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陳錦玉抬起搖搖欲墜的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吵鬧中差點睡著。
    整晚，她都能聽見——
    起初是窸窸窣窣的啃噬聲，像是某種生物在撕扯濕透的紙箱。
    她下意識繃緊身體——是吃人魔在樓下進食嗎？
    聲音越來越密集，不像人類咀嚼的節奏，反而像……
    一群什麽東西在同時啃食。
    淩晨三點左右，新的聲音加入了這場盛宴。
    一種低沉的、帶著黏液感的嗡鳴，從宿舍樓外牆滲透進來。
    不是吃人魔的動靜，也不是正常昆蟲的振翅——太大了，頻率太低了，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生鏽的鐵皮，卻又帶著詭異的規律性。
    她輕手輕腳地滑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
    陽台門被推開一條縫，潮濕的夜風裹著鐵鏽味撲麵而來。
    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
    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可當她趴在陽台柵欄上向下張望時，隻有一片濃稠的黑暗。
    那些嗡鳴、啃噬聲，全都從宿舍樓內部傳來——像是牆壁裏藏著一座正在運轉的腐爛工廠。
    這些聲響足夠危險，其實根本不用她眼見什麽，就足夠讓她明白樓下有不妙的東西。
    但是，現在衝出去？
    大晚上的放棄據守宿舍，帶著柴春枝這個傷員跑去外麵求生？
    陳錦玉咬著牙退回宿舍。
    而現在——天剛亮透——
    樓下的尖叫突然此起彼伏地炸開。
    那不是人類遇險時的短促驚叫，而是持續不斷的、帶著黏稠顫音的哀嚎，像是聲帶被硬生生撕開後再灌入滾油。
    更可怕的是，這些慘叫中混雜著“噗嗤噗嗤”的穿刺聲，和某種甲殼碰撞瓷磚的哢噠響動。
    "曜曜，快醒——"她轉身要去推那半夜爬上床的趙曜，話音未落就聽見"砰"的一聲悶響。
    “我去看看。”趙曜不像是剛醒的樣子，謹慎地走向陽台。
    陳錦玉的掌心沁出冷汗，她聽到翅膀高速振動發出電鋸般的嗡鳴，和尖叫聲混在一起，實在太不妙了。
    她反手握緊水果刀抵在胸前，後背緊貼著床柱，視線在房門和窗戶間急速切換。
    門框上昨天被黃蠅捶下的一塊牆灰，那處縫隙甚至能看到細微的光亮。
    陽台傳來金屬變形的刺耳聲響。
    陳錦玉瞥見趙曜正把額頭死死抵在鐵欄杆上，校服衣擺被攥出蛛網般的褶皺。
    "怎麽了？"陳錦玉對著陽台用氣音問道，聲音輕得連自己都幾乎聽不見。
    趙曜沒有回答。
    她的瞳孔劇烈震顫著，倒映著樓下地獄般的景象：數以千計的飛行生物組成黑壓壓的雲團，每一隻都有老鷹大小。
    半透明的翅膀和六條覆滿倒刺的節肢在陽光下泛著油光。
    她認得那些複眼的結構，甚至能看出幾隻蒼蠅翅膀上熟悉的脈絡紋路——這分明就是放大百倍的蒼蠅！
    世界仿佛陷入了更深的瘋狂。
    它們密密麻麻地覆蓋在牆壁、窗戶、欄杆上，仿佛整棟宿舍樓是一塊腐爛的肉，而它們就是聞腥而來的食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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