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群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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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朝九晚五的擺攤算命以及與流光的插科打諢中就這麽平淡地度過了。超快穩定更新小說,本文由 首發
前來接商慈的官兵叮囑她多備些衣裳,或許要在景華山莊小住一段時日,加上客棧終究不安全,於是二人幾乎把所有的家當都整理了,合成兩個大包袱背在身後。
馬車上,流光欲言又止了好幾次,見對麵的人自上馬車起就格外淡定的神色,耐不住開口問:“婉姐姐,你真想當那什麽國師?”
以他對商慈的了解,她並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她在京城的日子可以總結為四個字:混吃等死,從她為六王爺堪個龍穴就這麽不情不願也能看出來,她很不喜與權貴皇室的人打交道。
他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什麽緣故讓她毫不猶豫地揭了皇榜。
“當然不,我隻是想……找個人。”
商慈一邊答一邊撩開車簾,舉眸望向遠處,隻見此時可遠遠看到那景華山莊的模樣。春雨方歇,遠山間籠罩著一層氤氳的霧氣,景華山莊坐落在山腰上,飛簷翹角隱在薄霧之間,影影綽綽地勾勒出幾筆輪廓,威儀與秀致卻已交融並現。
想到在那處宮苑,或許會遇見久違的親人,商慈心底沒由來地一陣悸動,終於能結束苦逼的“被迫成為薑婉被迫混跡京城市井”的生活了!她好想念師兄,好想念師父和庚明,好想念在大澤山的清閑日子!
沒過多久,馬車停了,商慈跳下車,隻見宮苑門口停著一排的馬車,侍女和小廝們忙著引客,熱鬧非凡。
碰巧身後的那輛馬車的車簾被挑起,下來一個人,商慈偏頭看去,喲,竟然是葛三爺。
商慈樂了,正準備和這位老熟識打個招呼,隻見葛三爺見到她,先是愣了愣,緊接著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冷的“哼”,結結實實瞪了她一眼,直接拔腳掉頭進了宮苑大門。
不就贏了你兩千多兩銀子麽,還是大半年前的事了,至於這麽小心眼麽。
商慈挑挑眉,遞給門房當日揭下的榜文,驗查過後,被侍女引進了宮苑。
景華山莊乃是一處皇家別苑,其山水秀麗、雕欄玉砌的景致自是尋常山莊不可比。
整個山莊依山傍水,一進宮門,就見溪流潺潺,環繞著望不見盡頭的桃花林,被雨水打落的花瓣漂浮在池麵之上,灼灼夭夭的粉意沁入碧沉的潭水中,染了一池的芳菲。
侍女引著他們左拐右拐,穿梭在桃花叢中,雨後清新的泥草氣息混著桃花香,陣陣拂過鼻底,讓人聞之心曠神怡。
沒走多久,侍女帶著他們來到一處別館,尚站在門外便聞得大堂內傳出的嘈雜聲,邁過門檻,隻見大堂內坐滿了人,目測有三十餘人,唾沫星子橫飛,亂哄哄地糾成一團。
有手搖串鈴的鈴醫,有背著竹簍賣草鞋的,甚至還有**著上身、腰間上別著倆大刀的,這是要玩雜耍嘛!
商慈搭眼掃視了一圈,在心中吐槽,這真是風馬燕雀什麽人都有啊!
除了葛三爺,商慈還瞅見了兩位熟人。
一位是白馬寺掌管香火的廟祝,胖和尚悟德,商慈總共和他打過幾回照麵,說過幾次話,因為送孩子入白馬寺的緣故,算是有幾分交情在。
另一位梳著道士髻,一襲闊袖靛青色法袍加身,站在一群流球雜嘎子中倒顯得人模狗樣的,正是上清道觀的李贄。
商慈挑挑眉,她還有筆帳沒跟他算清呢!
那一陣她光忙著處理與薑府的事端,忙著開靈眼,倒是把他——這個當初下符咒害她的罪魁禍首給遺忘在一邊了。她與薑府的糾葛已了,他倆之間的帳還未清算呢,隻能說“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悟德正和一位身穿袍子袈裟的喇嘛聊得火熱,倆光腦門湊在一起,瞬間照亮了那一片天地,而李贄,作為京城第一道觀上清宮的代言人,被其他閑散道士眾星拱月地圍在中間,他二人皆沒有注意到商慈的到來。
商慈進了大堂後,自顧自地找了個空位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漫不經心地看向門口的方向,不瞧還好,這一瞧,瞥見來人熟悉的身影,當下手一抖,大半的茶水傾灑在桌麵上。
來人頭戴紗笠,闊肩蜂腰,一襲玄衣束腰勁裝,隨著步伐走動,麵前的黑紗晃動,時不時露出微抿的薄唇以及下巴堅毅又不失溫和的弧線。
商慈激動地擱下茶壺,倏地站起身來:“師……”
剩下的一個字同笑容一起凝在嘴角,商慈眯起眼,視線落在忽然出現在巽方身旁的陌生少女身上。
少女有著十分討喜的長相,秀眉朱唇,一雙靈動的杏眼掃視著大殿,閃動著稀奇的光,天真爛漫地仰起臉龐,扯住他的袖子,同他笑說了幾句什麽,後者輕點了點頭。
商慈回憶起她這十個月來在京城,風吹日曬地在大街上擺攤,時刻留意著過往的人群,生怕一不留神就和他擦肩而過,更因他為自己續命而日日內疚著,惦記著葛三爺那件可以抵消天道懲罰的法器,惦記著他的身體狀況……
而他呢,十個多月才姍姍來遲,身旁還有美人相伴,日子過得挺滋潤?
