊緊貼在冰冷的玻璃上,渾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裏麵渾身插滿管子、毫無生氣的兒子,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通過目光傳遞過去。陳嵐則麻木地跑著各種手續,簽著各種告知書、欠費單。每一張單子都像是一份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
深夜的icu走廊,冰冷、寂靜、空曠得可怕。慘白的燈光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孤獨的影子。陳嵐蜷縮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疲憊和絕望像兩塊巨石壓在身上。她拿出那個屏幕碎裂的舊手機上次砸壞後勉強修好),翻看著通訊錄。一個個名字滑過,李明軒已拉黑她)、張磊重傷住院)、趙倩微商艱難)、老周叔已逝)…竟找不到一個可以開口借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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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手指停在了一個名字上——徐麗。
那個在廠裏傳播楊雪流言、與楊雪有舊怨的女人。
一個冰冷而瘋狂的念頭在她腦中閃過。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撥通了徐麗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徐麗的聲音帶著睡意和不耐煩:“喂?誰啊?大半夜的!”
“徐麗,是我,陳嵐。”陳嵐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冰冷。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徐麗警惕又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聲音:“陳嵐?嗬,稀客啊?怎麽?你那個癱子弟弟又不行了?找我幹嘛?”
“我需要錢。”陳嵐開門見山,聲音沒有任何起伏,“陳默在icu,急需救命錢。借我兩萬塊,一個月內還你。”
“借錢?”徐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聲清晰地傳來,“陳嵐,你腦子沒病吧?我憑什麽借錢給你?你弟弟是死是活關我屁事!再說了,你們家那無底洞,借給你?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陳嵐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但她依舊維持著聲音的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循循善誘的蠱惑:“徐麗,我知道你恨楊雪。她現在跟了張強,風光得很。廠裏那些關於她和張強的‘精彩故事’,是你傳出去的吧?傳得很好,我很滿意。”
電話那頭的徐麗呼吸一窒,顯然沒料到陳嵐會突然提起這個。
陳嵐不給徐麗反應的機會,繼續說道:“楊雪現在正春風得意,剛剛還逼著陳默簽了一張88萬8的借條,轉頭就去買十萬塊的限量版包了。你說,如果…如果有人能把楊雪和張強在倉庫後麵那些‘精彩’的細節,說得更清楚一點,更‘生動’一點,最好…還能有點‘證據’…讓全廠、甚至全城都知道她楊雪是個什麽貨色…你說,張強還會不會要她?她還能不能那麽風光?”
她的話如同惡魔的低語,精準地戳中了徐麗內心最陰暗的角落——對楊雪刻骨的嫉妒和報複欲。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隻能聽到徐麗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陳嵐知道,她在權衡。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徐麗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和貪婪:“…兩萬?一個月?你能還?”
“能。”陳嵐斬釘截鐵,“我陳嵐說話算話。隻要你幫我這一次。”
“…好!”徐麗像是下定了決心,“賬號發我!明天一早轉給你!但是陳嵐,你給我記住了!錢,必須按時還!還有…楊雪的事,你要是敢耍花樣或者把我賣了…我讓你和你那個癱子弟弟吃不了兜著走!”
“放心。”陳嵐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掛斷了電話。她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椅子上,將臉深深埋進膝蓋。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那雙眼睛裏,沒有借到錢的慶幸,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和孤注一擲的瘋狂。為了弟弟的命,她不惜與魔鬼做交易,不惜將自己也拖入更深的泥沼。這絕望的漫漫長夜,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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