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燃壽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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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腥刺骨的海風如同裹著碎玻璃的拳頭,狠狠砸進偷渡船腐朽的底層船艙。風裏混雜著劣質桐油、黴爛貨物和魚內髒的腐臭,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古老金屬被強行撕裂的刺耳噪音——那是龜甲在巨大壓力下寸寸碎裂的哀鳴。
油燈僅剩的一點豆大火苗在狂風中瘋狂搖曳,將船艙內的一切拉扯成扭曲跳動的鬼影。雲織月蜷縮在角落裏一堆散發黴味的麻袋上,枯槁如秋草的白發被汗水浸透,淩亂地貼在毫無血色的臉頰。她顫抖的雙手死死按著一塊布滿蛛網般裂痕的古老龜甲,指縫間滲出粘稠的血珠,正順著龜甲的紋理艱難流淌,試圖彌合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白發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絲絲縷縷纏繞在龜甲最深的幾道裂痕上,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緊繃聲。她僅存的左眼死死盯著龜甲表麵,那上麵,用燃燒生命為代價催動的血色龜紋,正扭曲著映照出駭人的景象——一艘如山嶽般巨大的黑色戰船,正劈開墨色的浪濤,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勢態碾壓而來!船體側麵,一個由無數細密符文構成的巨大烙印“窺天者”,在幽暗的海麵上散發著不祥的微光。更可怕的是甲板之上,密密麻麻站滿了身著統一星紋道袍的卦師,足有八百之眾!他們腳踏玄奧的北鬥罡步,手中羅盤指針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齊刷刷地、精準無比地指向了這艘偷渡船,指向了船艙底層深處某個正在微弱搏動的核心——那顆被鐵十七融入偷渡船龍骨的星辰砂核!
船艙劇烈搖晃,像一隻即將被巨獸撕碎的破蛋殼。
“東北方……有生路……” 雲織月的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血塊。她那隻被白發遮掩的右眼空洞洞的,殘餘的眼眶邊緣,一道深可見骨的陳舊烙痕——“天機傀儡”四個扭曲小字,在昏暗光線下如同蠕動的蛆蟲。這烙痕此刻正隱隱發燙,灼燒著她早已麻木的神經,帶出三年前那個被刻意遺忘的煉獄場景:冰冷刺骨的天機閣禁地,巨大的青銅卦盤散發著幽光。她被師尊,那個曾被她視若神明的老人,用冰冷如鐵鉗般的手,死死按在卦盤中央。燒紅的烙鐵帶著令人魂飛魄散的焦糊味,狠狠烙穿了她幼嫩的眼瞼皮肉,刻下這屈辱的印記,伴隨著師尊冷酷到極致的聲音:“天機傀儡,無需雙眼,隻需…服從!” 劇痛和絕望中,她曾為了活命,為了逃離那永無止境的窺探與操控,對著卦盤嘶吼出一句毫無根據的謊言:“東北方!東北方有生路!” 這句謊言支撐著她從地獄爬出,一路逃亡。此刻,這句謊言竟成了懸在所有人頭頂的催命符,成了追兵最精準的燈塔。“這句謊言……” 雲織月染血的嘴唇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血珠從嘴角滑落,“……竟成了真。”
“嘶——昂!” 一直盤踞在巫鈴肩頭,慵懶地啃食著船艙壁板上黴斑的碧鱗金蛟,突然猛地昂起三個猙獰的頭顱,發出尖銳刺耳的嘶鳴!金蛟碧玉般的鱗片根根倒豎,六隻冰冷的豎瞳死死盯住船艙中央,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船艙中央,夜無痕倚著冰冷的艙壁,麵具早已碎裂得隻剩下幾片殘破的青銅還固執地掛在他耳際和下頜。麵具殘片下,那道猙獰的、為陸昭雪擋下烙刑的灼痕,此刻如同燒紅的烙鐵,正散發出驚人的高熱。而坐在他身側、同樣緊靠著艙壁的陸昭雪,左眼周圍那繁複玄奧的冰霜紋路,竟與他下頜的灼痕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一冷一熱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狹窄的船艙內激烈碰撞、共振,投射在對麵布滿鏽跡和黴斑的艙壁上,竟形成了一幅扭曲、重疊、不斷變幻的雙重卦象光影!光影的核心,正是雲織月手中那塊龜甲上最深的裂痕!
