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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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麵一時間尷尬起來。
格拉德垂眼,慢條斯理地活動手腕,沒有說一句話。
庫特呆呆地望著格拉德,即便自己的脊背斷裂一樣的疼痛也沒叫他回過神來。
“你……”
他的話突然卡在了嗓子裏,眼睛裏隨之湧出淚水。
格拉德毫無動容之意。
最後還是萊斯利上前,抓過了他的衣領向外走去。
“好自為之。”
萊斯利始終沒有低頭,昂著下巴拋出一句。
格拉德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好自為之。他隻希望這些人都離自己遠些。
揉了揉太陽穴,看到西奧多蹦蹦跳跳地經過,就出聲喊住他:“你怎麽放他們進來?”
“啊?”西奧多懵了懵,格拉德指指遠方。
“您是說蒙特少爺和迪魯少爺嗎?”西奧多說,“我以為少爺高興看見他們呢。”
他目光純澈,看起來很老實。
格拉德最後還是沒繼續問。畢竟他之後尋找聖杯跋山涉水的旅途是瞞著西奧多的,要是叫對方從這次衝突中看出端倪……讓這人問出“他們為什麽來找您”的話,那麽格拉德大概率難以圓謊。
“您不高興嗎?”
“……沒有,我很高興。”格拉德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到一邊玩去吧。”
西奧多迷茫地被他推向一旁,隨後遲疑著邁腿往外走去。
打發走了西奧多,格拉德還是沒有任何鬆口氣的表現。
畢竟這些事情可都沒有出現問題的人族線索重要。
思忖間格拉德又回到了書桌前,準備再好好看看字謎。
但剛一掀開蓋在上麵的毛氈布,他就立刻變了臉色。
“……”
東西被拿走了。
潦草的書頁下擺印著萊斯利的親印。
印泥未幹,痕跡新鮮。
明明出身顯赫,卻還做著如此這般偷雞摸狗的事情。
格拉德頓時陰沉下臉色,想,本來這輩子不準備再和他們有牽扯,叫他們自生自滅的。
但是現在看來,和自己不對付的人還是趁早解決了比較好。
想到這裏,他便抱起了書桌上的東西。
行李箱再次被翻開,格拉德把裏麵大部分東西都翻了出來,再把手裏沒用的廢紙往裏塞好。
雖然有點舍不得陪伴自己許久的箱子,但也沒有太舍不得。
騎士大人其實也沒有多麽長情。
他又想了想,抬手到後頸,解下了脖子上的龍鱗項鏈。
把自己曾經與維斯的定情信物留在這裏,大概率也沒人會覺得臭名昭著的戀愛腦格拉德已經跑路。
格拉德頓眉沉思。
他要去殺人越貨,把自己的東西搶回來。雖然確實有更多好些的解決方式,但是此刻失去耐心的騎士大人隻想親手把劍捅進仇人身體裏,以解心頭之恨。
格拉德先前也想這樣對待維斯,但無奈對方目前還算是異族皇室,他也動不了手。
欺軟怕硬。他並不否認自己的劣根性。
最後合上箱子的時候格拉德覺得輕鬆不少,大概是因為終於能幹上一件叫他快活的事情了。
想要找到這兩人並不困難。
對自己惡言相向的萊斯利其實內心尤為脆弱敏感,庫特挨了自己一拳頭,現在也估計不再會為自己說話。二人失魂落魄之際,定要到他們三人曾經徹夜長談的酒館中追憶往昔,再將格拉德翻來覆去地唾罵一遍。
矮小的酒館遠離鬧市,周邊空蕩,隻餘下肆意生長的葦草。這樣的破敗地方本應早早倒閉,但是在偶然間,不受待見的雙生子弟弟來到其中,嚐到清冽的蜂蜜酒後,便突然生出了想要保留下這樽破敗酒肆的願景。
他年少的朋友,那時候應該還算得上是朋友,給予了他幫助。
三人曾在這裏談天說地,從帝國的政治一直到市井間的交易,從廣闊的澄澈藍天到小小的一隅廢墟。
萊斯利雖出身貴族,個性驕縱,但卻有著一顆兼懷天下,普渡眾生之心。對於每個貧苦人都有著無盡的耐心與溫和,也常向格拉德伸出援手。
庫特雖看似笨拙,但卻能為所有人設身處地地思考,心思細膩。和他在一起遠比和萊斯利單獨在一起自在。
即便對方要是說錯了話討格拉德的嫌,總會主動道歉的。
多麽美好。
多麽遙遠的時光。
但格拉德並不會因為上輩子殺死自己的朋友而感到愧疚。
比起與生俱來的惡意,沒有道理的辱罵與毆打,他更加忍受不了來自曾經好友的背叛。
其實海恩子爵一點也沒說錯,他就是養不熟的狼。
對他壞的人他會惡狠狠地伺機而動,在最佳環境下動手狠狠咬下對方的頸側肉。對他好的人並不能夠得到他多少的回報,但要是他們背叛了自己……
格拉德盯著自己的手,想,會落得比那些叫他憎恨的人更淒慘的下場。
即便是西奧多,上輩子也是因為死亡,才換得了這一世格拉德對他的另眼相看。
格拉德不相信任何人。
除了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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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德慢慢壓低了自己的麵罩。雖然這樣的偽裝並不足以蒙蔽對他熟悉的二人,但是避他人耳目還是可以的。
雖然他不在意讓人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但是要是被認出後接著實施計劃實在是有些困難。
