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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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合作之後,塔塔自然和他們多了不少接觸。
她的刻意躲避自然引起了亞曆山大的注意,但他怯懦地並不敢開口,隻在做了食物的時候才敢高一點聲音,來喊塔塔回去。
另一邊的食物比起他們的可是豐盛好多,無論是金黃的烙餅還是鮮香的紅醬燒肉,都散發著不屬於風餐露宿的美味來。
格拉德確實怪饞的,尤其是在他們沉默地吃肉類罐頭的時候。並沒有埋怨夥食不好的意思——雖然確實是很不好。
愛德華給他們分完今天的亂燉,看到塔塔雀躍地跑向另一邊的帳篷,不由得歎了口氣,欲言又止:“其實,其實,我覺得,這樣有點不大好。”
他的話沒頭沒尾,但是一邊的格拉德卻很快明白了。
當然不大好。
畢竟他會聯想到自己的不幸。
然後覺得對麵的維斯更可恨了。
但是塔塔的話也確實有點道理,維斯對待他,似乎也給予了他所想要的東西。雖然很不合格,但是至少也有……
管他屁事。
格拉德一點不覺得自己的憎惡有錯,他固然心疼那個即將遭遇不幸的倒黴蛋,也對於塔塔用完就丟的行為感到一言難盡,但是這關自己什麽事。
自己都搭了一條命了,還叫他寬容。
這有什麽好寬容。
作為局外人,他也是要在顧忌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尊重他人命運……
於是他淡定地寬慰邊上憂心忡忡的愛德華:“沒關係的……”
“我是說!謝伊在他們那邊,吃的是那些,在我們這邊,吃的又是這些!”愛德華說,“這樣他很容易反水不是嗎?”
“……”
“。”
格拉德扯出僵硬的笑:“確實是這樣。”
於是他轉過頭去,戳了戳一旁乖乖扒拉亂燉的謝伊:“走著。”
“?”
謝伊抬起頭來,有點茫然。
“帶你去吃點別的……”格拉德說,“走不走?”
他這樣說了,就算不想走也得走,不然就會被莫名其妙的紐帶狠狠牽到一起。於是謝伊放下手裏的東西,低頭把地上的格拉德拉了起來:“走吧。”
格拉德順著動作站了起來。謝伊看了眼不遠處對著河水沉默的維斯,指了指:“不帶他嗎?”
“帶他幹嘛。”格拉德說,把他手指摁回去,“……我們走就行。”
謝伊把手從他那邊掙出來,隨後溫吞地嗯了聲。
格拉德和他一起沿著河,慢吞吞地向前挪。另一邊的營地離他們不遠,這裏也能聽到兔妖撒嬌的聲音。她神色如常,似乎昨夜什麽也沒有發生。
不過對於她來說,這大概也確實算不了什麽……畢竟對於她來說,所做的一切也隻是為了達成目的。
沒什麽好指責的,但是格拉德現在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因為這樣的一點感到了微妙的鬱結。
因為什麽呢?
他琢磨著走出好幾步,忽然感到了不可抗拒的引力,才發覺自己已經和身後的人有了一段距離,趕忙往後又回退幾步,拍了一下明顯在發呆的謝伊:“幹嘛不動?”
“……在想事情。”
“噢。”格拉德點點頭,“想完了沒有?”
謝伊搖搖頭:“沒有。”
“……好吧。”格拉德說,和他一起在原地停下了,“那繼續想吧。”
他說到這裏,難免憂鬱。望著麵前寧靜流動的河水,覺得自己的某一處也要隨著水流飄蕩遠去了。
可他的憂鬱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堵在胸口,即便要想也不知道從何想起,更別說解決自己複雜的情緒問題。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應該是從進入獸人峽穀中便可見端倪的。
難道是和上次在幻境中見到湖中仙女,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對她怦然心動一樣的緣故嗎?
還是又中了什麽古怪的秘術,所以才會這樣無法遏製情緒呢?
就連現在,他也覺得心跳慌亂,難以思考。
真是太古怪了。
他自認為是了解自己的,理應不會對一件事過分上心。更何況還是與自己沒多少關係的事情。
可是在昨夜和那兔妖談話後,自己擾亂的情緒卻再也難以控製,叫他摸不著頭腦。
……難道自己在這短短數麵中對這兔妖,或是她那男友,產生了什麽不可自拔的感情嗎?
可就算真的有什麽不可自拔的感情,他也不至於勞神這麽久,現在還頭腦混亂吧?
格拉德蹙眉半天,沒思索出結果,卻看到一旁的謝伊平靜注視著自己的眼睛,頓時生出了被看穿什麽的慌亂。輕咳一聲,問他:“你想明白了沒有?”
“沒有。”少年平淡回道,“……你看起來比我更困擾。”
格拉德嘖一聲,覺得對方的話實在不怎麽討喜。但還是回應道:“對呀。我很困擾。”
“困擾?”
格拉德嗯一聲:“總是想著什麽……不知道什麽的什麽,然後幹什麽都沒興趣。我當然是非常非常困擾的。”
他麵無表情地闡述著現狀,並沒有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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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伊頓了頓,問他:“你沒有和那個人說話嗎?”
