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青選撚著胡須，聲音沙啞卻有力。
    “額們大帥當年在陝西同州羌白鎮王閣村，那可是跟多隆阿硬碰硬幹了一仗！”
    “那龜孫手裏頭不光有阿姆斯特朗大炮，還有洋人的火器哩！”
    “可最後咋贏的？”
    眾人好奇，齊刷刷的看向赫青選。
    “咋贏的！”
    “靠的是人命堆！”赫青選單手指頭頂道。
    “當時他手底下的吉勒忠阿、雙福、西蒙西克西、蒙德勒克西，清一色都是正二品的都統，還有富魁、富平阿，從二品的副都統、總兵，以及許多參將，副將之類的全戰死在咱村口了！”
    並且拍大腿。
    “最後你猜咋弄的？”
    “多隆阿那廝，就是拿人當肉盾，密密麻麻往村口硬堆，前頭倒一片，後頭又湧上來，跟蝗蟲似的！”
    “咱村牆再結實，也經不住那炮轟加人潮啊……”
    李秀成眼睛一亮，往前湊了湊，急切道：
    “哎喲，這招數聽著邪乎！快細細說說，那多隆阿擁有那麽多高級大炮，最後咋把人海戰術使活了的？”
    “額得聽聽，這法子能不能學來破那大炮陣！”
    赫青選隻說了三個字：“塹壕戰”
    “塹壕戰？”諸將大概猜到了什麽？
    畢竟湘軍在圍攻天京就喜歡挖塹壕和地道啊！
    “額們大帥說的塹壕戰，可不是簡簡單單挖條溝！”
    “得學那湖南人的章法——在城池外頭，挖出幾道深達六七丈、寬五丈的壕溝，層層疊疊，如同銅牆鐵壁！”
    “咱們的守軍啊，別死守城牆，退到壕溝後頭，再挖出一條蜿蜒的藏兵洞，連通各處。”
    “城裏的糧草彈藥，隨時能順著洞子送上來。”
    “清妖的大炮轟過來，咱就縮進這洞子裏，任他炸得地動山搖，咱們穩如泰山！”
    “等他們敢派人衝鋒，咱再從洞子裏鑽出來，火槍弓箭齊發，打得他們人仰馬翻！”
    “可這還不夠，壕溝裏頭還得挖‘貓耳洞’——這玩意兒啊，就是救命的神器！”
    “並且咱們要遠離城池”
    “至於後麵的城池則作為後勤增援”
    很明顯，李秀成等人抓住了一個盲點。
    啥是貓耳洞。
    李秀成搔了搔頭，滿臉困惑道：“赫將軍，這貓耳洞究竟是何物？聽起來倒像是老鼠打的窟窿，怎能與那塹壕藏兵洞相輔相成，擋住多隆阿的炮火人潮？”
    赫青選撚著胡須，目光如炬，聲音愈發低沉沙啞：“李將軍莫急，這貓耳洞啊，乃是塹壕戰裏的‘點睛之筆’！”
    “額們大帥說，他當年親見湘軍挖地道攻城，可咱不能光學他們鑽地偷城——得反過來，讓這洞子變成守城的眼珠子、拳頭！”
    赫青選忽地單腳踩在條凳上，手指在空中劃出弧形：“貓耳洞，得挖在塹壕側壁，斜斜切入土層，洞口僅容一人匍匐，內可藏三五人。”
    “洞頂用木板覆土，厚達丈餘，任他炮子砸下來，頂多震落幾塊泥巴！”
    “洞口開在壕溝內側，斜對著敵軍衝鋒的方向，恰似貓兒藏身暗處，耳朵支棱著聽動靜。”
    諸將聽得入神，有人喃喃道：“這洞口開在壕溝裏，豈不成了靶子？”
    赫青選咧嘴一笑，露出豁牙：“非也！洞口得低伏如貓耳貼地，上方再堆土袋偽裝。”
    “清妖若敢跳進壕溝，咱們洞裏的人便從側後方開火，打得他們如甕中捉鱉！”
    “且每個貓耳洞之間，還得挖暗溝相連，一人受傷，旁人立刻補位，彈藥糧水也能順著溝子遞送，生生不息！”
    他猛地拍大腿，震得條凳吱呀作響：“最妙的是，貓耳洞能層層布置！”