“你的龜甲……” 夜無痕的聲音透過麵具殘片,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在流血。”
雲織月緩緩抬起頭,僅存的左眼看向那投映在艙壁上的雙重卦象光影,那光影正劇烈波動著,仿佛預示著一場滅頂之災。她沒有看夜無痕,目光空洞地落在自己染血的掌心,那裏,鮮血正從強行催動龜甲的反噬傷口中不斷滲出。
“不是龜甲。” 她輕輕地說,語氣平靜得可怕。然後,她伸出另一隻同樣枯槁的手,猛地從額角扯下一大綹灰白幹枯的頭發。那白發在她掌心無風自燃,瞬間化作一小撮帶著火星的灰燼。灰燼並未飄散,而是詭異地懸浮在她掌心上方,飛快地旋轉、凝聚,竟凝成一行由燃燒灰燼構成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古老卦辭!
那卦辭如同活物般扭曲變幻,最終定格成一幅讓船艙內所有人血液幾乎凍結的畫麵——五顆光芒各異的命星代表他們五人),被無數條粗大、冰冷、閃爍著“窺天者”烙印符文的暗金色鎖鏈死死纏繞、勒緊!鎖鏈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龐大無比、緩緩旋轉的青銅卦盤虛影。卦盤的邊緣,正緩緩凝結出五枚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由純粹魂力構成的巨大魂釘虛影!釘尖,直指那五顆被鎖住的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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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命數……” 雲織月的聲音如同喪鍾,每一個字都敲在眾人心頭,“……三個時辰後,我們會被煉成卦盤魂釘。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就殺出去!!!” 鐵十七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震得船艙頂棚的灰塵簌簌落下。他猛地站起身,獨眼中燃燒著狂怒的火焰,布滿疤痕的右臂上,暗金色的噬靈毒藤如同蘇醒的巨蟒,瞬間暴長!毒藤末端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絞碎了船艙鏽死的鐵門門鎖!門板轟然向內倒塌,灌入更猛烈的海風和震耳欲聾的浪濤聲。他胸口的星辰砂核感應到主人狂暴的情緒,猛地炸開一片刺目的幽藍電弧,劈啪作響。更令人側目的是,他身上那件由新生藤甲覆蓋的胸膛表麵,此刻竟清晰地浮現出陳百草殘影消散前,最後以神念烙印傳授給他的《百草訣》核心符文!符文流轉著翠綠的生命力與噬靈藤甲暗金的毀滅氣息交織,映襯著他獨眼中玉石俱焚的瘋狂,“老子的人頭……喂魚也不喂那勞什子卦盤!”
“殺不出去。” 謝青符的聲音像冰錐,刺破了鐵十七的怒吼。他背對著艙門,麵對著冰冷的艙壁,指尖蘸著自己喉間那道尚未愈合、隨著呼吸明滅不定的血符滲出的鮮血,在布滿鐵鏽的艙壁上飛快地勾畫著。那血符線條扭曲詭異,帶著強烈的破禁之意。然而,當符紋的末端試圖觸及船艙深處、那被龍骨包裹的星辰砂核位置時,異變陡生!血符上的光芒猛地一暗,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吞噬,緊接著符紋竟如同被點燃的引線,瞬間逆燃!猩紅的火焰沿著血符的軌跡倒卷而回,灼燒著謝青符的指尖,發出皮肉焦糊的嗤嗤輕響!