商慈心裏這個氣啊。
滿腔的期盼被澆了個透心涼,商慈開始沒心沒肺地想,或許這家夥隻是純粹來競選國師的,跟找自己一個銅子兒的關係都沒有,他那悠哉淡定的樣子,哪裏像來尋人的啊……
站在她身後的流光見她猛然站起身,又猛然坐下,探過身子疑道:“怎麽了?”
“沒什麽,這茶……咳,太好喝了。”
商慈冷冷地盯著相談甚歡的那倆人,看也沒看伸手就端過方倒好的茶,往嘴裏送,一不小心被燙著了。
差點被燙出眼淚,商慈忍著痛把茶盞從唇邊移開,看向巽方的眼神更是含著颯颯眼刀。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過熾烈,巽方察覺到什麽,敏銳地朝她這方向望來,商慈和他目光一觸,倏地別開,把玩著的茶盞,仿佛在專心致誌地品茶。
沒有捕捉到什麽,巽方很快也收回目光,亦找了處空位坐下。
見所有揭皇榜的人都到齊了,早候在一旁的太監此時走到大殿中央,清咳了兩嗓子,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待場麵不那麽嘈雜了,老太監拔高音量道:“諸位,老奴是奉聖上口諭,負責照顧諸位的飲食起居,在景華山莊的這段日子裏,諸位若是缺了什麽短了什麽,盡可告知老奴。”
他方言罷,就有人七嘴八舌地嚷嚷:“什麽時候開始招選?”、“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甚至還有大言不慚者問:“皇上什麽時候來?”
老太監依舊臉上堆笑,隻是那笑容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皇上日理萬機,是不會親臨這景華山莊的,現在請諸位依次上前,將自己最擅長之事寫下來,寫完便可離開此殿,自有侍女帶諸位回各自的住處,諸位隻消安心地在此地休息幾日,其餘的事,屆時老奴會告知諸位。”
眾人這才注意到老太監的身後擺著兩張紫檀木條案,案上擺著四份筆墨紙張,且每份紙張前都有位侍女垂首候著。
於是照老太監的話,眾人按照座位遠近,每四人一波,紛紛上前書寫,每寫完一張,其前麵的侍女便會依次將紙張收起。
輪到商慈,她沒有多想,提筆寫下“相術”二字。
寫完自己的,商慈微微側眸,好奇地看向兩旁,隻見站在她左手邊的年輕男子寫下的是“房中術”,右手邊一位有著國字臉的中年男子寫的是“奇門遁甲”,而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的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婆婆,麵前的紙張上赫然寫著的是“通靈”?
商慈當即訝然,怎麽一個比一個還要沒譜?
左手邊的男子寫完,亦偏頭去看商慈,商慈這才注意起他的長相,五官都出人意料的俊朗,是個少見的美男子,然而他給商慈的感覺很不舒服。他的皮膚油膩膩的,看起來像是打了一層蠟,透著說不上來的異樣。
尤其是他扭頭對自己露齒一笑時,連一絲笑紋也無,他的笑隻是單純的唇角上翹、眼角上揚,更像是皮笑肉不笑,商慈當下毛孔炸開,一陣惡寒。
這裏的怪人太多了,商慈擱下筆,立馬開撤。
快走至門口,恰見師兄和那少女並肩亦往外走,商慈身形微頓,隨即不懷好意地甩甩手腕,牟足了勁兒往前跨了一大步。
“公子您擋著道兒了,麻煩借過。”
一抹嬌小的身影從身旁擦過,巽方感覺到後腰被人狠撞了一下,雖然對自己來說那力道之小,隻讓他的身子微晃了一下,連踉蹌都算不上。
他未說話,隻見莘玥豎著眉毛,瞪著眼睛、出聲喊道:“喂,你撞到人了……”
頭戴幕籬的藍衣女子充耳不聞,徑直往前走著,她身旁跟著的少年小廝倒是轉過頭來,打量了他們兩眼,隻是那眼神裏絲毫沒有歉意,全是赤-裸裸的好奇。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撞了人還這副態度,”待商慈走遠,莘玥很是忿忿不平,忽聞身旁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嘔咳聲,像是患了癆病快要行將就木的人才會發出的殘喘,下意識扭頭看去,隻見一位柱著枯藤拐棍的老婆婆不知何時立在他二人身後,她的皮膚幹巴巴地像老樹皮,皺巴巴地沒有半點水分,褐色的斑點零星地布在她的臉上手上,她用一塊方巾掩著嘴,全身隨著咳嗽劇烈得顫抖著,似乎下一刻就會體力不支咳暈過去。
莘玥嫌惡地後退一步,有點發怵地扯了扯巽方的袖口:“巽哥哥,這裏的人都好奇怪,咱們……還是先回去罷?”
巽方並沒有注意到身旁的老婆婆,遠遠望著藍衣女子的背影,隱在黑紗之下的雙眸微眯了眯,待到那身影消失在假山後,才默默收回目光。
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莘玥方才的問話,引路的侍女也已站著等候他們許久,巽方點點頭,對侍女溫聲道:“勞姑娘引我們去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