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傳單
字數:4618 加入書籤
完顏崇實壓下嘴角的抽搐,將目光轉向城下黑壓壓的軍陣。
革命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西式軍裝的剪裁利落,卻與士卒手中泛著冷光的刀矛形成奇異的割裂感。
他忽然冷笑一聲:\"駱大人,您覺得這裝備不倫不類?”
“可您細瞧——那刀柄纏的是西洋防滑紋,矛杆浸了桐油防火,連甲胄接縫都嵌了鉚釘。”
“這幫亂黨,倒是將新舊玩意兒熔得精巧。\"
駱秉章眉峰驟擰。
他確未留意這些細節,此刻凝目望去,果然見刀矛並非陳舊鐵器,刃口皆淬過新鋼,在日光下泛著幽藍寒光。
遠處傳來一陣號角,東門方向的革命軍忽有十數騎衝出陣列,馬蹄踏碎塵土,竟身著全套西洋騎兵甲,腰間卻斜挎著苗疆特有的雙刃彎刀。
\"圍三闕南...\"駱秉章喉頭滾動,忽覺脊背發涼。
這絕非簡單的戰術留退路——南門外的官道直通岷江渡口,若城內守軍潰逃,必成待宰羔羊。
而革命軍以新舊混裝的兵器示人,怕是故意混淆視聽,誘他們輕敵。
\"崇實將軍,速傳令!緊閉三門,加固垛口!令火器營...\"
話音未落,城下忽爆起震天喊殺聲。
隻見一支不足三百人的部隊,手持弓箭,箭頭上竟綁著白布條子,晃晃悠悠如群鴉棲枝,端的不知是何名堂?
駱秉章捋著胡子急喊:“火銃營的,給咱射殺這群‘白條箭客’!”
完顏崇實大袖一揮,攔住道:“且慢!”
“且瞧瞧陳賊耍的什麽猴戲!”
駱秉章白眼一翻:“還能耍啥?不是潑糞百姓的傳單,便是糊弄人心的鬼話!”
完顏崇實撚著辮子嗤笑:“老駱啊,你莫不是被烽火熏糊塗了?”
“城內有幾個百姓認得墨字?怕是連灶王爺的春聯都認不全!”
駱秉章聞言一愣,撫掌歎道:“哎呀,您老這腦子比咱家醃菜壇子還通透!”
話鋒一轉,暗懟道:“滿人治下,漢人識字率比麻雀尾巴上的翎毛還稀疏,倒成傲事了?”
隨後隻見城下的箭頭射過來。
駱秉章一個沒注意:“哎呀!媽呀!”
隨後趕緊躲到女牆下。
白布條落地,兵卒拾起傳單,眾人圍觀。
隻見上頭赫然寫著:“北門西巷三戶,東街五宅,皆是滿清鷹犬盤剝民脂之地!”
完顏崇實臉色鐵青,抖著傳單冷笑:“好個陳賊,倒會挑骨頭!”
駱秉章眯眼打量,忽拍手道:“妙啊!這廝怕是使‘挑糞棍法’——專戳人茅坑!”
完顏崇實瞪目,駱秉章忙擺手:“啊,非指您家茅廁,非指...”)
又見傳單背麵血書:“李家囤糧三千石,餓殍佃農十七戶;王家占田百頃,逼賣稚兒抵租銀!”
完顏崇實氣笑:“這陳逆倒比縣衙賬房還清楚!”
駱秉章陰陽怪氣接話:“喲,您老不知?滿人治下,漢人官吏的賬本都是‘雙麵繡’——朝上糊弄天子,朝下勒索百姓!”
完顏崇實噎得胡須亂顫,忽見傳單末尾更驚悚——
“均田令:革除苛賦,分田於民!凡抗清者,人人有田耕,戶戶免租稅!”
眾兵卒忽如炸了鍋:
“三娃子,你爹租的王家田正好在北門西巷!”
“二狗子,你妹被賣那戶正是‘囤糧三千石’的李家!”
火銃兵竟偷偷藏傳單,嘀咕:“這‘免租稅’比菩薩廟的簽文還靈...”
完顏崇實急跺腳:“速燒此妖言!再射殺傳單之人!”