謝青符悶哼一聲,猛地縮回手,指尖一片焦黑。他喉間的血符光芒急促閃爍,映照出他蒼白臉上瞬間掠過的痛苦陰影,那痛苦並非全來自指尖的灼傷,更深的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撕裂感——血符逆燃的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地牢,八歲的自己被人強行按住,冰冷的刻刀剜走他天生蘊含符道靈光的脊骨!他喘息著,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沙啞:“天機閣的‘鎖魂陣’……專克命骨異常、根基有缺之人……我們五人……”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夜無痕破碎的命骨、陸昭雪被抽離又歸還的水靈根、雲織月空洞的右眼、巫鈴腕間噬心蠱的疤痕、以及自己喉間這枚靠心頭血維持的殘符,“……恰是五枚蘊含‘殘缺道韻’的活卦釘!踏入鎖魂陣範圍,我們就是自投羅網!”
刺骨的寒意從陸昭雪的掌心彌漫開來,她無聲地抬起手,按在船艙壁板一道被海浪拍擊出的細小裂縫上。冰藍色的霜花迅速蔓延,瞬間將滲入的海水凍結成堅冰,堵住了裂縫。她左眼的冰魄深處,冰藍色的光華急速逆旋,仿佛一麵洞察時空的冰鏡。透過這冰鏡,她清晰地看到,雲織月那縷正在燃燒的白發灰燼中,竟浮現出陳百草殘影消散前最後的畫麵——白發蒼蒼的老者,正將一本封麵殘破、散發著草木清香的古舊書冊《歸元丹經》,小心翼翼地塞入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女嬰懷裏。那女嬰繈褓的一角,繡著一片小小的、精致的霜花圖案。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明悟瞬間擊中了陸昭雪的心髒,讓她冰冷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的暖意:“原來您早算到……我們會相遇……您給我的,不止是《歸元丹經》……”
嗚——嗚——!
淒厲刺耳的號角聲,如同地獄惡鬼的哭嚎,猛地刺穿了狂暴的浪濤聲,狠狠紮進每個人的耳膜!那聲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強製力,仿佛直接響徹在腦海深處!
“來了!” 巫鈴的碧鱗金蛟三個頭顱同時發出威脅的低吼。
話音未落!
嗤!嗤!嗤!嗤!嗤!
五道烏光撕裂了船艙頂棚脆弱的木板,如同五條致命的毒蛇,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激射而入!那不是普通的箭矢,箭身刻滿流轉的符文,箭鏃並非鋒刃,而是兩個急速旋轉、一黑一白的太極陰陽魚!旋轉的太極圖產生一股詭異強大的吸力,船艙內稀薄的靈氣瞬間被抽空!
首當其衝的便是謝青符!他喉間那道明滅不定的血符,如同被無形巨手攥住,符光驟然黯淡,其中蘊含的、維係他生命的微弱符道靈氣,竟被離得最近的那支卦箭箭鏃上的太極圖強行抽離!靈氣化作一道微弱的血線,被吸入旋轉的黑白魚眼之中!
“乾坤借法,鎖魂定魄——!”
一個宏大、冰冷、毫無情感波動的聲音,如同九天之上的審判,透過卦箭的震動,清晰地回蕩在狹窄的船艙內。緊接著,是八百卦師齊聲吟誦的咒言,聲音整齊劃一,帶著令人心神搖曳的奇異韻律,如同海嘯般隨著浪湧震蕩而來,重重疊疊,無孔不入:
“叛逃者……歸位——!”
那聲音帶著強大的精神衝擊和禁錮之力,瞬間讓船艙內的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
“三年前我改過你們的命……” 雲織月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在號角與咒言的風暴中心響起。她猛地撕下手中那本陪伴她逃亡、記錄著天機閣無數秘術的《天機策》最後一頁!染血的指尖在書頁上劃過,書頁瞬間燃起蒼白色的火焰!燃燒的書頁並未化為灰燼,而是在空中扭曲、變形,瞬間凝成一個由純粹燃燒的生命力和血光構成的巨大血色八卦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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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圖出現的瞬間,那股籠罩船艙、源自八百卦師的精神鎖魂之力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雲織月染血的左眼死死盯著那五支懸停在半空、蓄勢待發的卦箭,雙臂猛地張開,竟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血色八卦圖前方!
