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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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德醒來時驚覺大事不妙。
雖然說非常奇怪的是,他為什麽是醒來的?!
他什麽時候睡過去了?!
而更加糟糕的是,剛睜開眼睛,渾身上下仿佛被碾碎重組了鈍痛很快一寸一寸順著骨頭攀附上來,使得格拉德剛醒來的時候,就痛得要再栽過去了。
“你終於醒啦。”
格拉德艱難地剛掀開一點眼皮,就看到維斯放大的俊秀麵孔,唇色卻蒼白得有些怪異。
他正準備開口問,維斯忽然就像失去了支點一般,軟綿綿地倒在了他胸前。觸及到的皮膚涼得叫人心驚。
格拉德下意識地想要推搡他。可剛碰到對方,就摸到了一手黏膩。他動作一頓,隨後抬起手掌。
其中一片血紅。
“?!”
他受傷了?他流血了?可是這怎麽回事呢?
格拉德頭腦中空白,維斯為他擋下薇薇安的劍,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模樣再次湧上心頭。他那個時候是那樣脆弱,那樣蒼白,可明明憑他的本事,如果不管顧自己,是絕對不會受這樣重的傷的——
這次又是怎麽回事呢?格拉德實在想不明白。那樣多的血液在他的掌心中黏膩,觸目驚心的鮮紅。他不敢去觸碰身上已然失去意識的維斯,這副場景逐漸與他記憶中的模樣重疊。
他忽然就想到了先前的預言。
維斯真的會因為自己淒慘地死去嗎?
……
其實格拉德本來不應該在意這個的。比起維斯的安危,他更在乎的應該是自己才對。更何況維斯在上一世還使自己平白無故丟了性命。他應該憎惡他,應該厭棄他的。
可是維斯真的因為自己,這樣脆弱地倒下的時候,格拉德發現其實自己並沒有因此多痛快。
難道他仍舊不想要對方死去嗎?
格拉德想不明白,他切切實實地因此感到茫然,一時半會兒甚至忘記了呼喊他們的同伴。
當然,他也是過了好久才想起來,自己明明是在獸人山穀中參與古怪的十日談,正要和眾人述說自己“一見鍾情”的老套故事,他都想好了自己應該如何編篡,但卻一點自己講故事的印象都蕩然無存了。
怎麽會這樣呢?
他的迷茫混沌一直持續到再次聽到奧羅拉的聲音。當然他現在對於奧羅拉的聲音其實有些應激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奧羅拉確實是他重生以來所結識的第一個朋友。
“你醒了?”
“他昏過去了!……”
格拉德的聲音和奧羅拉幾乎同時響起。格拉德其實並沒有聽明白奧羅拉的問題。他慢慢地要把昏倒的維斯托起來,這對他來說並沒有很困難。但是剛把身體翻過去,就看到維斯血色全無的臉。
傷口找到了,是在手心。那樣深的一道,幾乎要貫穿手掌。龍族自愈能力驚人,現在那傷口已經在緩慢地愈合。但是其慘烈程度,仍舊觸目驚心。他的血液甚至是溫涼的,似乎沒有一點生機。
“他要救你。”奧羅拉平靜道。他終於解開了那身黑袍,把它攏在了格拉德身上,“你喝到鴆酒了。”
“我……”
“你的故事沒有被通過。”奧羅拉說,“我們也是後麵才知道的。”
格拉德對此毫無印象,於是沉默著沒有接話。他也是在這個時候才忽然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他們已經不在那峽穀底部,圍繞著巨大的祭壇。
他們現在所處的山洞逼仄,呈蜂格狀。周邊的石壁也脆弱鬆散,並不平整。唯一的入口離他們不遠,現下蒙著一層黑布,投不進光,自然也不知日夜。
“這是哪裏?”
“……你看看就知道了。”奧羅拉平淡道。
他一麵說著一麵掀開入口處的黑布。格拉德猶豫一下,把維斯放平,往外走去。
映入眼簾的是凜冽的夜風,灌得人脖子一緊。低頭下看,卻要被狠狠嚇一大跳。
——這麽高?!
他先前和維斯探查過這片峽穀,知道從底部望天看到的隻是細細的一條線。而在他們這個位置上望,遍布星辰的天幕仍舊遙遠,而底部的一切也相當有高度。
格拉德本以為這樣的山洞仍舊在峽穀底部,他們隻是出於某種原因,才舍棄了自己的帳篷,一齊蝸居於此。他甚至想過是不是奧羅拉劫持了他們二人,也沒有想過他們會到這麽高的地方來。
按照奧羅拉的能力,這應該是做不到的……
他們到底是怎麽上來的啊?!
而最引人注目的,其實不是在這高崖上的避難所,而是在峽穀底部,依偎著巨大的異形怪物酣睡的黑袍人。而那怪物其實非常眼熟,圓潤的眼睛,巨大的犄角,三個表情不一的頭顱!……
“貝貝?!——”
格拉德險些驚叫出聲。
可是這東西明明應該早就死在了矮人劇團。作為矮人秘寶的一半守護者,它遭到了謝伊的獵殺。即便經曆了激烈的打鬥,但最後三頭巨獸還是死在了謝伊的長刀下。
自己明明是親眼見過的,那個血液噴薄的血夜,在鮮血中浴血而生的謝伊,都給他留下了不淺的印象。而失去統領人,因此絕望哭泣的妮妙,同樣深深刻在了他的腦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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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沒有死掉?!
