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五眼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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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贄看著同他笑著打招呼的商慈愣了。愛玩愛看就來網

    他當然記得商慈,如今她不瘋也不傻,還揭了皇榜欲爭選國師,而薑琉迅速下嫁窮秀才的事他有所耳聞,他腦子轉一轉,就猜出大概發生了什麽,定是中間出了岔子,符籙沒害到商慈,反被她將了一軍。

    不過薑琉已另嫁他人,自然不會再有人提出這樁陳年舊事,李贄端得一個心安理得,乍見商慈,也不見慌亂——他能在那麽多香客及大家小姐之間斡旋,除了靠這張臉,其它沒別的,就是臉皮厚。

    李贄回應得十分自然:好似同薑琉一起用符籙害她的事從沒發生過:“哦,你可是那位薑家小姐?記得我在翰林府設壇做法事時,同你有過一麵之緣。”

    “不,我已被剔除了薑家族譜,徹底脫離了薑家,”商慈眼神真誠,笑得更真誠,“說起來,這件事還對虧了李道長幫忙。”

    李贄劍眉微挑,心下揣測著她是真心感謝還是在說反話,麵上依舊裝傻:“薑姑娘說笑了,在下何曾幫過你?”

    商慈懶得在與他打啞謎,眼神轉了轉,隨即落在他搭在臂彎裏的拂塵上,訝異道:“李道長,你這拂塵是什麽毛做的?瞧著真金貴,竟還泛著金光?”說罷,像見了稀奇物似地,順手摸了一把。

    李贄抬抬下巴,一本正經道:“黃斑麈尾巴上的毛,沒什麽稀奇。”

    他生性風流,但與那一見美人就腦子發熱的朱煜不一樣,他更重名聲,商慈發現了他與薑琉的醜事,他防備商慈還來不及,更別提其它心思了,雖然麵上未表露出來,但言語間的冷淡,儼然是他平時待女香客截然不同的態度。

    商慈眼見目的達成,不再談及拂塵,開始閑扯些別的,李贄隻道這位薑家小姐是個自來熟的,無意應付她,尋了個乏累的借口,直接回了竹屋。

    *

    兩天時間過去,這期間不時有人離開,又不時有新麵孔搬進庭院,直到師兄搬進來之後,商慈才恍然發現,現在的院子裏住著的都是大浪淘沙後,碩果僅存的十人。

    這十人分別是她、師兄、悟德、喇嘛朗達姆、李贄、葛三爺、朱煜、羚婆、鍾羿陽以及苗疆姑娘藍蝶。

    羚婆便是住在她隔壁的那位白發婆婆,鍾羿陽則是第一天在大堂齊聚時,在她身旁寫下奇門遁甲的中年男子。

    她對鍾羿陽的印象亦不怎麽好,她同他未說過話,僅是看麵相,她就不想與這人打交道——一雙尖刀眉,圓而外鼓的蛇眼,鼻梁骨外露,鼻尖倒勾,好似擱在上唇邊上似的,這種麵相五一不詮釋著“奸詐陰險”“野心勃勃”兩個詞語。

    對於他們剩下的這十人,商慈摸不清楚這上麵的人究竟是怎麽想的,如果是淘汰製的話,首先淘汰的應該是藍蝶這樣的異族人士,皇帝怎麽可能也不會選個苗疆人來出任國師,再則反觀自己,整日裏除了吃喝睡就在院子裏閑庭信步地溜達,也竟然被留了下來。

    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

    大道正派出身的瞧不起混江湖的,自詡正人君子的看不上玩弄奇技淫巧的。

    眾人齊聚之後,在這小小的庭院中,相處了不過半日,就爆發了各種大大小小的矛盾。

    先說那苗疆姑娘藍蝶,是異類中的異類。

    除了驚現毒蛇的那天晚上,她在眾人麵前露了相,其餘時候,壓根沒見她出過房門,不知在房間裏搗鼓什麽,反而每當夜深人靜之時,令人臉紅心跳的嬌-喘呻-吟之聲,細碎地從門縫窗縫中溢出來。

    以至於住在她隔壁的鍾羿陽,每天早上起床,臉色都是青的。

    庭院裏的竹屋都是夠住的,流光一直都是單獨住一間竹屋,而藍蝶始終與她那兩位苗疆帶來的侍從同居一屋,完全沒有要避諱遮掩的意思。

    想起那她那兩位侍從高大健壯的體格,眾人都對藍蝶的精力而咋舌,同時也對住在她隔壁的鍾羿陽致以同情的目光。

    他一個大男人,再怎麽也不好直接去敲姑娘的門,而且這種事太難啟齒,鍾羿陽這幾日是憋著一股邪火,正好朱煜就撞上了這茬釘子。

    這日,朱煜又在大肆宣揚他的房中術文化,這回的聽眾是葛三爺和李贄,朱煜正講到“以什麽樣的交篝姿勢最利於還精補腦”,講得正起勁,恰巧鍾羿陽經過,朱煜起身攔住他,順道清了清嗓子,盛情邀請道:“鍾道長,要不要一起聽?”