“今日……再改一次!” 她決絕的聲音如同裂帛。
嗖!嗖!嗖!
血色八卦圖爆發出強大的牽引力,那五支原本射向不同目標的卦箭,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瞬間調轉方向,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狠狠射向擋在八卦圖前的雲織月!
噗!噗!噗!
至少有三支卦箭,深深紮入了她的左肩和肋下!巨大的衝擊力帶著她的身體向後踉蹌,重重撞在艙壁上!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襟。更駭人的是,在箭矢入體的瞬間,她那一頭枯槁的白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了最後一絲光澤,徹底化作了毫無生機的死灰之色!
“你瘋了?!” 夜無痕的怒吼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他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左肩胛處,那片曾脫離皮膚凝成星刃的北鬥紋身核心,再次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嗡鳴聲中,七道燃燒著青色族徽之火的星刃瞬間凝聚成型,帶著撕裂一切的狂暴氣勢,如同七顆逆天而起的流星,狠狠斬向緊隨第一波射入的第二批卦箭!
鏘!鏘!鏘!鏘!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和能量爆炸的悶響在船艙內炸開!星刃與卦箭激烈碰撞,爆開的能量亂流將船艙內本就破敗的物件撕扯得粉碎!激射的碎片中,夜無痕臉上最後幾片青銅麵具殘片被徹底震飛,露出了他那張年輕卻布滿風霜和灼痕的臉。下頜處那道猙獰的烙痕,此刻正與身旁陸昭雪左眼的霜紋激烈共鳴,散發出青白交織的光芒!
“逆天改命要燃壽!” 夜無痕一邊操控星刃絞殺源源不斷射入的卦箭,一邊死死盯著雲織月慘白如紙的臉,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怒,“你他媽隻剩十年陽壽了!這一下燒了多少?!”
雲織月背靠著冰冷的艙壁,左肩和肋下的箭傷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鮮血不斷湧出。她看著夜無痕那張再無遮掩、寫滿焦灼的臉,竟扯開嘴角,露出了一個染血的、帶著幾分釋然和狡黠的笑容,如同當年在醉紅樓地窖,她假扮乞丐將《百草訣》塞進鐵十七草席下時那般。
“還剩九年十一個月……” 她咳出一口帶著內髒碎塊的黑血,染血的右手艱難地抬起,那根從不離身的竹杖,此刻正微微顫抖地指向巫鈴的方向,更準確地說,是指向巫鈴左手腕間那道由噬心蠱反噬留下的、扭曲如蜈蚣的暗紅疤痕。“東北三十裏……”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種洞穿宿命的疲憊,“……根本沒有什麽狗屁機緣……” 她抬起另一隻沾滿血汙的手,顫抖的指尖輕輕撫過自己幹裂的嘴唇,仿佛在觸碰一段塵封的、帶著苦澀甜味的記憶,“那是我第一次……為自己卜卦……第一次……為自己撒謊……”
“嘶——吼!!!” 巫鈴肩頭的碧鱗金蛟突然發出一聲痛苦與暴怒混雜的驚天嘶吼!金蛟的身體猛地膨脹了一圈,暗金色的鱗片縫隙間滲出粘稠的碧色毒血!更令人驚駭的是,金蛟中間那顆頭顱猛地張開巨口,竟吐出了一小撮閃爍著幽藍光澤的粉末!那粉末散發出的氣息,巫鈴瞬間辨認出來——正是天機閣用來控製核心弟子、一旦叛逃便會引發噬魂之痛的獨門秘藥,噬魂散!
“原來你給我試的藥……” 巫鈴的聲音冰冷徹骨,仿佛萬載寒冰在摩擦。她猛地看向雲織月,眼中第一次爆發出難以置信的怒火和被背叛的痛楚!她手腕一抖,纏繞在手臂上的銀鈴鎖鏈如同毒龍出洞,帶著刺耳的震魂鈴音,瞬間纏繞住了雲織月纖細脆弱的脖頸,猛地收緊!“……早就摻了解毒蠱!你一直在用我的身體養蠱解毒?!”
