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被推入了神經外科的觀察病房。額頭的腫脹觸目驚心，臉色灰敗，依舊昏迷不醒，隻有氧氣麵罩下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醫生的話如同重錘：“腦震蕩症狀明顯，顱內輕微出血水腫，需要密切觀察72小時，防止遲發性出血和腦疝！同時嚴重營養不良和神經損傷加劇，必須加強營養支持，否則預後極差！”
    陳嵐坐在病床邊冰冷的塑料椅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弟弟殘破的身軀，楊雪那通催命的電話，還有手中那張仿佛永遠填不滿的繳費單…像三座冰冷的大山，將她徹底壓垮。她甚至沒有力氣再去恨，隻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無邊的絕望。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拄著拐杖、腳步有些蹣跚的身影走了進來。是張磊！他肋骨骨折還未痊愈，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裏充滿了焦急和關切。趙倩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
    “嵐姐！陳默怎麽樣了？”張磊的聲音帶著急切，目光落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陳默身上，看到那額頭的青紫和腫脹，倒吸一口涼氣，“怎麽會搞成這樣？！”
    看到張磊夫婦，陳嵐強撐的堅強瞬間崩塌，眼淚洶湧而出。她哽咽著，將陳默為了還債去清洗反應塔、不慎墜落摔傷的事情斷斷續續說了出來，說到楊雪那通毫無人性的催債電話時，更是泣不成聲。
    “畜生！楊家這群畜生！簡直不是人！”張磊聽得目眥欲裂，怒火中燒！他猛地一拳砸在病房的牆壁上，震得牆皮簌簌落下，牽動了肋骨的傷處，痛得他悶哼一聲，臉色更白，但眼中的怒火卻燃燒得更加熾烈！
    “陳默為了救楊雪那個賤人，傾家蕩產！命都搭進去半條！現在癱了，還要被他們逼著簽賣身契！逼著去幹這種要命的活！摔成這樣，她楊雪非但沒有一句人話，還他媽的催債！催命！！”張磊的聲音因憤怒而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充滿了血腥味，“他們還是不是爹生娘養的？！良心被狗吃了？！楊雪那個賤人，就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張磊的怒罵，如同點燃炸藥桶的火星，瞬間引爆了陳嵐心中壓抑已久的悲憤！她捂著臉，失聲痛哭，肩膀劇烈地聳動。趙倩也紅了眼眶，輕輕拍著陳嵐的後背。
    就在這時，病房門口傳來一陣刻意的咳嗽聲。一個穿著舊軍裝外套、背著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臉色陰沉，正是楊父！他顯然聽到了張磊最後那幾句怒罵。
    楊父邁著方步走了進來，眼神銳利或者說凶狠）地掃過病床上的陳默，最後落在憤怒的張磊身上，眉頭緊鎖，臉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被冒犯的威嚴。他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聲音，帶著一種舊式軍官訓話的口吻：
    “張磊同誌！注意你的言辭和身份！這裏是醫院！是公共場所！不要在這裏大呼小叫，汙言穢語！影響病人休息！更要注意你的措辭！不要汙蔑革命軍屬！”
    他特意挺了挺胸，仿佛那件舊軍裝能給他鍍上一層神聖不可侵犯的光環，語氣帶著一種天然的優越感和不容置疑：
    “我是退伍軍人！是受過部隊教育的老兵！我楊家的人，行得正坐得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陳默自己簽的借條，白紙黑字！他出了事，我們也很遺憾！但這跟楊家有什麽關係？跟小雪有什麽關係？你在這裏指桑罵槐，汙蔑軍屬，是什麽性質的問題？！年輕人，說話要負責任！”
    楊父這番顛倒黑白、倒打一耙的“義正言辭”，瞬間讓病房裏的空氣凝固了！陳嵐的哭聲噎在喉嚨裏，難以置信地看著楊父那張虛偽到極致的臉！張磊更是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
    他看著楊父那副披著“老兵”外衣、實則敲骨吸髓的醜陋嘴臉，看著病床上被他們逼得隻剩半口氣的陳默，一股混合著極致憤怒、鄙夷和荒誕的邪火直衝頭頂！
    “老兵？軍屬？行得正坐得端？！”張磊猛地甩開趙倩攙扶的手，拄著拐杖，一步一頓地走到楊父麵前，幾乎與他臉貼著臉！他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楊父那雙閃爍著虛偽和算計的眼睛，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炸響，充滿了雷霆般的憤怒和極致的鄙夷！
    “楊建國！你也配提‘老兵’這兩個字？！”
    “你也配穿這身軍裝？！”
    “你也配說‘行得正坐得直’？！”
    張磊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憤怒的雄獅咆哮，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的控訴，狠狠砸向楊父！
    “看看陳默！看看他現在的樣子！這就是被你們楊家、被你楊建國這個‘老兵’、被你那‘行得正坐得端’的女兒女婿，活生生逼出來的！”
    “吸幹他的血！敲碎他的骨頭！還要在他隻剩一口氣的時候，逼他簽下賣身契！逼他拖著這副殘軀去賣命！現在他摔得半死躺在醫院裏，你那寶貝女兒還在打電話催命！這就是你楊家的‘天經地義’？！”
    “楊建國！我告訴你！你這種人，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披著‘老兵’的皮，幹的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缺德事！你簡直侮辱了‘軍人’這兩個字！你連給那些真正保家衛國的老兵提鞋都不配！”
    張磊的怒斥，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撕開了楊父那層虛偽的遮羞布！字字誅心！句句見血！
    “你也配？！”
    最後這三個字，如同驚雷，在病房裏反複回蕩！震得楊父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身體晃了晃，指著張磊，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件被他視為榮耀的舊軍裝，此刻仿佛變成了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無地自容！
    鐵骨錚錚的怒斥，與披著“老兵”外衣的卑劣，在這間彌漫著藥味的病房裏，形成了最刺眼的對比。張磊拄著拐杖，挺直脊梁，如同一尊憤怒的守護神，擋在病床前，用最凜然的正氣，怒斥著這世間最不堪的虛偽與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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