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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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雪白的蠍群中。
    不知道躲避了多久,隻知道他確實退無可退了。謝伊咬著牙,做著最後的抵擋。
    生的欲望對於他而言,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並不劇烈。但是今夜,他下意識地不想要自己這樣無可奈何地死去。
    畢竟有人為了他的性命,付出了那樣多。
    心髒的鈍痛並沒有因為肢體活動起來而帶來絲毫緩解,夜色將沉默地向他逼近的蠍群們襯得更加可怖。它們在黑夜中潛行,它們是最敏銳狠毒的獵手,一步步將獵物逼入死地後,再去狠狠撕咬它的脖頸。
    鷹隼都是狠厲的獵手。
    謝伊也沒想過自己也會被逼入如此境地。
    不過也不是不可以的。他想。
    畢竟這個世上總是有人想要自己的命,他不還是苟且活到現在了嗎?
    殺不死他的,隻會成為日後談起的雲淡風輕。謝伊就算真的死在了這裏,那其實也沒有什麽。他不在意生活,不在意死去,那麽沒有任何能夠打敗他。
    謝伊垂頭,看見自己突出的腕骨。想到曾經抵靠在這裏的溫度,想到陽光烘培過頭發的鬆軟味道。那些美好的景色,隻有活下去才能看到。
    那麽……
    也不是不可以做到的。
    沒有刀,他還有手臂。他可以格擋一切可怖的東西,可以撕碎一切擋路的東西。
    他要活下去!
    就算活不下去,他也要艱難地,即使被撕扯幹淨,也要拚盡一切再倒下!
    他咬牙支撐起身體,抓住了從旁邊滾落的碎石,狠狠地投入了麵前的廝殺!
    他一個人麵對這樣多的蠍子顯然是吃力的,更何況它們確實體型誇張,本就虛弱的他也做不到真正殺退它們。
    而伴隨著不斷地攻擊,他的血液明顯流逝得更加洶湧,不少蠍子在旁側伺機而動,在合適的時候猛地撲過來,啃咬他的血肉。
    它們是想要把他徹底圍困在這裏!……
    謝伊咬了咬牙,看了眼旁側的山洞。如果跳回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但這無疑會為另一側的格拉德帶來不小壓力。
    而且這些東西明顯對他的興趣更大。
    為什麽呢?
    因為血液嗎?
    謝伊來不及分神思考,抬手擋住要撲咬他眼睛的一隻蠍子。切斷它們的尾巴後它們便失去的生命,但更多的是無法精確地切割尾部,導致這些蠍子不住地向他注射神經毒素。
    他並不害怕毒藥,但是也對此感到疼痛。蠍子們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發出興奮的嘶嘶聲。如果它們一直把麵前這個人圍困在這裏,那麽總有一刻,他就會倒下鬆懈,然後成為它們的盤中餐。
    謝伊現在所麵臨的困境,隻有兩個解決辦法。
    第一是把所有的蠍子都殺死,他能夠活下來。
    第二就是這些東西忽然失去了對他的興趣……
    但這顯然是困難的……
    謝伊再次控製不住地栽倒下去。他徹底沒有了力氣,在角落中苟延殘喘。生命就像是沙漏裏有限的白沙,他能夠感知到自己生命在逐漸消逝時發出的滴答聲。
    就這樣了嗎?
    就這樣了吧。
    他想,他實在是太累了。
    就讓那些沒有完成的,他人寄托在他身上,沒有道理的夙願,統統都見鬼去吧。
    他要死掉了,這些事情本來就和他毫無關係。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咻!——”
    金黃色的光箭穿破了夜色的濃重黑暗,周邊一切忽然一下子生動明亮起來。圍眾的蠍子們霎時發出了不明所以的尖叫聲,數不勝數的尖叫聲匯聚在一起的時候刺得耳膜生疼。
    謝伊艱難地抬起一點眼皮,看到渾身沐浴著金色的精靈高舉著弓箭,射落了正要攀附他脖頸的一隻雪白長尾蠍。
    精靈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他沐浴著清淺的光暈裏,他周邊的一切都是明亮的。
    謝伊被這樣的明亮晃了眼睛。
    “喂喂喂!不是不是,人都死掉了?”科裏·修的聲音同時傳來,他湊近了奧羅拉,因為這精靈小子身上帶著他們在場的唯一光源。
    “活著。”奧羅拉說。他漫不經心地收回光箭。那東西在他手裏很快就化成了一團瑩潤的光球,那些蠍子在見到這東西後都嚇得四處逃竄。
    “‘白皇後’?”科裏·修的聲音提起來一點,“這麽多?”
