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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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拉德的衝動沒有持續多久,就很突然地止住了。
    向來昏暗陰沉的地下室,突然被用力地推開。巨大的聲響瞬間打破了二人間的對話,格拉德本要說出的話也在一瞬間停滯,爾後就無影無蹤了。
    看到來人的麵孔,格拉德又是一驚:“庫特?”
    來人滿臉是血,鼻梁也歪掉了,在模糊的五官中要費很大氣力才能認出來。
    若不是格拉德對其足夠熟悉,可能也無法一下子將麵前這個狀態狼狽形貌猙獰的人同那個溫和得幾乎怯懦的庫特·迪魯聯係到一起。
    “你……”奧羅拉並不認識對方,不確定地喊了一聲,“有什麽事嗎?……”
    “……”
    “……!”
    庫特卻是不語,沉默的狠戾一拳已經沒有任何征兆地撞了上來!
    方向是向著格拉德來的。
    格拉德瞳孔一縮,來不及多思索,已經向後側了一步。而這樣的距離仍舊無法全然躲開對方來勢洶洶的可怖攻勢,側身仍舊要挨上的時候,麵前的奧羅拉突然側身,擋在了他麵前。
    “!”
    一縷刺目的鮮紅順著精靈皎白的下巴淌了下來。格拉德下意識地抬頭看他,但還沒動作自己已經被庫特揪住了領子:“你都幹了些什麽?!”
    格拉德一時間呼吸困難。他很難在庫特手下討到好,此時此刻瀕臨窒息,也不得不踮腳以求取片刻的順暢呼吸。
    一旁的奧羅拉正想攔,庫特已經冷冷開口了:“萊斯利死了。”
    “……?!”
    仿佛一個霹靂一下子炸響在了眾人之間,使得地下室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餘下山羊與山羊間小心翼翼地碰撞摩挲發出的毛絨織料聲。
    一切都被浸沒在了忽然間蔓延開了的沉默與震驚當中,延續的濃稠情緒像是帶著血一樣的顏色,叫本就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變成了壓抑的可怕煉獄。
    “……什麽?”
    窒息的痛苦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格拉德艱難地反問他,麵上是重生以來少有的迷茫與恐懼。像是孩子一樣。
    “……”
    可偏偏庫特不願意再回答他了。高大的沉默巨人現下的猙獰模樣在這個距離下變得格外清晰,格拉德能夠看到他歪掉的鼻梁與空了大半眼球的凹陷眼眶。
    而格拉德的腦海中無端出現的卻是對方向來靦腆低笑的模樣。盡管庫特一直是那樣高大強壯,沒有任何人能夠欺辱他,但是他總是溫和地對待每一個人。
    格拉德從來沒有看到他這樣破碎而憤怒的模樣。
    他一時間失神,覺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要隨著庫特幾乎是燃燒身體而迸發出的憤怒而流幹了。
    最後庫特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隨手像是拋垃圾一樣把他丟開了。丟開的原因也不是心軟,而是科裏·修來到了這裏。
    冷麵的船主人平靜地環顧四周,似乎對周邊剛剛發生的慘案毫無察覺,毫無動容。直到他平靜的目光落在奧羅拉嫣紅的唇角上才稍稍變了臉色。但也隻有短短一瞬。
    “醫生死了。”最後科裏·修平靜地說道,“我們需要查出凶手,以維持航行的平穩。”
    他們剛剛補充好物資,不出意外,未來的幾個星期都不再會靠岸。
    要是船隻上真的出現了什麽殺人凶手,那麽對於接下來的航行肯定是不利的。
    而殺人凶手的範疇,最大可能性就是在這幾個新上船的人之間。
    “我們出去吧。”
    科裏·修淡聲道,隨後先轉過了身去。
    地下室當中的三人仍舊沒有從剛才的矛盾中全然抽出身來。尤其是庫特,他大口大口地不住喘著氣,比起憤怒,更像是氣管受了傷。格拉德則是失魂落魄的模樣,似乎剛才的一番話已經徹底擊潰了他。
    奧羅拉全然在狀況之外。他無不擔憂地詢問搖搖欲墜的格拉德。然而對方並沒有給以他任何回話。
    庫特最後狠狠地瞪了格拉德一眼,背過身離開。
    格拉德好半天才勉強穩住了身形,但在奧羅拉的詢問下還是控製不住地聲音顫抖:“他怎麽會死呢?”
    “……”奧羅拉沒說話,隻是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瘦弱的肩膀。
    格拉德想到萊斯利總是跋扈囂張的模樣,想到萊斯利的刻薄惡劣,想到萊斯利對待窮困人的溫柔與耐心,想到萊斯利漂亮的眉眼。想到他對於醫學的熱衷,想到他對於夢想的追求。想到他和自己吵架的模樣。想到他和自己道歉的模樣。
    其實他是討厭對方的。在上輩子自己倒在對方門前,苦苦哀求能夠給海恩家全新的出路之時,對方無動於衷的時候,他就厭惡起了自己偽善的朋友。
    但真的到了能夠殺死對方的時候,格拉德發現自己也確實沒有辦法下手。
    就像此時此刻,聽到對方死去的消息時,不可思議後的悲痛,著實讓本以為的得償所願而消散完全。
    他並不想萊斯利死去。
    也許他也沒有真的死去。
    萊斯利怎麽會死呢?
