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青符榻前贈血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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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殘陽沉入枯骨地的地平線,最後一縷光芒被濃稠的血霧吞噬。陸昭雪靠在一處半塌的石牆邊,冰魄劍橫在膝前,劍身上的星河流光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她機械地擦拭著劍身上的血漬,指尖觸到那些蛛網般的裂痕時,總會不自覺地顫抖。
三丈外,藥王穀三長老正在為鐵十七更換藥敷。壯漢雙臂的繃帶被一層層解開,露出下麵觸目驚心的傷口——皮膚像是被強酸腐蝕過,泛著不健康的紫黑色。老人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倒出幾滴琥珀色的液體滴在傷口上。
\"噬靈魔功的反噬比想象中嚴重...\"老人的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這"玉髓生肌露"隻能暫時壓製...\"
鐵十七咬緊牙關,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卻硬是沒哼一聲:\"死不了就行...老子還要砸爛幽冥殿主的狗頭...\"
夜無痕無聲無息地從陰影中現身,無光匕首上的\"諾\"字泛著微弱的金光:\"追兵暫時甩掉了...但最多兩個時辰就會找到這裏...\"
陸昭雪點點頭,目光掃過角落裏的雲織月。少女靜靜地跪坐在謝青符的遺體旁,覆眼的墨綠布帶已經被淚水浸透。她纖細的手指一遍遍描摹著少年符師蒼白的臉龐,仿佛這樣就能將他喚醒。
\"阿月...\"陸昭雪輕聲道,\"該...處理了...\"
雲織月沒有回答,隻是更緊地攥住了謝青符冰冷的手。她的竹杖橫在膝前,杖身上布滿了細密的裂痕,就像她此刻破碎的心。
巫鈴抱著碧鱗蠱王走到陸昭雪身邊,小姑娘紅腫的眼睛裏滿是疲憊:\"昭雪姐...小綠說...血咒已經開始侵蝕阿符的身體...如果不盡快...\"
陸昭雪深吸一口氣,強忍胸口的絞痛。她起身走向雲織月,冰魄劍的微光映照出少年符師安詳的麵容——如果不是胸口那個觸目驚心的血洞,他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阿月...\"她蹲下身,輕輕按住雲織月的肩膀,\"你知道血咒的可怕...我們不能讓阿符變成...\"
\"再等等...\"雲織月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他答應過...要教我完整的"星隕符陣"...\"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沉重地劃過陸昭雪的心髒。她想起謝青符生前總是默默跟在雲織月身後,蒼白的手指間永遠夾著一張未完成的血符;想起每次戰鬥時,少年總會不著痕跡地將雲織月護在安全範圍;想起那個月夜,他偷偷將一張護身血符塞進熟睡的雲織月手中...
\"他...\"陸昭雪突然哽住,因為看到謝青符的衣襟裏露出一角血色——那是一張未完成的符紙。
雲織月似乎也察覺到了,顫抖的手指輕輕撥開少年的衣領。一張半成品的血符滑落出來,上麵的符文隻完成了一半,卻依然能辨認出是星隕閣的\"星軌守護陣\"——一種極其複雜的防禦符陣,需要消耗大量精血。
\"他一直在研究...\"雲織月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哭腔,\"想幫我...補全星隕閣失傳的陣法...\"
陸昭雪輕輕展開血符,隻見背麵還寫著一行小字:給阿月,生辰快樂。字跡有些歪扭,顯然是在極度虛弱的狀態下寫的。
雲織月再也控製不住,淚水如決堤般湧出。她俯身抱住謝青符已經冰冷的身體,無聲的哭泣比任何嚎啕都更令人心碎。
陸昭雪悄悄退開,給這對有情人最後的獨處時間。她轉向藥王穀三長老:\"前輩,能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嗎?\"
老人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張黃符:\"這是"鎮魂符",能暫時壓製血咒十二個時辰...但之後...\"
\"我明白。\"陸昭雪接過黃符,小心地貼在謝青符額頭。
巫鈴的碧鱗蠱王突然昂首吐信,發出警惕的\"嘶嘶\"聲。夜無痕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陰影中,無光匕首蓄勢待發。
\"有人靠近。\"他低沉的聲音從暗處傳來,\"一個人...沒有殺氣...\"
陸昭雪冰魄劍出鞘,劍身上的星河流光勉強亮起。片刻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廢墟邊緣——是林遠山!儒商的青色長袍已經破爛不堪,翡翠煙鬥也缺了一個角,但那雙眼睛依然深不可測。
\"你還敢出現?\"鐵十七掙紮著站起,臨時找來的鐵錘橫在胸前,\"信不信老子...\"
\"鐵大哥!\"陸昭雪攔住他,警惕地看向林遠山,\"你想幹什麽?\"
林遠山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掃視了一圈眾人,目光在謝青符的遺體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我來送一樣東西。\"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盒,\""千年寒玉棺",能保屍身不腐,壓製血咒三年。\"
雲織月猛地抬頭,空洞的眼眶\"望\"向林遠山的方向:\"為什麽...幫我們?\"
林遠山苦笑一聲,翡翠煙鬥在指間轉了個圈:\"就當是...還一個人情。\"他看向陸昭雪,\"謝青符的師父...曾經救過我一命。\"
陸昭雪心頭一震。謝青符的師父?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血符老人\"?她剛想追問,林遠山已經將玉盒放在地上,後退了幾步。
\"幽冥殿主正在準備最後的儀式。\"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嚴肅,\"六個時辰後,月蝕之時,他會強行打開幽冥裂隙。\"翡翠煙鬥指向遠處血色最濃的方向,\"祭壇下方有條密道,拿著我之前給你的令牌就能進入。\"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們這些?\"夜無痕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你和幽冥殿到底是什麽關係?\"
林遠山沉默片刻,突然扯開衣領,露出胸口一個猙獰的傷疤——那是一個蜘蛛形狀的烙印,與血玉蜘蛛的形態一模一樣。
\"二十年前,我是幽冥殿的"紫蛛使"。\"他的聲音帶著刻骨銘心的恨意,\"直到我發現"九幽計劃"的真相...\"
藥王穀三長老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你...你就是那個叛逃的...\"
\"沒錯。\"林遠山重新係好衣領,\"我偷走了部分研究資料,導致計劃推遲了二十年。\"他看向陸昭雪,\"你爺爺陸滄...就是在那之後被派去追查我的下落...但他最終選擇了站在我這邊。\"
這個信息如同一道閃電劈在陸昭雪腦海。爺爺從未提過這些事,但他的筆記中確實多次提到一個代號\"紫影\"的人...