“呃……” 雲織月被鎖鏈勒得瞬間窒息,頸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臉上僅存的血色瞬間褪盡。但她看著巫鈴,那隻僅存的左眼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任由鎖鏈深深勒入皮肉,滲出血痕。
“不然……” 她艱難地翕動著嘴唇,聲音微弱卻清晰,“……你怎麽活到現在?噬心蠱的毒……早就該……要了你的命……” 她染血的右手猛地一握!掌心那塊龜甲碎片驟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她用盡最後力氣,將燃燒著生命之火的龜甲碎片狠狠砸向腳下滿是汙水的船艙地板!
嗤——!
龜甲碎片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熔穿了厚厚的船板,露出下方翻滾的幽暗海水!一股冰冷的海水猛地倒灌進來!
“幽冥殿的腐屍花毒……與天機閣噬魂散……” 雲織月被勒緊的喉嚨裏擠出嘶啞的聲音,染血的右眼盡管失明,卻仿佛能洞穿一切)轉向夜無痕和陸昭雪,“本就同源……都出自九幽……” 她的話語如同最後的鑰匙,打開了某個塵封的真相匣子,“……就像你們的命骨……與這鎖魂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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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第三波攻擊接踵而至!
轟!轟!轟!
不再是箭矢,而是五道水桶粗細、由無數扭動符文構成的暗金色能量鎖鏈!它們如同來自地獄的觸手,粗暴地穿透了船艙頂棚和壁板,帶著禁錮神魂的恐怖波動,直射五人!鎖鏈末端,是閃爍著“窺天者”烙印的尖銳鉤爪!
“老子最恨……被人當釘子!” 鐵十七的獨眼瞬間被狂暴的雷光充斥!他狂吼著,布滿藤甲的右臂猛地膨脹,噬靈毒藤如同狂舞的巨蟒,悍然迎向射向他和雲織月的兩根鎖鏈!星辰砂核在他胸口瘋狂震動,幽藍色的電弧與藤甲上浮現的《百草訣》符文激烈交融!在鎖鏈鉤爪即將觸及身體的刹那,藤甲表麵的符文猛地逆燃!翠綠的生命之火與噬靈的暗金毀滅之力瞬間轉化為一種霸道絕倫的熔金之炎!
嗤——!!!!
令人牙酸的金屬熔蝕聲響起!那兩根足以洞穿金石的鎖鏈鉤爪,竟在觸及逆燃符文的瞬間,如同蠟燭般開始熔化!暗金色的符文鎖鏈被熔化成滾燙的鐵水,滴落在船艙地板上,灼燒出刺鼻的青煙!“天機閣的雜碎……” 鐵十七臉上青筋暴起,獨眼中滿是瘋狂,“……嚐嚐老子用命熬出來的毒卦!”
幾乎在鐵十七出手的同時,陸昭雪動了!她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到船舷被龜甲碎片熔穿的破洞旁,雙手猛地按在瘋狂湧入的海水上!
“凝!”
極致的冰魄寒氣以她為中心轟然爆發!不再是凍結裂縫,而是……凍結整片海域!以偷渡船為中心,方圓數十丈內洶湧澎湃的墨色海水,在令人頭皮發麻的哢哢聲中,瞬間化作一片光滑如鏡的幽藍冰原!刺骨的寒氣順著穿透船艙的鎖鏈,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瘋狂逆流而上!
寒氣速度極快,眨眼間便順著鎖鏈攀爬到了天機戰船巨大的船體!然而,就在寒氣即將觸及船體上那巨大的“窺天者”烙印時,陸昭雪左眼的冰魄猛地逆旋到極致!寒氣驟然改變形態,不再試圖凍結,而是瞬間在冰冷的船體表麵凝聚、壓縮!
一麵巨大無比、光潔如鏡的冰晶之鏡,憑空出現在天機戰船高聳的船舷之上!