    鍾羿陽根本沒給他好臉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哼一聲:“真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麽還留在這裏,若你去當了國師,皇帝豈不整日耽溺美色之事,荒淫無道,還談什麽朝政。”

    鍾羿陽這話簡直道出了眾人的心聲,他這般除了房中事啥也不會的,若是入太醫院,解決後宮嬪妃和皇上之生命大和諧問題,倒也罷了,去做國師,這不是誤國麽!

    朱煜也不是嘴上能饒人的,哂了一聲,轉身回石凳坐下,似是自言自語,嗓音卻格外大聲:“有些人眼珠子長頭頂上,吹噓什麽精通奇門遁甲,倒是遁一個看看呀,眼高手低的貨色,隻怕什麽事一出,王八脖子先縮起來,遁地嘍!”

    鍾羿陽聞言臉色都變了,李贄和葛三爺都是看熱鬧的多,如果不是悟德和朗達姆攔著,隻怕朱煜又要挨頓揍。

    再說大道正派出身的瞧不起混江湖的,李贄心裏其實也頂瞧不上葛三爺、朱煜這類人,他與悟德、朗達姆這倆和尚更說不來幾句話,原本想和鍾羿陽拉近些關係,但方才鍾羿陽怒瞪朱煜,順帶狠瞪了同朱煜圍坐同在一桌的他和葛三爺一眼,這麽一看,倒像是他和朱煜是一夥的了。

    鍾羿陽身著正一派的道袍,與他也算半個同宗,雖然心裏對朱煜接下來講得內容很感興趣,但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下,李贄也不好再坐下去了,麵上一副“不與你們同流合汙”的清高姿態,實則悻悻地起身回了竹屋。

    而葛三爺則成了朱煜的忠實聽眾,有句話怎麽說來著,身老心不老,雖然他身子骨不中用了,聽個新鮮樂嗬也是好的,且他剛得了失而複得的銀票,心情好得很,看商慈的樣子,似乎還沒發現銀票遺失的事,葛三爺更加沒所畏懼,與商慈打了照麵,也絲毫不見心虛。

    短短兩天,庭院裏的眾人除了鍾羿陽、藍蝶、羚婆和巽方,其他人都被朱煜洗腦了個遍,藍蝶足不出戶,他根本沒有機會,那老婆婆,他下不去手,至於巽方……他表示手腕還疼著!

    商慈很滿意師兄沒被他荼毒教壞,不然,結果絕對不會隻是傷了手腕那麽簡單。

    *

    是夜。

    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暮色,正是做壞事的好日子。

    曼陀羅花製成的香料燃起來無煙無味,倚靠在門前,聽到屋內漸漸傳來震天似的鼾聲,商慈點亮手中的蠟燭,貓著腰,閃進了屋內。

    燭光微弱,商慈深吸兩口氣,凝神於雙眼,隻見一片黑暗中,葛三爺腰間上漂浮著的氣團。

    那股氣團呈神聖而柔和的潔白色,商慈恍惚地看著,隻覺心神滌蕩,那層層光暈將葛三爺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似在溫柔地保護著床榻上的人,而葛三爺在這看不見的屏障內睡得不省人事。

    這股白色氣團,比商慈開靈眼後見過的所有氣場都要強大。

    下意識地放慢了呼吸,輕輕掀開葛三爺的被褥,隻見那散發著氣團的物件,竟然被用細紅繩像綁腰帶一樣,整個係在了腰上。

    商慈無奈,隻得將蠟燭靠近,用火苗一點點去燒那紅繩。

    好在迷香給力,對於腰部傳來的陣陣灼熱,葛三爺隻是皺著眉頭哼哼了兩聲,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紅繩被燒斷,商慈散去靈眼,借著燭光,攤開手,隻見躺在掌心的赫然是一顆五眼六通的菩提珠。

    商慈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將菩提珠收進懷中,同時從袖子裏掏出交疊的手帕,攤開手帕,隻見裏麵包著的是數根金燦燦的麈尾毛。

    唇角不自覺地勾起,同時小心抖開帕子,那幾根帶著點金光的麈尾毛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地上及葛三爺的被褥之上。

    搞定完一切的商慈,從葛三爺的屋裏出來,輕手輕腳地合上門,一轉身隻見有個高大的人影無聲無息地站在麵前。

    做賊心虛的商慈被嚇了一跳,手中的蠟燭差點失手掉在地上。

    後背緊貼著門,舉高燭火,待看清麵前人的樣貌,商慈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慌張的垂下眼,結結巴巴道:“師、師兄……”

    望著麵前人在月光下愈發清冷的眉眼,商慈在心裏哀嚎,為什麽第一次做壞事就被抓包!難道是因為沒有看黃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