\"時間不多了。\"林遠山打斷她的思緒,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祭壇的布防圖和陣法薄弱點。\"他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小心殿主的"六道輪回鏡",它能扭曲現實與虛幻的界限。\"
陸昭雪接過竹簡,剛想道謝,林遠山卻已經轉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血色霧氣中,隻有一縷翡翠色的煙痕在空中緩緩飄散。
\"不可全信。\"夜無痕從陰影中現身,\"他隱瞞了太多。\"
鐵十七哼了一聲:\"老子覺得這煙鬼還算靠譜...至少比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強。\"
陸昭雪沒有參與討論,而是仔細研究起竹簡。上麵的地圖極其詳盡,連每個守衛的換崗時間都標注得一清二楚。更關鍵的是,祭壇下方的密道直通核心區域,能避開大部分防禦陣法。
\"阿月...\"她輕喚道,\"來看看這個陣法布局...\"
雲織月緩緩起身,竹杖輕點地麵來到陸昭雪身邊。雖然雙目失明,但星隕閣的秘術讓她能通過觸摸\"看\"到竹簡上的紋路。她的手指輕輕描摹著那些線條,突然停在某處。
\"這裏...\"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詫異,\"有個星隕閣的"星鎖陣"...隻有曆代閣主才知道的秘傳...\"
陸昭雪心頭一震:\"你是說...\"
\"幽冥殿主...可能是星隕閣的叛徒...\"雲織月的聲音越來越低,\"難怪他需要我的"星瞳"...這是開啟最終儀式的鑰匙...\"
這個發現讓眾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陸昭雪看向謝青符的遺體,少年安詳的麵容在鎮魂符的微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她突然下定決心,走向林遠山留下的玉盒。
\"我們帶上阿符。\"她輕聲道,\"他不會希望我們在這裏止步...\"
雲織月空洞的眼眶中再次湧出淚水,但她堅定地點了點頭:\"阿符...會想親眼看到我們...終結這一切...\"
打開玉盒的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氣彌漫開來。裏麵的寒玉棺隻有巴掌大小,但注入靈力後立刻膨脹到足以容納一人的尺寸。棺身上刻滿了複雜的符文,隱約可見星隕閣的標誌與某種古老的封印術。
眾人小心翼翼地將謝青符放入棺中。當棺蓋合上的刹那,少年蒼白的麵容仿佛被時間凍結,連睫毛上的淚珠都凝成了晶瑩的冰晶。
\"我來背他。\"夜無痕突然開口,無光匕首歸鞘,\"《匿影訣》能隱藏他的氣息。\"
陸昭雪感激地點點頭,轉向其他人:\"休息兩個時辰,然後出發。\"
巫鈴抱著碧鱗蠱王找了個相對幹淨的角落坐下,小姑娘已經疲憊得睜不開眼,卻還是強撐著為眾人警戒。鐵十七靠牆而坐,雙臂的傷口在寒玉棺的冷氣中似乎沒那麽疼了。夜無痕則隱入陰影,默默守護著寒玉棺。
陸昭雪坐在雲織月身邊,冰魄劍橫在膝前。少女突然握住她的手,將一件東西塞入她掌心——是那張未完成的血符。
\"昭雪...\"雲織月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如果...如果我回不來...請把這個...帶回星隕閣...\"
陸昭雪緊緊握住血符,感受著上麵殘留的溫度:\"我們都會回去的...我答應你。\"
月光透過血霧,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遠處,枯骨地的中心傳來不祥的震動,仿佛某個沉睡萬年的巨獸正在蘇醒。決戰前的寧靜總是格外漫長,每個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為即將到來的風暴積蓄力量。
陸昭雪摩挲著冰魄劍上的裂痕,想起爺爺臨終前的囑托:\"昭雪,修真之路,孤者易折,眾者難摧。\"現在她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意——不是不要依靠他人,而是要學會在依靠中變得更強大。
她看向熟睡的夥伴們,又望向寒玉棺中安詳的少年,胸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無論前方有什麽在等待,他們都將繼續前進,直到光明重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