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人薑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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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抓住商慈的後頸衣領,像拎小雞崽似的,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把她丟在床榻上。

    男人的動作粗魯,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意,商慈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床板有些硬,她的後腦勺輕磕在了架子床的邊角,當下火辣辣得疼,趁著這痛意,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如雨後春筍般的蘇醒。

    這身體的原主應是剛剛死去,就被商慈鳩占鵲巢,她的腦中還殘留著些許記憶片段,這些片段是原主記憶中最為深刻的,或者說是對她傷害至深、刻骨銘心的,所以才會被留下。因為是記憶中的場景,有些人說出的話都模糊弱化了,僅存下隻言片語,有時她隻能憑他們的表情和動作來推測發生了什麽。

    商慈也憑著這幾段記憶影像,大概捋清了原主為什麽會死去,以及麵前的這位登徒子是誰。

    原主名叫薑婉,本是大家閨秀出身,父親在朝有任職,雖品級不大,但也稱得上是衣食無憂的清貴世家,薑婉的生母身體不好,在生下她後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薑老爺很快續了弦,後妻馮氏溫柔賢惠會持家,加之連生了兩兒一女,牢牢地掌住了管家大權。

    正如話本子中寫得那樣,繼母有兩副麵孔。在薑老爺麵前,馮氏待她那叫一個溫厚可親,私下裏雖不至於打罵虐待,但也是從沒給過好臉色,於是,作為嫡長女的薑婉在懂事起就在過著爹不疼、娘不愛、姊妹不悌的苦逼日子。

    尤其是有了女兒薑琉之後,馮氏是越發不待見薑婉了,眼瞅著自家女兒和薑婉相差不過兩歲,薑婉卻出落得水水靈靈,不施粉黛,卻明豔得讓人移不開眼,來府裏串門的客人見了無不誇讚,反觀薑琉,穿著得是府裏最名貴的布料,戴著得是金銀珠翠,卻仍掩蓋不住其舉止粗蠢、樣貌平庸的事實。

    提起薑家小姐,人們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會是美人薑婉,尤其是在她及笄之後,慕名而來提親的人家裏不乏達官貴胄,與她年紀相仿的薑琉卻是無人問津,馮氏麵上不顯,心底的焦慮和嫉恨是與日俱增,終日盤算著怎麽拔掉這蓋住自家女兒風頭的眼中釘。

    薑婉性子軟弱,不與人爭,這也便助長了小人的氣焰,她先是被指在妹妹薑琉的飯菜裏下毒,致使其高燒臥床不起,後又和看柴房的下人私通,被馮氏帶人捉了個正著。薑老爺一氣之下,便將她送來了尼姑庵清修。

    尼姑庵往往是比青樓還要汙穢的醃臢地,這家庵堂也不例外,來往的香客中十有八-九和這裏的比丘尼有著皮肉交易,這也是百姓間心照不宣的事了。

    若僅僅是下毒謀害姊妹,並未造成什麽惡果,這便是件可大可小的家事,可若破了身子就不一樣了,薑老爺原指望靠這美名遠播的女兒攀上一門好婚事,如今是全泡湯了,薑老爺最重名聲,自知薑婉是嫁不成什麽好人家,再加之馮氏在他耳邊吹風,與其把她留下給家族抹黑,索性送走她,權當沒有了這個女兒。於是在薑老爺的默許下,馮氏把她送到了淨慧庵清修,任她自生自滅了。

    薑婉自幼閨閣中長大,哪裏知道這尼姑庵裏的貓膩,隻想著留在家裏處處受白眼和排擠,還不如在庵堂裏吃齋念佛來得清淨。然而在見到那些濃妝豔抹的尼姑和不正經的香客時,她才醒悟過來,自己是掉狼窩裏了。

    她想得通透,抱著青燈古佛伴殘生的覺悟,但從沒想過作踐自己的身子。送她來的丫鬟與那尼姑庵的庵主講得頭頭是道,說明隻是清修,並說以後每月都會定時來送銀兩,托庵主好好照顧她,薑婉這才把心吃回了肚子裏。

    剛開始在尼姑庵的日子裏還算平靜,薑婉守著自己的那方淨土,關在屋子裏抄誦經文,以前在薑府,丫鬟婆子們欺她性子軟,變著法地偷懶,許多事她都是親力親為,如今孑然一身到了這尼姑庵,薑婉適應得很快。

    尼姑庵每日迎來送往,盡管薑婉有心避開,還是無意間被幾位香客瞧見了,香客暗暗向庵主打聽她的來曆,不惜花大價錢來買一夜*,靜慧庵主雖然動心,但薑婉名義上還是薑府的大小姐,靜慧庵主有些忌憚她的身份,將那些香客們通通擋了下來。

    好景不長,在尼姑庵住了兩個多月,允諾來送銀兩的丫鬟再也沒有出現過,薑婉不得不拿出體己的釵環首飾來抵夥食齋飯錢,平日裏也幫著清掃院落,浣洗衣裳。

    人扔在她這兒兩個多月,薑府那兒沒有半點消息,看到薑婉抵給她的那幾件寒酸的首飾,靜慧庵主大抵明白了她在薑府的處境,想來也是,假如真是受寵的官小姐,薑府又怎麽會把她送到庵堂裏來,平白玷汙了好名聲,思至此,靜慧庵主不由得便動了歪念頭。