    “嗯。”奧羅拉踢開腳邊已經昏死的雪白蠍子,往內側走去,“估計聞見了血味。”
    塔塔躲在科裏·修背後,顯得異常小鳥依人。聽到他們的話不由詫異:“這裏怎麽會有這東西?它們不是在‘極寒之地’嗎?”
    “誰知道呢。”科裏·修回話說,“說不定就有人心理變態,把這東西抓過來了……嘿,小白兔,你抓幾隻過來,這玩意兒挺值錢呢!”
    “我才不要呢。”塔塔撇了撇嘴,“它們最喜歡兔子的血啦!我過去就要挨咬!”
    “欸,話說裏麵倒著的是不是你那小騎士?”科裏·修說。
    奧羅拉湊近了些,看到謝伊滿是血汙的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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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喲。那他不會死了吧?”科裏·修說,“畢竟他手無縛雞之力的……”
    “別吵了!”奧羅拉煩躁地打斷他。
    科裏·修立即噤聲。精靈小子對待他可沒有那麽多好脾氣,這點他一直知道。
    塔塔趴在科裏·修的肩膀上防止被咬到,眼尖地也看到了裏麵的人:“那不是隼嗎?啊喲,他該不是把小騎士弄死了吧?”
    “你們到底想不想他活著?”奧羅拉忍無可忍。
    塔塔嘖一句,說:“這不是人之常情嘛。小騎士那麽孱弱,是很容易死掉的啦。”說完她又指責道:“小精靈你不應該把他和隼放在一起的!誰知道隼到底會做什麽呢?”
    奧羅拉被她數落一頓,沒有發聲。
    那邊的謝伊終於掀開了眼皮,想要說話的時候,科裏·修忽然挨近了:“嘖,你們別吵了,隼都要死掉了。”
    塔塔聞言立即貼了過去,隨後驚訝道:“他傷得這麽重——對了對了,‘白皇後’就喜歡獸人的血!他肯定被咬壞了!”
    奧羅拉適時照亮過去。謝伊的腿果然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傷痕,正汩汩湧出深色的血液來。嘴唇也因疼痛而死白,奄奄一息。
    “不行,要馬上包紮才行。”科裏·修說,利落地撕掉自己身上的布料,“小兔子精?弄點水來。”
    “啊?噢。”塔塔稀裏糊塗地應了,才反應過來,“這哪來的水?”
    “我的燒酒呢?整點來就是了。”科裏·修說。
    塔塔確實記得有這麽一茬,不過那酒瓶在貝貝忽然攻入的時候就不見蹤影了,現在她要上哪兒找去?
    不過謝伊傷得實在太重,要是再不處理肯定活不了多久。
    “這……”塔塔為難起來,正思忖著組織語言。
    “不用了。”奧羅拉平靜地說,忽然從背負著的箭筒裏摸出了一枚小小的白色骨頭來。
    塔塔失聲道:“獸骨?你找到了?從那人手上?……”
    奧羅拉並不答,隻是就著一點幹淨的衣料,把獸骨磨得稍碎,隨後覆蓋在了謝伊的傷處。
    傳說中的秘寶獸骨,擁有治愈世上一切的能力,可以醫死人肉白骨,在這個重傷難愈,奄奄一息的少年身上發揮出了最大功效。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那破損的傷口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生長,愈合,然後平滑如初。
    塔塔縮在他們身後,心裏已經在合計起來。
    這一點獸骨來治愈謝伊是足夠的,但要是想和他們幾個人分,那就有些不夠用了。
    她需要在這些人中脫穎而出,顯然怪不現實。
    “另一個人呢?”科裏·修問。
    謝伊撐起一點眼皮,幹咳幾聲,隨後指向另一側:“在那裏。”
    他的傷口大抵愈合,但仍舊虛弱。奧羅拉沒有多問,很快站起來:“你留在這裏。”
    “我?”塔塔有些詫異,但很快反應過來,拔高音調,“喂,我在這裏幹嘛?誰知道隼到底怎麽想的?他弄死我不是輕而易舉嗎?”