格拉德強迫自己回神,隨後終於注意到了些許差異。劇團中的怪物有著三個布偶腦袋與紐扣眼睛,而麵前這個,它的三個腦袋都遍布顏色不一的鱗片,眼球沒有閉合,呈現非人的燭黃色。
難道先前死掉的是仿製品,這底下的才是本尊嗎?
而與正牌貝貝相擁而眠的黑袍人,究竟又是什麽身份呢?
當然這個人本就古怪,無論是在“十日談”中無端地挑起話題,還是在月夜中給謝伊送來的毒藥,都足以見到他的不同尋常。這樣的怪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前世對他也全無印象。
“其他人呢?……”
“在最裏麵睡覺。”奧羅拉皺眉,“現在很晚了。”
格拉德向內望去。果然看到剩下的人正在酣睡。愛德華,謝伊,科裏·修,甚至還有塔塔。參與十日談的人似乎都在這裏了。
他記得還有一個人的。
“亞曆山大……”
“他死掉了。”奧羅拉說,他的平靜在此時此刻看起來甚至有些無情,“為了讓我們逃出來。”
“‘十日談’?……”
“中止了。”奧羅拉說,“那東西出來,什麽祭祀都進行不下去。”
格拉德看了眼還在熟睡的貝貝,咬了咬唇:“它,為什麽還在?”
他知道奧羅拉可以聽明白的。精靈卻沉默了,許久才回答道:“這應該要問那個人了。”
格拉德自然沒有想要詢問那神秘黑袍人的想法。他沉默地注視著被摧毀的祭壇,在破碎祭壇上酣眠的怪物,與召喚它形容愜意的主人。
還有不知道為什麽死掉的亞曆山大。
但其實原因是很好想象的吧,畢竟活下來的,有他在意的女孩子。
塔塔閉著眼睛睡覺,她雪白的睫毛結著一層顫抖的水珠。這天晚上應該是場惡戰,但是他完全錯過了,剛醒來,看到了隻有所有人的沉睡,以及維斯的昏迷。
他都要詫異維斯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救自己的性命。
“你也睡覺吧。”奧羅拉道,他溫柔地拂過他皺起的眉眼,“畢竟你也很辛苦。”
“……”
可怎麽會呢。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能夠對抗怪物的戰力,現在還因為自己奄奄一息。
格拉德的愧疚情緒在某種程度上非常稀薄,他這次應該也不會多為此掛心的。但這次好像確實有哪裏不一樣,尤其是在感受到口腔中不屬於自己的血腥味的時候。
好吧好吧,自己的仇人未婚夫為了挽救自己的性命,放血放到休克。
即便格拉德是多麽鐵石心腸,也知道小混蛋的真實麵目,但也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他確確實實因此有所觸動,心裏也遲鈍地生出了類似於感動的情緒。但比起這個,懊惱應該更多些。
那可是鴆酒,上個喝掉這東西的人不到片刻便淒慘斃命,自己又是怎麽在鴆酒過後活下來的呢?單是靠放血嗎?那要放掉多少的血呢?
格拉德自然沒有具體概念,但麵前的維斯著實蒼白,著實虛弱。他的掌心冰涼,像是沁水的玉石,冷得甚至不近人情。他嚐試著貼近了些,感到的寒冷和落在麵上的血液差不大多。
為什麽要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呢?
格拉德罕見地因此迷茫。
曾幾何時,他重生之後,都可以理所當然,心安理得地憎恨著這個人。因為維斯前世惡劣的背叛,因為自己曾經在對方那裏遭遇到的痛苦,因為惡龍與騎士的勢不兩立……
他有那麽多理由去恨維斯,也好叫自己的感情直接暴斃,對於維斯所展現出的,不同往常的低微,付出感情的真摯,也好真的做到視而不見。
可是在維斯一次一次為自己送上性命的時候,格拉德心裏的理所當然心安理得,好像忽然在看不見的地方,逐漸動搖了,隨即像是被撞上的冰山一樣,轟然崩塌了。
這是為什麽呢?
如果隻是為了忽悠自己幫他找聖杯,那這是不是有點太麻煩了?
是不是做得有點太多了呢?
格拉德注視著黑暗中閉著眼睛的維斯。估計是真的安心了,他的神色稱得上是平和,那張漂亮精致的麵孔沒有惡劣個性的影響,現在看起來就是純真的小天使模樣,也確實很叫人憐惜,也確實能夠騙過很多人。
維斯好像就是捧著這樣的臉,和自己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格拉德才對他死心塌地的吧。
格拉德垂下眼睫,覺得自己心裏的某一處,很輕微地動了動,像是鑰匙卡上鎖扣,發出的輕微啪嗒聲。
不知道是在哪裏忽然跳出的一個聲音,它幾乎是惡劣地嘲笑他——
你完蛋啦,你又要重蹈覆轍啦!
你又要被這個小混蛋騙啦,為他死心塌地,賠上自己的性命啦!
可是為什麽呢?
如果格拉德知道維斯這樣做的答案,也許他就不會這樣遲鈍地迷茫,也許他就能夠真的找到問題的根源。
可是這個時候他一點也沒有想要把對方趕緊搖醒,得知答案的衝動。他隻是注視著對方蒼白的麵色,心裏認真地期望,他不會因為疼痛而做糟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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