駱秉章卻慢悠悠掏旱煙袋:“急啥?且讓百姓先抄十份,咱再‘辟謠’也不遲...”
完顏崇實暴跳,忽聞城下又喊:“新傳單到!這回寫‘完顏家祖墳風水破,速遷葬可免滅族’!”
眾人:……)
駱秉章忽仰天大笑,聲震城樓。
“哈哈哈,妙哉!陳扶昊這計策著實比石達開的‘天父下凡唱戲法’、洪秀全的‘紅薯宴勸降書’強了百倍!”
完顏崇實臉黑如鍋底,手顫指斥:“你...你...”
駱秉章卻自顧捋須,眉飛色舞。
“咱就說嘛,滿人這些酒囊飯袋,隻會啃國庫糧餉,玩‘文字獄’糊弄百姓,哪比得上陳賊這手‘揭瘡疤、分田地’的刀法?直戳人心窩子啊!”
完顏崇實被噎得嗆咳,忽聞城下又爆喊:“新傳單!新傳單!‘完顏家祖墳夜鬧鬼,速遷墳免災禍’!”
眾兵卒憋笑憋得肩抖,一老兵嘀咕:“咱家祖墳恰在完顏家墳旁...這遷墳差事,倒能賺筆搬棺錢...”
完顏崇實急怒跺腳,大喝:“放箭!放箭!燒盡妖言,射殺賊人!”
駱秉章暗笑,慢悠悠添了句:“完顏大人莫急,待咱先抄份傳單,給京裏禦史們‘參一本’,也算‘為民請命’了!”
完顏崇實氣厥,踉蹌扶牆,眾目睽睽下,褲腳竟滲出一灘黃漬...
看著成都將軍完顏崇實高血壓犯了。
駱秉章眯眼打量一旁的成都按察使楊崇雅,指尖在煙杆銅鬥上敲了敲,似在盤算更深棋局。
“楊大人,你即刻去邀各鄉紳地主入府密議,就說‘陳逆煽動流民,欲行赤地千裏的暴政’,切莫提‘完顏祖墳’這等醃臢事。”
他忽壓低嗓音,吐出一口濁煙:“要讓他們知曉——若城破,陳扶昊那‘均田令’可不是玩笑。”
“李家囤糧三千石,王家百頃良田...這些賬目,咱得‘幫’陳賊再添把火。”
楊崇雅皺眉:“可若逼急了,這些老狐狸豈不反咬?”
“反咬?”
駱秉章冷笑,煙杆指向城外黑壓壓的軍陣,“城外那幫泥腿子正盯著他們的田契呢!”
“如今是趕鴨子上架——不喂飽咱們,就得喂飽陳扶昊的刀。”
說罷,他召來心腹幕僚,耳語數句。
那幕僚領命疾去,不多時,城內竟響起鑼聲,街巷間忽有告示張貼:“清軍籌餉守城,凡捐銀百兩者,賜‘護民牌’免革田稅!”
駱秉章暗笑:“這叫‘以毒攻毒’。”
“陳逆用傳單割裂民心,咱就用‘護民牌’縫合地主。”
“他們捐的銀兩,夠火器營添十門大炮!”
完顏崇實癱坐椅上,氣喘如牛,卻瞥見駱秉章又召來衙役:“速查城內糧商,凡囤糧逾千石者,皆以‘通匪’罪扣押!記住——罪名要含糊,贖金要分明。”
衙役領命而去,完顏崇實顫指斥問:“你這是...私設牢獄,勒索民財?”
“喲,您老糊塗了?”
駱秉章假作惶恐,眼底卻寒芒閃爍,“這叫‘借刀殺賊’。”
“糧商們若不想被扣‘通匪’帽,自會傾囊贖糧——贖金充軍餉,糧草賑百姓,咱既得民心,又斷陳賊‘分糧’的由頭!”
他複又添一招:命人偽造革命軍檄文,暗投地主宅院,上書“破城後,凡捐清軍餉者皆斬”。
一時間,城內風聲鶴唳,地主們或捐銀求牌,或私組民團,晝夜巡邏自家田莊。
“妙啊!”完顏崇實撫掌大笑,“陳扶昊煽動百姓攻地主,咱便煽動地主守城池!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