鏡麵如水波蕩漾,清晰地映照出的,並非此刻甲板上嚴陣以待的八百卦師,而是——
冰冷巨大的青銅卦盤上,年僅八歲的雲織月,被沉重的鐵鏈鎖住四肢,死死按在卦盤中央。她驚恐地睜大右眼,而那個冷酷的師尊,正手持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向她的眼瞼!“天機傀儡”四個字在皮肉焦糊的嗤嗤聲和孩童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刻下。更令人心膽俱裂的是,她右眼烙痕中滴落的、蘊含著她痛苦本源的血珠,並未消散,而是被卦盤吸收,化作無數細密的血色絲線,悄無聲息地滲入卦盤邊緣另外幾個同樣被鎖住、麵容模糊的孩童眉心!那些孩童的身體猛地一僵,眉心浮現出一個小小的、與“窺天者”烙印同源的符文印記!
“看見了嗎?” 雲織月的聲音透過銀鈴鎖鏈的勒壓,帶著一種解脫般的疲憊和深重的愧疚,在死寂的船艙內響起。她僅存的左眼,流下了兩行混雜著血汙的淚水。更多的白發如同有生命的繩索,猛地纏住穿透船艙、暫時被鐵十七熔斷兩根、被寒氣阻滯的三根鎖魂鏈!“你們身上的天機咒印……是我當年被烙下印記時,痛苦逸散的血魂之力……被卦盤吸收後……反哺種下的引子……” 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卻字字如刀,剖開血淋淋的真相,“沒有這個引子……天機閣的鎖魂陣……找不到你們……是我……把你們拖進了這場劫數……”
她猛地將那塊燃燒殆盡的龜甲碎片,狠狠按向船舵方向!一股無形的力量透過龜甲傳遞!
“現在……” 雲織月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粉碎自身也要斬斷宿命的決絕,“……我要拔了這些咒!!” 她染血的竹杖重重頓在船艙地板上,燃燒的白發爆發出最後的璀璨光芒,竟強行扭轉了偷渡船的航向!破船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船頭猛地調轉,不再試圖逃離,而是如同撲火的飛蛾,直直衝向遠海那片正在醞釀、散發著毀滅氣息的漆黑暴風眼!
“以我殘符為引……” 謝青符沙啞的聲音如同破舊風箱,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他喉間那道明滅不定的血符,此刻驟然亮起刺目的猩紅!符紋脫離了他的皮膚,懸浮在空中,與他咳出的心頭血交融!這血符竟與雲織月燃燒的白發產生了強烈的共鳴!白發纏繞著血符,在空中飛速旋轉、勾勒,瞬間凝成了《血墨符術》中最為禁忌、以燃燒符骨本源為代價的終極篇章!
“開幽冥路……破乾坤局——!”
謝青符仰天嘶吼,七竅之中鮮血狂湧!那融合了白發與血符的禁忌符咒,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猩紅血光,如同逆流而上的血色瀑布,狠狠撞向天機戰船上那麵巨大的冰鏡!
轟隆——!!!
冰鏡應聲而碎!碎裂的冰晶並未消散,反而化作無數鋒利的冰刃,裹挾著謝青符以命換來的破禁之力,如同狂暴的冰刃風暴,狠狠撞在天機戰船甲板上那八百卦師組成的北鬥鎖魂大陣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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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主持陣法的數名老卦師首當其衝,如遭重錘轟擊,狂噴鮮血倒飛出去!原本運轉流暢、渾然一體的北鬥大陣瞬間出現致命的凝滯和逆轉!那穿透船艙、束縛著眾人的鎖魂鏈上的符文劇烈閃爍、明滅不定,其中幾根竟失控地調轉方向,帶著恐怖的尖嘯,狠狠刺向旁邊維持陣法的其他卦師!
“呃啊——!” 慘叫聲瞬間在天機戰船甲板上響起!
