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反應塔內部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鋼鐵墳墓。昏黃的防爆燈光線被濃稠的黑暗和彌漫的化學蒸汽吞噬，僅能勉強照亮腳下方寸之地。腳下是厚厚的、粘膩滑溜的沉積物，散發著濃烈刺鼻的酸腐和硫磺氣味，即使隔著防護麵罩，那股惡心的味道也頑固地鑽進鼻腔，灼燒著喉嚨。
    陳默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沉重的二手防護服像一副不合身的枷鎖，束縛著他本就虛弱無力的身體。每一次抬腳，每一次在濕滑的沉積物上尋找支撐點，都耗費著他殘存無幾的體力，牽扯著全身的神經痛，帶來一陣陣眩暈和惡心。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後背湧出，瞬間浸透了內裏的衣衫，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更添一分寒意和不適。
    他扶著冰冷、布滿鏽跡和黏膩物的塔壁，劇烈地喘息著。防護麵罩的視窗很快蒙上了一層白霧，視線更加模糊。頭頂礦燈的光束在濃稠的化學霧氣中艱難地穿透，隻能照亮前方一小段如同怪獸腸道般扭曲、肮髒的通道。任務要求清洗的區域在塔的中段，需要攀爬一段陡峭的、布滿沉積物的內部檢修梯。
    抬頭望向那隱沒在黑暗中的陡峭鐵梯，陳默的心沉到了穀底。那梯子鏽跡斑斑，梯級上覆蓋著厚厚的、滑膩的黑色油汙和不明沉積物。以他現在的狀態，攀爬這樣的梯子，無異於自殺。
    “撐住…必須…撐住…”陳默在心底一遍遍嘶吼，用那冰冷的恨意和對巨債的恐懼強行刺激著瀕臨崩潰的神經。他深吸一口氣盡管吸進來的也是汙濁的空氣），用盡全身力氣，抓住冰冷的、滑膩的梯子扶手，抬起一隻腳，顫抖著踩向第一級階梯。
    腳底傳來令人心悸的滑膩感！防護靴的防滑紋在厚厚的油汙麵前形同虛設！他身體猛地一晃，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幸好另一隻手死死抓住了上方的扶手，才沒有立刻摔下去。
    冷汗瞬間濕透了全身。他停下來，劇烈地喘息，眼前陣陣發黑。休息了足足一分鍾，才鼓起勇氣，抬起另一隻腳，向上挪動一級。
    一級，又一級…攀爬的過程緩慢得如同酷刑。每一級都伴隨著滑倒的風險和巨大的體力消耗。沉重的防護服如同鉛塊，壓得他喘不過氣。防護麵罩內空氣汙濁稀薄，讓他胸口發悶，窒息感越來越強。神經痛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他癱瘓區域的邊緣瘋狂穿刺、攪動，痛得他渾身肌肉都在不受控製地痙攣、抽搐。
    汗水模糊了視線，順著臉頰流下，蟄得眼睛生疼。他隻能憑著感覺和頭頂礦燈微弱的光暈，機械地、一點一點地向上挪動。意識開始模糊，耳邊隻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和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般的跳動聲。
    不知爬了多久，也許隻有十幾級，也許已經爬了一半。陳默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雙腿如同灌滿了鉛，再也抬不起來。手臂酸軟得如同麵條，幾乎抓不住濕滑的扶手。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襲來！眼前徹底被黑暗吞噬！防護麵罩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
    “呃…嗬…”他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身體猛地一軟！緊抓著扶手的右手瞬間脫力！腳下同時一滑！
    整個人如同斷線的木偶，失去了所有支撐！直直地、沉重地，從離地數米高的梯子上向後仰倒下去！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在死寂的反應塔內部轟然炸開！
    陳默的身體重重地摔在下方堅硬冰冷、布滿粘膩沉積物的鋼鐵地板上！頭部率先著地，狠狠地撞擊在冰冷的金屬上！防護頭盔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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