    “頭道壕溝的貓耳洞專射衝鋒的兵卒，二道溝裏的洞子就瞄著他們後頭的炮隊，三層洞子再備上火油罐，等他們擠在溝裏爬不出來時，一把火送他們歸西天！”
    李秀成聽得雙目圓睜，呼吸急促，猛然攥住赫青選的手臂：“妙啊！這貓耳洞既是藏身窟，又是殺人阱，還能互為支援……赫將軍，若依此法布防，額們的城牆豈不成了會咬人的鐵烏龜？”
    赫青選哈哈一笑，胡須亂顫：“李將軍說得對！”
    “當年多隆阿的火力覆蓋戰術，就是被這塹壕貓耳洞啃得屍山血海！”
    “清妖填了十條命，咱們才折一人，最後連多隆阿的坐騎都被洞裏的神槍手撂倒在溝裏了！”
    眾將轟然叫好，有人摩拳擦掌道：“赫將軍，這法子得趕緊畫成圖，教給各營弟兄們！咱們在城外挖它百八十道溝，看李鴻章那老賊還敢猖狂否！”
    赫青選的這一番話，猶如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擊眾人的天靈蓋。
    刹那間，許多人眼前猛然一亮，仿佛被一道靈光擊中，心中的迷霧瞬間消散。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激動的呼喊聲：“這個方法太好了！”
    “是啊！守在城裏讓清妖炮擊，那簡直就是坐以待斃啊！”
    “還不如到城外去挖戰壕，這樣不僅可以有效地阻擋青妖的進攻，還能給我們自己創造更多的機會呢！”
    “是啊，是啊！赫將軍簡直就是再世的諸葛亮啊！這計策真是妙不可言！”
    李秀成聽到這些話後，心中也不禁湧起一股激動之情。
    他站起身來，快步走到赫青選麵前，緊緊握住他的手，激動地說道：“赫將軍，您能不辭辛勞，千裏迢迢地跑到蘇州來，一定是你們那個什麽革命軍的情報部門派來的吧！以您的才智，去做情報工作實在是太屈才了呀！”
    李秀成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看，您不如就留在我這裏，給我當軍事指導，做我的軍師吧！有您這樣的智者在我身邊出謀劃策，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戰勝清妖，取得最終的勝利！”
    赫青選被李秀成攥著手腕，感受著對方掌心的滾燙。
    臉上有些尷尬，這些計策明明是他們大帥的。
    怎麽突然變成他的呢？
    隨後為了消除尷尬，忽地仰天大笑，沙啞的嗓音震得燭火搖晃：“李將軍抬舉了！額不過是個在黃土溝裏摸爬滾打的粗人，哪敢當什麽軍師？”
    “但若說破清妖的炮陣，額倒是有幾句掏心窩的話——這塹壕戰啊，得學那地裏的老農犁地，一犁子下去，得犁出十道溝，溝溝連環，層層絆馬索！”
    “額們革命軍打陝西起，就是靠這法子啃下清軍十幾座堡子，死的人雖多，可總比硬扛大炮強！”
    說罷，他猛地抽回手，在輿圖上重重一點：“李將軍若信得過，額願帶兄弟們先挖頭道溝！咱們不用城磚，就挖土堆壘，溝裏埋火藥罐子，清妖敢踩進來，保準炸他個底朝天！”
    李秀成聞言雙目灼灼，反手扣住赫青選肩頭：“好！赫兄弟爽快！額這就調三千精壯給你，今夜便動工！”
    咱們就在這蘇州城外，造一座活埋清妖的鐵棺材！”
    話音未落，帳外忽傳來急報：“稟忠王，清軍探馬距城三十裏，似有夜襲動向！”
    眾人色變，赫青選卻嗤笑一聲：“來得正好！讓他們嚐嚐新挖的塹壕滋味！額去督工，諸位且看——明日天亮，這城外便是清妖的閻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