“東北三十裏……” 雲織月的聲音在船艙內響起,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她右眼空洞的眼眶中,血淚如同小溪般流淌而下。在她腳下,一個由燃燒的灰燼構成的虛幻卦象緩緩浮現——正是當年她為了逃避追捕,強行以壽元為代價,篡改陸昭雪命星軌跡,將其引向所謂“東北三十裏機緣”時的卦象!此刻,這卦象正熊熊燃燒,指向的終點,赫然就是那片吞噬一切的暴風眼!“……是我給自己選的……葬身地……” 她看著那燃燒的卦象,僅存的左眼中,竟流露出一絲近乎滿足的平靜。
“你休想——!” 夜無痕的咆哮壓過了船艙外所有的轟鳴!他猛地抓住纏繞在自己脖頸上、因陣法逆轉而光芒黯淡的一條鎖魂鏈,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拽!同時,他頭頂七柄星刃驟然合一,化作一柄燃燒著青白烈焰的巨大光刃,狠狠貫穿了偷渡船脆弱的頂棚!
北鬥紋身脫離了他的脊背,裹挾著陸昭雪左眼爆發出的、毫無保留的冰魄霜紋之力,衝天而起!兩道力量在空中瘋狂交纏、融合,竟凝成一個緩緩旋轉、散發著混亂與新生氣息的巨大雙重命盤虛影!命盤中央,是夜無痕下頜的灼痕與陸昭雪左眼霜紋交織成的完整陸氏族徽!
“要死一起死……” 夜無痕染血的手死死攥住那條鎖鏈,如同投擲標槍般,用盡全身力氣,將其狠狠砸向天機戰船那巨大的“窺天者”烙印!“……要活……一起活!休想一個人扛!”
轟!轟!轟!
偷渡船終於一頭紮進了狂暴肆虐的暴風眼邊緣!瞬間,天昏地暗!狂風如同億萬把鋼刀刮骨削肉,暴雨不再是水滴,而是夾雜著冰雹的血紅色狂流!巨浪被狂風卷起數百丈高,如同無數座移動的山巒狠狠砸落!
在這末日般的景象中,雲織月的身影被狂風撕扯得搖搖欲墜。她燃燒的白發如同最後的火炬,在無邊的黑暗中瘋狂舞動!白發脫離了她的身體,在狂風中自行編織,勾勒出一個龐大無比、幾乎覆蓋了小半個暴風眼的逆亂卦陣!卦陣的核心,散發著粉碎宿命、逆轉天機的毀滅性力量!
“昂——!!!”
巫鈴的碧鱗金蛟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龍吟!它三個頭顱猛地張開巨口,瘋狂吞噬著雲織月逆命卦陣核心散逸出來的、混雜著天機咒力與燃燒壽元的磅礴能量!在這股能量的衝擊下,金蛟的身體劇烈膨脹、扭曲、蛻變!暗金色的鱗片寸寸剝落,露出下方更加深邃、如同玄鐵澆鑄般的黑色鱗甲!頭頂模糊的肉角破肉而出,化作猙獰的黑色龍角!尾部徹底分叉,化為強健的龍尾!腹下,四隻覆蓋著玄黑鱗片的龍爪撕裂虛空般探出!第五隻龍爪的虛影在腹部若隱若現!
五爪玄龍!傳說中的存在!
“原來噬心蠱……” 巫鈴看著腕間那道伴隨她多年、帶來無盡痛苦的疤痕,此刻在玄龍氣息的衝刷下,疤痕竟如同蛻皮般剝落,露出下方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如同龍鱗般細密的皮膚紋理!一種前所未有的、掙脫了枷鎖的輕鬆感席卷全身,伴隨著的是對雲織月無以複加的複雜情感,“……是解天機咒的藥引……你早就知道……”
“蠱婆子!扶住那算命的!” 鐵十七的怒吼在狂風中炸響!他獨眼中幽藍的星辰雷光與噬靈藤甲的暗金光芒交織到極致!他猛地將右臂插入船艙地板,手臂上的噬靈毒藤如同巨樹的根係,瘋狂向下蔓延、穿透!藤蔓的末端,死死纏繞住那顆深嵌在龍骨中的星辰砂核!