    “讓你照看他。”奧羅拉說,“要是怕死的話,他也留下——這總可以了吧?”
    科裏·修點點頭,無所謂道:“我可以幫忙盯著隼。畢竟他確實危險。”
    塔塔見自己被附和,趕忙補充道:“就是嘛,兔子手無縛雞之力的。”
    奧羅拉沒理會這兩個人,丟了一個光源,便側身進了一旁的洞穴中。
    科裏·修和塔塔一左一右地將還癱軟在地上的謝伊圍了起來。船長從口袋裏摸出一塊薄餅來,丟給旁邊的二人:“我們先吃會兒吧,那精靈小子肯定又要和人敘半天的舊。”
    “啥意思?”塔塔接過那烤過的饢餅,啃了幾口,“——噢對,也是,感覺他對那小騎士挺不一般的。他倆啥關係?”
    科裏·修說:“應該是前任老情人。”
    “噗!——”
    塔塔差點非常沒形象地噴了一地。她勉強撐住,擦了擦嘴角,不滿道:“喂大叔,餅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這是空口白牙就開始造謠了吧?”
    “哪有?”科裏·修說,“他們兩個不就氣氛詭異嗎?一會兒你對不起我,一會兒我對不起你的。”他說著打了個冷戰,“欸,小兔子精,你不覺得他們兩個很有機會死灰複燃嗎?”
    “為什麽?”塔塔切一句,“他們兩個肯定沒機會的啦!”
    “為什麽?”這回輪到科裏·修發問了,“我們精靈小子差在哪裏啦?”
    “不是還有那小龍人嘛。”塔塔哼哼道,“他們兩個沒機會死灰複燃的啦!”
    “啊喲,這倒也是。”科裏·修苦惱片刻,但立即道,“但那咋啦,這兩個也沒定數呀!”
    “他死掉了。”
    長久沉默的謝伊這時候忽然開口了。他一出聲,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
    “……”
    “真的假的啊?”塔塔小聲道,又覺得自己語氣不對,噝一聲,改口道,“這麽突然?他挺厲害的吧?”
    不過剛說完話,她就自己得出了答案。維斯確實厲害,但是也不可否認,貝貝的觸手拍落下去的脆弱山洞中,一個因失血休克的人,確實難以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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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科裏·修頗為惆悵地歎了口氣,“其實他人也挺好的。隼你也這麽覺得吧?”
    謝伊摁著胳膊上的傷口,沒什麽情緒地嗯了聲。
    “……算了算了。”塔塔說,但還是不可避免地也惆悵起來。她望見洞外的夜色,那樣濃重渺遠,怎麽也看不到另一側,“真可惜呀。他就是有點蠢啦。不然早就結束了。”
    “小兔子你說什麽呢?”
    “我說,他要是聰明一點,早就說明白了。”塔塔低頭撥弄地上的碎石,“其實他很喜歡小騎士的啦。但是他不知道怎麽說。”
    “呃啊。”科裏·修說,“怎麽像是什麽苦情悲劇一樣的?——隼你怎麽又不說話了?”
    謝伊冷淡道:“關我什麽事。”
    “嘖。”科裏·修搖搖頭,“隼就是太難溝通了。”
    塔塔讚同點點頭。
    三人沉默之際,科裏·修忽然意識到了不對:“精靈小子那邊是不是太安靜了?是不是出事了?”
    塔塔頓時緊張起來:“靠,我們這裏誰能救他呀?——他怕不是也怎麽樣了吧?”
    “去去去,別說喪氣話。”科裏·修一麵說,一麵舉起了自己簡陋的斧頭,“稍微等一等就是了。”
    塔塔還沒接話,但那半邊山洞終於傳來了聲響。
    奧羅拉從另一側出來。好在他看上去安然無恙。
    但是他說的話卻給他們澆了兜頭冷水。
    “他不在那裏。”奧羅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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