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洪秀全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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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全也明白綁不住李秀成了。
如果繼續縛住李秀成,誰知道李秀成手下那些莽夫會不會又發動一次天京事變!
於是幹脆就讓李秀成去蘇州吧!
話說九伏州的硝煙尚未散盡,曾國荃的湘軍已如陰雲般壓向天京。
曾國藩的部隊並未急於攻城,而是在城外日複一日挖掘戰壕,仿佛要將這座城池活活困死。
城內太平軍如驚弓之鳥,連槍炮聲都成了遙遠的記憶,兩軍對峙間,唯有戰壕的泥土一寸寸壘高,割裂了生與死的界限。
洪秀全的病體已如風中殘燭。
九伏州的失守似利刃刺入心肺,他咳喘時扶住龍椅的手顫抖不已,連行走都需要侍從攙扶。
藥罐堆砌在殿角,苦澀的藥汁灌入喉中,卻澆不滅他眼底的焦灼。
這座曾以烈火燎原的“人間天國”,如今正被饑餓與絕望啃噬根基。
但天王未曾頹坐等死。
他握筆如握劍,聖旨如飛雪般灑向四方——河南撚軍的鐵騎、陝西陳德才和賴文光以及陳扶昊的百萬陝回軍團……凡麾下將領,皆被勒令回京救援。
聖旨中字字泣血:“天京危矣!爾等速歸,共護聖城!”
言辭激烈如鞭,抽打在每一位將領的心上。
他深知,若李秀成再被縛於天京,那莽夫般的悍將們或許會再掀一次“天京事變”的血雨,撕裂本就脆弱的軍心。
城內糧倉的米粒已可數,洪秀全不得不撕下最後的體麵。
士兵們咽下早晚兩餐稀粥,百姓們的中飯更如清湯映月。
全城動員如蟻群遷徙,街道縫隙、屋角陰影、墳山荒土,皆被翻墾為農田。
紅薯苗在烈日下倔強生長,紫紅的塊莖將成為延續生命的薪火。
洪秀全親自立於城頭督耕,帝王袍袖沾滿泥土,卻無人敢言這景象的荒誕。
防禦之策更如困獸之鬥。
他嚴令守軍:“青妖若攻,方可還擊!餘時靜守,不可妄動。”
城牆上的火炮沉默如塚,士兵們蜷在箭垛後,望城外湘軍戰壕如望深淵。
城內外的寂靜,比刀戟相擊更令人窒息。
暮色中的天京,是洪秀全最後的棋盤。
他以病軀為棋,以殘軍為子,在絕境中布下求生之局。
然則天命幾何?
那每日加深的戰壕,已在無聲中寫下答案。
這時!
“天王,西王娘傳來消息!”
女官踉蹌闖入,衣襟沾滿塵土,卻掩不住眼底的急切。
洪秀全聞聲驟然挺直脊背,藥罐在掌心顫出細響——西王娘洪宣嬌,這名字如一道閃電劈開他昏沉的思緒。
畢竟在這殘局中,唯有陳家父子仍握有撼動清廷的兵力,卻也足以撼動他的帝座。
“快快道來!”他嘶聲追問,龍椅扶手在攥握下發出裂響。
女官俯身跪報:“西王娘言,幼扶王陳扶昊願率陝甘精騎東進,直擊湘軍以解天京之圍。”
“然……然他索要‘天國軍師王’之權,掌全軍調度之印!”
殿內霎時死寂。
洪秀全的瞳孔如浸毒的潭水,喉間翻滾著未成聲的嘶吼。
軍師王——那曾由楊秀清把持的權柄,自“天京事變”後便如懸頂之劍,無人敢再觸碰。
陳扶昊此舉,分明是效仿昔日東王攝政之態,以救京為名,行奪權之實。
“陳家小兒……竟敢!”洪秀全的咳喘驟烈,卻強壓怒火。
他深知,陳扶昊麾下有陳德才西征軍,更有陝地回民悍卒,還有李藍起義軍悍卒,若拒其請,天京或成孤城絕塚;若允之,這“幼扶王”或許會成為第二個楊秀清。
殿外風聲呼嘯,似有千軍馬蹄踏破雲霄。
良久,他忽而冷笑,藥漬從唇角滲落:“傳旨——封陳扶昊為‘靖天軍師王’,賜虎符三枚,統陝、甘、鄂三省兵權。”
筆鋒如刃,聖旨上字字滲血。
洪秀全的眼底泛起癲狂:“但加一句……‘待解京圍之日,朕親授王冠於城頭’。讓那陳家小兒,先替朕淌這湘軍的血!”
女官惶然領命而去。
洪秀全獨坐龍椅,掌心摩挲著聖旨殘邊。
他知道,這不過是飲鴆止渴——若陳扶昊真破湘軍,天京或可續命,然帝位之上,恐再無他洪秀全的姓名。
但此刻,他如賭徒擲盡最後籌碼,隻求搏那一線生機。
暮色更深,天京城牆在戰壕陰影中佝僂如困獸。
而城外湘軍的燈火,正一寸寸蠶食著這座“人間天國”的暮光。
話說那天王洪秀全的聖旨一發,猶如石入深潭,波瀾不驚。
侍王李世賢在浙江收到聖旨後,竟將詔書擲於案旁,拂袖冷笑:“我浙江這彈丸之地尚難自保,哪有閑心顧那天京的‘天字號’煩惱!”
說罷便提劍上馬,直奔左宗棠大軍陣前——那左帥恰似他命中克星,連戰連敗,損兵折將,直打得李世賢盔歪甲斜,倒似個鬥敗的公雞。
眼下自身難保,哪裏還顧得上那看不順眼的“天父二兒子”?
河南撚軍那邊更是熱鬧。
自沃王張洛行歸西後,新首領張宗禹威望不足,撚軍如散沙亂飛,各過各的逍遙日子。
有人捧著聖旨問:“這洪秀全是何方神聖?”
眾人哄笑:“天王?咱隻認自家碗裏的酒,哪管他金鑾殿上的瘋話!”
大半撚軍寧肯投了山東宋景詩的黑旗軍,對那太平天國的聖旨,視若廢紙,踩於腳下猶嫌髒了靴底。
唯扶王陳得才與遵王賴文光兩位老忠臣,接旨後拍案而起,揮師直奔天京。
陳得才撚須大笑:“老子是老子,兒子是兒子!兒子若叛了天國,難道要老子替那孺子頂鍋?莫說天京,便是閻王殿,咱也闖他一闖!”
二人領兵疾馳,如流星趕月一般,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們仿佛不是去奔赴一場生死之戰,而是去參加那令人夢寐以求的瓊林宴,一路上興高采烈,談笑風生。
然而,他們身後的將士們卻在低聲嘀咕,對這道聖旨頗有怨言。
有人抱怨道:“這聖旨怕不是蘸了蜂蜜,怎麽就偏偏黏上了咱們這倆老骨頭呢?”
另一個人附和道:“是啊,在漢中跟隨革命軍窩著不好嗎?非要我們去冒險!”
還有人憤憤不平地說:“這兩個老家夥都是死腦筋,放著安穩日子不過,非要去折騰,真是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對陳得才和賴文光的決定表示不解和不滿,但軍令如山,他們也隻能無奈地跟隨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