他要一擊必中,隨後搭上早就聯係好的船,提前啟程。
以官方派出的,尋找聖杯的使者身份離開帝國,徹徹底底地避人耳目,把事情做得盡善盡美。
沒有人會在意這在荒郊野嶺死去的兩個青年。
剛到門口,果然聽見了酒館裏萊斯利憤恨的辱罵。他倒是文雅,言語間是刻薄的,但也不帶髒字。另一側的庫特如今也隻是平靜地喝著酒,並沒有出聲打斷。
二人估計難得統一戰線,覺得格拉德這次的行為不可原諒。
即便格拉德也沒有想過要和二人再續前緣,繼續演上少年好友的無聊戲碼。
被背叛過後,他可不想要給他們機會。
格拉德行事低調,從側門入內。甚至還向打瞌睡的跑腿夥計要了杯可可甜酒。度數不高,大部分是巧克力甜漿。他坐在吧台上慢吞吞地啜飲著,安靜地聽著身後不時的嘈雜。
格拉德並沒有冷靜下來。實際上,他衝動的時候反而會顯出異樣的鎮靜,仿佛並不在意這一切。即便安靜地喝著自己喜歡的甜酒,也並沒有叫他有任何鬆快。
調酒師此時倒是同格拉德搭上話來。
“您看起來有些眼熟。”調酒師帶著討好的笑,“但我的腦子也想不起來。隻覺得您麵善呢。”
格拉德敷衍地嗯了聲,無意識地向後偏了偏頭。
調酒師注意到對麵的客人似乎在因身後的聲音跑神,立即殷切地笑了起來:“客人您對那兩位有興趣?他們一個是蒙特家的長子,一個是迪魯家的賓客……”
格拉德揮了揮手,表示自己對其並不感興趣。
“知道這些對我沒什麽用處。”格拉德說。
對方狡黠地笑了起來:“這可說不定。”
這樣曖昧含糊的內容並不能夠引起格拉德的興趣。
實際上,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的故弄玄虛都叫他反感。
格拉德心裏正盤算著動手的時機,門外突然又響起了清脆的風鈴聲。
這破敗的小酒館,現下居然有這樣多客人。
格拉德不悅地抿了抿唇,不知道是不是今日衝撞了什麽,叫他諸事不順。
調酒師很快就顧不上與格拉德閑扯了,很快就殷切地招呼起了新來的顧客。那套“我覺得您麵善”的話術原封不動地獻出了同樣的殷勤。
格拉德把又喝了兩口甜酒。有眼力見的跑腿立即又拿著銅壺給他滿上。
格拉德其實並不想喝酒。但是現在周邊人太多,要是真的想做什麽實在是不方便的。於是他隻能佯裝沉浸在酒水裏,實則在拖延時間。
最後把身邊多餘的人都支走。
新來的顧客打扮在詭譎程度上,與現下的格拉德不相上下。
格拉德是為了避人耳目,所以遮掩容貌。對方遮掩得比他還要嚴實,連眼睛也隻露出來了一個。其上還結著薄薄的一層翳,看不清瞳仁的顏色,估計也是接近半盲。
格拉德很快地看了來人一眼,就低頭繼續喝甜酒。
對方也看他一眼,估計是在打量。但也沒看多久,也繼續喝他的利口。
口味倒挺孩子氣。
不過對方身上散發出的亡命徒氣質,還是叫格拉德很不舒服,並不想同這人多有牽扯。
但沒等到格拉德繼續思索自己的殺人越貨計劃,對方已經先開口了:“您喜歡可可嗎?”
格拉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人是在問自己的話。
不願意同對方多有牽扯,但格拉德並不確定憑著對方的個性,會不會對不好好接他的話的人翻臉。於是拘謹地點點頭:“嗯。”
“這樣嘛。”對方帶著奇異的懷念神情,喊來了調酒師,“給這位大人再上一壺可可。”
格拉德有些莫名。但還是接過了對方喊來的可可。
他並不大會說場麵話,現下也最多隻能說一聲謝謝。
但對方並不像是在意這個的模樣,仍舊安靜地喝著酒精度數很低的利口。
格拉德突然有了即便自己就是直接動手,對方也不會詫異的錯覺。
他仿佛很突然地被看透了。
這感覺一點也不好。
格拉德把臉藏在麵罩下,開始思索要不要臨時終止他的計劃。
手裏的酒盞也終於見了底。
他心不在焉地又倒滿一杯,剛吞一口,突然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大對勁。
“……”
身後已經很久沒有傳來聲響了。
他們難道走了嗎?
格拉德心下一跳,回過頭去卻隻看到了兩個相對倒下的人影。
……醉倒了?
不對。
自己眼前的景象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酒有問題嗎?……
格拉德來不及細想,已經要向前栽倒下去。這樣高度的吧台,跌下去指不定要頭破血流,按照自己身體如今的脆皮屬性,保不齊要去半條小命。
於是即便處於昏迷狀態,格拉德還是努力支撐起身體,不讓自己直接向下倒去。
而後頸忽然傳來的一推,叫他還是控製不住地往前栽去。
格拉德心下一跳,混沌似乎都被嚇退了大半。而千鈞一發之刻,先前在自己身邊安靜喝酒的男人,突然擋在了他麵前。
那隻獨眼仿佛透過眼翳,閃出明亮的燦爛的光。
格拉德突然福至心靈,抬手拉下了對方的兜帽。
銀鈴脆響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夢境。
大概是幻覺。
對方這樣身處耋耄的老人,竟像極了維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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