    靜慧庵主先是旁敲側擊、軟言相勸了幾天,然而見薑婉油鹽不進,氣惱之餘顯露了原本的麵目,喊來粗仆直接朝她腦袋拍了一板磚,把她拍暈了送到了床榻上。

    粗仆下手的力度很有分寸,絕壁是死不了人的,但壞就壞在,薑婉沒料到麵目慈善的靜慧庵主會強逼她接客,這幾日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保不住自己的清白,她本來身子骨就虛,在這幾日的精神極度緊繃、擔驚受怕的狀態下,那一板磚就成了導-火索——她在昏迷中猝死了。

    薑婉前腳剛見了閻王,後腳商慈的魂魄就進了她的身,這一出一進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連一直坐在她身旁的那位年輕男子都不知她已經從鬼門關兜了一圈。

    商慈抬手摸了摸後腦勺,果然有個鼓鼓的大包,一碰就很疼。

    這些記憶片段全是壓抑的、陰暗的,幼年時薑琉三兄妹欺辱她的場景,馮氏帶人來捉奸的場景,靜慧庵主遊說她接客的場景,粗仆舉起板磚砸向她的場景,夾雜著薑婉殘留下來的怨懟與恨意,方才那一瞬間,商慈幾乎要被這些負麵情緒給壓垮了。

    縱觀薑婉這一生,就是一個慘字,吃了一輩子虧,沒享過半點福,臨死還被商慈占了身子,悄無聲息地就赴了黃泉路,想來連給她燒紙錢的人都不會有了。

    既然占了你的身子,我便欠了你一個因果,別人欠你的債,我會替你盡數討回來,商慈在心中默道。

    陌生男子的氣息逼近,看著男人俯下身,寬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腰際,此時饒是商慈反應再遲鈍,也明白這人要做什麽了。

    若是敵明我暗,她有一百種方法讓麵前這個男人生不如死,災厄連連,甚至可以讓他祖墳冒黑煙禍及子孫三代,但是麵對麵的交鋒,商慈眼神滑過他胸膛和小腹裸-露出來的線條分明的肌肉,她連她剛滿十歲的小師兄都打不過,武力值根本不是一個等級啊!

    床上的少女眼神放空,似又在發呆,秀眉微蹙,好似想起了什麽難言的往事,潑墨般的長發散落在床上,越發襯得她肌膚賽雪,像個精致的瓷娃娃。

    蕭懷崇想起她還是個雛兒,難免有些緊張,正想著要不要寬慰她兩句,隻見她墨瞳一轉,黑白分明的杏眼望過來:

    “這位公子,我瞧您有緣,不如我來給您算一卦?”

    “……”

    蕭懷崇低頭,他確定自己身下壓著的是位小尼姑,而不是道姑,不由得抿唇嗤笑:“你一尼姑還會算卦?”

    商慈眼見有戲,連忙直起身子:“會的會的,不光算卦,看相、測字、摸骨,我都會……”

    蕭懷崇更納罕了:“看相?你們佛門不是講究相由心生?”

    “我不是佛門弟子……”她還未說完,又被摁倒在床上,耳邊傳來嘲諷的低啞嗓音:“嗬,省省力氣罷,神棍騙子爺我見多了,摸骨?我也會……”溫熱的手掌鑽進衣領,滑過脖頸的肌膚,讓她瞬間打了個激靈。

    商慈急了,那老庵主閱人無數,她現在確實還是未經人事的清白之身,下毒和捉奸完全是薑琉和馮氏連合設得一場局,薑婉平時待下人很好,那柴房的夥計沒忍心真對她做什麽,這也是馮氏的疏漏之處,不過馮氏的目的是將她趕出家門,究竟是假戲真做還是真戲假做,她也不關心了。

    總之不管怎樣,現在世上已沒有了薑婉,這身體是她商慈的,她就算拚死也不會讓一個陌生男人白白占了她的便宜。

    她使出全身力氣死死按住那隻不安分的手,停留在鎖骨的位置,不讓他再深入半寸,同時也不敢再藏拙,敏銳地一寸寸掃過男子的五官命宮,像倒筒子一樣把所看到的盡數說了出來。

    “你虎鼻高挺,鼻尖飽滿,蘭台、廷尉不偏不曲,是天生富貴之相,一輩子財源不盡……”

    蕭懷崇眯起眼看她,皮笑肉不笑。

    “龍眉鴛眼,龍眉彎曲清秀,你兄弟一定很多?鴛眼稍長,是天生近君輔佐君王的料子,若入朝做官,必成大事…”

    蕭懷崇眼底閃過一道波瀾,仿若未聞地使力繼續探進她的衣領。

    “你眼廓泛青,淚堂凹陷,子息福薄,注定這輩子無兒無女,斷子絕孫!”

    最後一句話,商慈幾乎是紅著眼吼出來的,蕭懷崇聞言,麵無表情的臉上陡然出現一絲裂痕,麵容有些扭曲,他甩開她的手,怒不可遏:“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