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殘軀赴險與債鎖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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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監護室的燈光慘白如霜,儀器單調的滴答聲是唯一證明時間流逝的刻度。陳默在鬼門關前徘徊數日,靠著頑強的求生意誌和冰冷的恨意,終於被死神暫時鬆開了手。他被轉回了普通病房,但整個人如同被暴風雨蹂躪過的枯樹,隻剩下嶙峋的骨架和一息尚存。
身體是空的。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的鈍痛搶救時的按壓傷),胃裏火燒火燎的空洞感從未消失,反而因藥物的刺激更加灼人。神經受損帶來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更沉重的是精神上的枷鎖——那張88萬8、摁著他鮮紅指印的借條,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靈魂上,讓他每一次喘息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
陳母日夜守在床邊,喂水擦身,動作小心翼翼,眼神裏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陳嵐則像一根繃緊到極限的弦,既要照顧弟弟母親,又要疲於奔命地籌措那永遠填不滿的醫藥費窟窿。徐麗那兩萬塊早已耗盡,後續的費用如同無底洞。她低聲下氣地求遍了能求的人,看盡了白眼,受盡了冷嘲熱諷,甚至再次找到徐麗,用更“生動”的楊雪黑料換取了一點微薄的“讚助”,但這無異於飲鴆止渴。
“姐…”陳默的聲音嘶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他看著姐姐眼下的烏青和眉宇間化不開的疲憊,那隻唯一能微弱動彈的右手,在薄被下死死攥緊。“…出院。”
“不行!”陳嵐和陳母異口同聲地反對,語氣帶著驚恐,“默默,你還沒好利索!醫生說最少還要觀察一周!”
“觀察…花錢。”陳默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眼神執拗而冰冷,“債…要還。” 那88萬8的巨債,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楊家人隨時可能拿著借條上門逼債,甚至動用更卑劣的手段。他不能再躺在病床上當累贅!他要賺錢!哪怕是用命去填那個窟窿!
陳嵐讀懂了弟弟眼中的決絕和深不見底的恨意。她知道,勸不住。巨大的無力感和對楊家的滔天恨意讓她胸口窒悶。最終,她隻能含著淚,在醫生“後果自負”的嚴厲警告下,為陳默辦理了出院手續。
出院,不過是換了一個更破敗、更冰冷的囚籠。筒子樓的出租屋,依舊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黴味和藥味。陳默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自理,連坐起來都異常艱難。陳母的負擔更重了。
但陳默的腦子沒有停。恨意是冰冷的燃料,驅動著他殘破的軀殼。他催促陳嵐,聯係了之前那個介紹高危零工井下檢測、夜班清洗)的工頭老王。
“老王…活…最急…最苦…錢多…”陳默對著陳嵐的手機,斷斷續續地表達訴求,每一個字都耗盡力氣。
電話那頭的老王沉默了幾秒,歎了口氣:“陳默啊…不是老王不幫你…你這身子骨…那些活真不是人幹的!井下密閉空間,夜班清洗化工廠反應塔…弄不好要命的!你現在這樣…扛不住的!”
“能…扛…”陳默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債…等不了…”
老王又是一陣沉默,最終無奈道:“…行吧!化工廠那邊…有個急活!清洗一個停用很久的舊反應塔,裏麵沉積物有毒,腐蝕性強,要求今晚就得進去弄!夜班,十二點到早上六點,六個小時,給…一千二!幹不幹?醜話說前頭,防護服得自己租,押金兩百!出了問題,廠裏概不負責!”
“幹!”陳默沒有任何猶豫。一千二!是他現在唯一能看到的、能填進那個無底洞的磚石。
陳嵐拿著手機,聽著弟弟那聲嘶啞卻斬釘截鐵的“幹”,心如刀絞!她知道那些活有多危險!弟弟現在的身體,進去就是送死!她想阻止,可看著弟弟眼中那冰冷的、近乎自毀的決絕,還有母親佝僂的背影…所有勸阻的話都堵在喉嚨裏,化作無聲的淚水和更深的恨意。
當天深夜,寒風凜冽。陳嵐用借來的破舊三輪車,艱難地將裹著厚厚舊棉衣、依舊凍得瑟瑟發抖的陳默送到了化工廠偏僻的後門。老王已經等在那裏,看著陳默那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連連搖頭,但還是遞過來一套散發著刺鼻橡膠味的二手防護服和一個布滿鏽跡的呼吸麵罩。
“自己小心點!裏麵滑!味道衝!撐不住就趕緊按警報器!”老王皺著眉頭叮囑,收了押金。
陳默在陳嵐的攙扶下,笨拙地、極其艱難地套上那身沉重的、並不合身的防護服。每一次彎腰,每一次抬手,都帶來骨骼摩擦般的劇痛和眩暈。呼吸麵罩扣在臉上,一股混雜著汗臭和消毒劑的怪味直衝鼻腔,讓他一陣反胃。他幾乎是被陳嵐和老王半拖半架著,送進了那個如同鋼鐵巨獸般矗立在夜色中、散發著刺鼻化學氣味的舊反應塔入口。
沉重的鐵門在身後“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微弱的光線和凜冽的寒風。塔內一片漆黑,隻有頭頂一盞昏黃的防爆燈投下微弱的光暈,勉強照亮腳下濕滑、布滿黏膩沉積物的狹窄通道。濃烈的、混合著酸腐和硫磺味的刺鼻氣體,即使隔著麵罩也熏得人頭昏腦漲,眼睛刺痛流淚。
陳默扶著冰冷濕滑的塔壁,劇烈地喘息著,防護服內瞬間被冷汗浸透。巨大的眩暈感和惡心感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將他淹沒。他死死咬住牙關,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用殘存的意誌對抗著身體的崩潰。他打開頭頂的礦燈,微弱的光束刺破黑暗,照向前方如同怪獸腸道般幽深、汙穢的通道。債鎖如山,逼著他以殘軀,踏入這彌漫著死亡氣息的絕境。每一步,都踩在刀鋒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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