“哪個人?”格拉德問,隨後道,“維爾的話,我們正絕交呢。”
謝伊淡淡嗯一聲:“你應該是喜歡上他了。”
“?”
“。”
“?!!”
“什麽?!”
格拉德不可置信地一下子站直了,動作幅度過大,驚起了周邊的水。
謝伊一時間被迷了眼睛,不大舒服地仰頭看他。
格拉德低頭看他,話語間難得帶上了不可置信的顫抖:“……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不是說是相好?”謝伊疑惑地偏頭。
格拉德一時噎住了。再開口時好不容易才平穩了語調:“那是騙你的。我們不熟。”
“不是說要結婚?”
“……那是假的。”
“那也……”格拉德深吸一口氣,“你怎麽定義喜歡?”
“……就是喜歡?”
格拉德顯然對這樣的答案並不滿意,可要是叫他說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或者說,他現在混沌得厲害,覺得頭疼腦熱,說出流暢的話來著實困難。
於是最後他自己下了決斷:“不要胡說。你想太多了。”
謝伊感到莫名,但還是點點頭,和他一起站了起來。
格拉德想著他們出來的最初目的,也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按照先前說的那樣,帶著謝伊去找什麽東西吃……
不過這一路上並沒有什麽東西可吃。
最後二人空手而歸,沒有下文。
格拉德確實因為此事心煩,連帶著身邊的維斯也覺得更討厭起來。好在二人明麵上還在爭執階段,維斯就算過來硬找話題他也有理由直接忽略。
也許他確實要在想明白後再和對方重新對話。不然這確實太討人厭了。
晚上的祭奠如期而至。這次輪到了科裏·修。在分享了一個沒什麽營養的航海故事後,他便迅速地通關了。一晚上都是這人愉快的帶著彎的笑聲,完全消減了昨夜減員的恐懼與黑暗。
這本來也沒有什麽好說。直到科裏·修在祭奠結束之後,前來搭話時,格拉德才抬起頭來,稍微把注意力放到跟前來。
“我想起來你像誰了。”他這樣說,頭壓得很低,“你就是那個……噝,帝國明珠嘛。”
格拉德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一時間不禁恍神。但很快他便解釋道:“那是我哥。”頓頓又補充:“他已經死了。”
“死了?哎呦。”科裏·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忖道,“啥時候的事?”
“……”
“你怎麽能問他這樣的問題呢?”身側的愛德華忍無可忍,出聲打斷道。
科裏·修趕忙舉手告饒:“欸,別。我就是好奇多問。畢竟我剛才的故事是這樣……你們想,我不是說了,有人在最後關頭,拯救了我的命嗎?”
“我沒有聽。”格拉德平靜道。
科裏·修嘖一聲:“你可真是的……害,我的意思是,在我被那幫小兔崽子審判後弄死的時候,有艘船經過了,把我救了上來——”
“我就是那時候見的你——見的你哥。”科裏·修唏噓道,“不過就一眼,哎呦,想不到他這就死了。真是的。”
愛德華這時候稍微緩和了口氣:“海默確實是非常善良的人。”
“呃喲。”科裏·修顯然是還要再說,但是他的話還沒出口,身後的奧羅拉已經在喊他。他隔空招了招手,小跑著離開了。
“還有這樣的事……”愛德華無不感慨,“那也確實趕巧……”
“他是‘國王之花’的第一任船長。”謝伊忽然出聲道。
“?”
“什麽?!”愛德華霎時變了臉色,“那那個精靈……”
“就是發動者。”謝伊平靜道。
“……”愛德華忽然明白格拉德對二人態度冷淡的緣故。一時之間不知作何評價,但是憂心多過了懼怕,他輕輕握住了格拉德的手:“……別害怕。”
“我沒有怕。”格拉德說。
他隻是煩躁。
和海默扯上關係後,他便肉眼可見更加頭疼了。
這種頭疼和來找他搭話的科裏·修或是不遠處的奧羅拉並沒有多少關係。“國王之花”過去許久,他也沒道理因為這個繼續憂心。更何況他與奧羅拉已經說得足夠清楚。
煩躁的原因,僅僅是被再次提起的海默。
他難得做夢,再次回到了前世葬身的聖殿。
先是踩過自己手指的麋皮靴子,然後是那被奪走的聖杯。最後是親吻聖杯的,昔日愛人口中的一句。
“終於可以再次見到你了。”
以及在海默葬禮上,維斯通紅的眼角,與終夜的晚禱。
他是怎麽能忽略,遺忘這些的呢?
格拉德覺得頭疼,很快從淺薄的夢境中醒來。夜涼如水,他的目光掠過帳篷中沐浴月光的欄杆,沐浴月光的桌椅,沐浴月光的水壺,一直落在了不遠處的維斯身上。
就因為他所展現出的表麵嗎?
可自己明明已經被騙過一次了。
怎麽能重蹈覆轍呢?
他其實在這種事上,從來都不聰明。
他怎樣才能想明白呢?
他確實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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