    而這一切的僥幸與期望,都在看到那破碎的屍體後化為泡影。年輕的醫師仍舊穿著雪白的外褂,如果忽略掉胸口的大片鮮紅的話。俊美的麵容仍舊端莊,保持著一種已然平靜的詫異,仿佛對於那可憎的行凶者的出現並沒有任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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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命傷在胸口。”科裏·修雙手環抱在胸口,並沒有展現出多少對於逝者應有的悲痛來,“凶手的身高應該和醫生差不了多少。”
    這些話是對著新到來的格拉德與奧羅拉說的。在場的其他人對於麵前的慘狀早已失去了第一次見到的驚恐,而是同身邊的人交頭接耳,至於談話內容有多少關於這已經冷卻的死者,那便不得而知了。
    “醫生在前幾周才來到我們的船上。”科裏·修繼續平靜地說道,“應該不會有什麽人和他結仇吧。”
    雖然聽上去是平靜的陳述句,但其實應該是個反問才對。
    眾人的談論聲逐漸弱下去,最後四周陷入了詭異的平靜。
    後麵打破寂靜的是個猛地提高的尖銳聲音:“明明就不可能是我們做的!為什麽還要把所有人都喊過來?”
    對方是個非常瘦弱的船員,平日裏做的也都是給高大水手們端茶送水的陪笑工作,屬於這艘船上最底層的一員。
    但是他大逆不道般的話並沒有叫船長有任何發怒的征兆。科裏·修甚至好脾氣地笑了笑,溫聲道:“我自然是相信大家每一個人。但是,沒有人想要和一個殺人犯一起在海上航行。”
    “這是很危險的事情。對於每一個水手來說。”
    此話落地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意識到,向來沉默的船主人是認真的,要把這位醫生的死查個水落石出。
    “……好吧。”率先附和他的是一個高大的水手,格拉德認出這就是最初在甲板上踹了自己一腳的人,“我們是應該查出來。科裏說得對。”
    科裏·修對於對方的讚同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冷淡地點了點頭。
    “就我所知……”水手低眉做出思忖的模樣,“湯姆和這位醫生曾經吵過一架。薩利和這位醫生有些許感情糾葛。而我自己呢,曾經被這位醫生偷走了一壺酒。”
    他說話的模樣輕鬆愜意,似乎說的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小事。但被他提及到的兩個人卻是立即臉色慘白。但礙於對方的高大身量,沒有一個人敢出言反駁。
    “對了還有。”水手繼續笑眯眯地說,“這個小脆瓜在內,所有人都找這位醫生看過病。”
    空氣瞬間變得凝滯。
    被他特意指出的格拉德麵無表情,藏在身後的手指卻是控製不住地顫抖。
    “莫諾……你的意思難道是,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嗎?……”先前出聲反駁船長的船員又小聲而顫抖地問道。
    莫諾好脾氣一樣地笑起來:“當然不會。我相信大家都不會是殺人犯。”
    但不會有人真的相信他所表現出來的溫和。畢竟這人確實是笑裏藏刀的可怕人物。
    “……好了。”科裏·修終於出聲了,“謝謝你提供的線索。以防萬一,我想問問,這位殺人犯願意現在站出來麽?”
    眾人麵麵相覷,但並沒有任何動作。
    “那好。”科裏·修對現下的局麵並沒有任何意外,麵色如常地繼續說了下去,“我們在尋找並淹死這位凶手之前,我們需要同步一下信息。”
    “醫生被發現的時間是一個小時以前。”科裏·修淡漠道,“發現的人是他的好朋友,庫特·迪魯。”
    “他們兩個人被不明人士綁來了我們的船隻。”船長說,“在來到這艘船以前,他們一個是貴族的少爺,一個是貴族的養子,身份顯赫,情誼深厚。”他頓了頓,“庫特·迪魯向露娜發誓,自己不是殺害對方的凶手。”
    聽到自己名字時,庫特喘著粗氣,看起來情緒激動。
    科裏·修適時把話頭交由對方。
    “我看到了那個人對他做了什麽……他擊打他的腦袋,用刀刺破了他的胸口……”庫特用力地呼吸著,聲音沉痛,“我來找萊斯利拿藥。因為我的脊背受了傷,現在還是一片淤青……”
    他突然苦笑一聲:“不過現在它出現了更加可怖的傷口,估計也沒辦法再看出之前的淤青了。”
    他確實沒有說謊。實際上,他的傷重得幾乎要叫人懷疑這人還是活人的可能性。
    “我剛進來,頭上就挨了一擊……我的眼睛一片都是紅的,幾乎看不清我周邊的東西,走一步路都要被絆上好幾下……”
    “但我不會認錯……”庫特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更加粗重了,“我看到那個人的臉了……”
    “就是你!”他的聲音忽然高昂急促起來,指向了不遠處的格拉德。
    “是你……殺死了他!”
    他空洞的缺失了半個眼球的眼眶血紅,仿佛流淌著什麽。沒有人見到這樣的臉不會詫異,沒有人不會因為這樣的證詞而心顫。
    雖然他指控的那個人麵無表情,仿佛被這樣控訴的人並不是自己一樣。
    “!”
    突然的一聲雷鳴打破了死一樣的寂靜。
    一道刺目的閃電,透過破敗的天花板,照耀在他慘白的臉上。
    暴風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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