“給老子……定住——!!!” 鐵十七全身肌肉賁張,血管如同蚯蚓般暴起,獨眼幾乎要瞪裂!星辰砂核在他的強行催動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穩定力量,如同定海神針,死死錨住了在驚濤駭浪中如同落葉般飄搖的偷渡船!就在砂核力量爆發的瞬間,鐵十七的腦海中,清晰地閃過一個畫麵——陰暗潮濕的醉紅樓地窖,一個穿著破爛、渾身散發著餿味的“老乞丐”,正鬼鬼祟祟地將一本封麵殘破的書冊,塞進他鋪著爛草席的床鋪下。那“老乞丐”抬頭時,露出一雙清澈卻帶著狡黠笑意的眼睛……正是少女時期的雲織月!原來……是她!
轟隆隆——!!!
雲織月的逆命卦陣、夜無痕與陸昭雪的雙重命盤、謝青符的破禁血符、鐵十七定船的星辰砂核之力、巫鈴新生的五爪玄龍氣息……所有的力量在暴風眼的核心點轟然碰撞、交融!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開天辟地般的混沌偉力瞬間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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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當其衝的天機戰船,那龐大的船體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攥住,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呻吟!船體上巨大的“窺天者”烙印瞬間黯淡、崩裂!八百卦師組成的北鬥大陣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徹底粉碎!整艘巨艦被狂暴的混沌之力強行拉扯、擠壓、撕裂,然後被暴風眼中心那毀滅性的漩渦,如同吞噬一顆塵埃般,猛地吸了進去!
“呃啊——!” 在最終力量爆發、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最後一刻,雲織月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小手緊緊握住了她早已失去知覺、布滿霜花的右手。是陸昭雪。雲織月僅存的左眼努力聚焦,看向陸昭雪那雙盈滿複雜淚水的冰魄之眼,臉上露出了一個蒼白卻無比純粹的笑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現在……” 她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清晰地傳入陸昭雪的耳中,“……我們都是逆天之人了……”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緊握在左手、那塊早已熄滅、冰冷龜甲殘片,塞進陸昭雪同樣冰冷的掌心,“替我去看看……真正的……東北方……”
海麵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狂暴的颶風、傾盆的血雨、滔天的巨浪……所有的一切,在吞噬了天機戰船後,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撫平,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墨色的海水平靜得如同凝固的墨玉,倒映著天穹之上,一輪妖異而巨大的血月。
偷渡船底層,那顆深嵌龍骨的星辰砂核,停止了劇烈的震動,散發出溫和而穩定的幽藍光芒。船艙內一片狼藉,但破船奇跡般地沒有解體。
巫鈴怔怔地看著自己左手腕,那道伴隨她多年、如同附骨之疽的噬心蠱疤痕,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覆蓋著手腕內側、閃爍著暗沉金屬光澤的細膩龍鱗。她肩頭,那隻新生的五爪玄龍,體型縮小了數倍,如同溫順的寵物般盤踞著,冰冷的豎瞳中卻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夜無痕臉上最後一絲麵具的痕跡徹底消失,他站在船艙破洞旁,血月的紅光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和下頜那道猙獰的灼痕。陸昭雪無聲地走到他身邊,左眼的霜紋在血月下流轉著淡淡的冰藍光澤。兩人並肩而立,兩張有著驚人相似輪廓的臉龐上,映照著同一輪巨大而詭異的血月,沉默無言。
“還沒完……” 謝青符虛弱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靠在艙壁,七竅流出的鮮血已經凝固成暗紅色的血痂,氣息微弱,卻掙紮著抬起手,指向那片剛剛吞噬了天機戰船的、此刻平靜得可怕的海域。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隻見在那片海域的中心,緩緩升起一樣東西。
那並非船隻的殘骸。
而是一塊三尺見方、通體漆黑、邊緣布滿不規則裂痕的厚重木牌。木牌表麵,用古老的篆體,深深地鐫刻著三個殷紅如血、仿佛還在搏動的大字——
陳百草。
正是那本《歸元丹經》扉頁之上,缺失已久、承載著丹經最終傳承秘密的……命牌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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