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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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塔覺得麵前的托裏斯仿佛生出了巨大的狼尾巴,而自己就是在童話故事中遭受哄騙的可憐小白兔。
但是她實在是迫切地想要知道背後的真相。與此同時,她也真正明白了自己方才心中蠢蠢欲動的異樣感。
對呀……那樣粗暴地,將他們捆來的人,怎麽會是一個對待“獎勵”的態度呢?
“到底是誰把我們捆來的?”塔塔三步做兩步,主動跟在了托裏斯身後。
托裏斯但笑不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你快說呀!”塔塔著急了。
“我也不知道。”
“……”
謝伊正在搭積木。
他專心致誌屏息斂聲地將最頂端的三角形擺正,然後再在上麵放上同色係的方形。他最近非常癡迷這樣的機械化遊戲,雖然他疊得非常非常醜。
“如果我們今天給所有瓷磚做了清潔,那麽明天我們就能少做很多工作……”
抱著潔淨方巾的侍女嘀嘀咕咕,偶然擦過謝伊的房間門,下意識地探身進來,要幫忙把門闔上。而剛探出頭,就發現原來房間中還有人。
“欸,啊!”她頓時驚慌起來,很快地低下頭來,“真抱歉。我沒有看見您……”
“沒關係的。”謝伊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對自己這樣拘謹客氣,隨口道。
那邊的侍女看到他身前擺放的積木塊,還有扣在椅背上的熟悉外套,大著膽子開口:“您和小殿下,剛從外麵回來是嗎?”
謝伊嗯一聲,隨後把手上的積木推倒重擺:“……有人喊他走了。”
“我知道的!”侍女忽然激動起來,“是利維坦先生……他是位博學智慧的老師……不隻是小殿下,還有很多人都是他的學生……”
謝伊噢了句,隨後有點疑惑:“你和我說這些幹嘛?”
“噢……啊……”侍女頓時低下頭,有點局促,“我其實……是想要問問您,騎士大人回來了沒有……因為那邊的孩子,一直鬧著想見他……”
她說的孩子自然是指安吉特。但是對於謝伊來說,這顯然是個陌生名字。他停頓一陣,目光投向了積木堆裏,沒有做完的護身符。
本來想加點好聞的香料進去的……可還是沒能完工。
不過就算是完工,也很難送出去吧。
真麻煩。
他沒有再看,而是抬起頭來回話:“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謝伊輕聲說:“這件事你也不應該問我。”
該被問的那個人正在訶冬的塔樓裏,被老師惡狠狠地訓話。
維斯一直不大喜歡這個古板的老師,覺得他惡毒又刻薄,成天都在沒道理地念叨所謂沒有依據的神明預言。不過在其他人那裏的風評,這人可比他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在自己看來胡說八道的預言,卻叫他人奉為圭臬。
對麵的訶冬衣著齊整,黑袍熨帖平整,沒有一絲褶皺。垂感極佳的羊毛料顯得他挺拔而端莊,擰起的眉頭也自帶說不出的威嚴莊重。
但維斯在他們麵前是不可能擺出如何的正形的。而且說實話,在他眼中,恭維與敷衍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他也一點不想要在現在恭維或是敷衍他的老師,因為他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格拉德不見了。
如果不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維斯現在應該早就在尼伯龍根四處翻找,把人找到了。
可偏偏他又無法拒絕訶冬的要求。即便他現在也很想要甩手就走,但是對方隻是輕輕睨他一眼,他就無法多動彈了。
這是個古老的血脈技法,在訶冬死前,他的學生,尤其是有著純粹血統的學生,都不能夠反抗他的命令。這也是他作為國師的最大特權。
而這位德高望重的學者,兢兢業業的努力也不過是為了維持種族血脈的純淨與繁衍。因此從不會有人多苛責他的古板與固執,反而要勸解不理解的人多些包容與耐性。
雖然對麵的人已經極為惡毒刻薄地挖苦了他許久,甚至在中場休息過程中開始飲茶解渴,但維斯還是沒有露出明顯的嫌惡神色。
“您到底想要說什麽?”他再次有禮貌地詢問道,“我真的有事要忙。”
“你又有什麽事要忙呢?”訶冬冷嗤一聲,“你把心思——放在一個異族身上!而且,他來自於汙染我們先祖的種族!這種事情,還要你多分注意嗎?!”
這樣的話維斯早就聽厭煩了,無非就是他應該在早些時候就殺掉會給他們帶來禍患的格拉德,以及不應該把這人帶到尼伯龍根,不能叫龍類血脈的中心受到異族的玷汙……這樣的話在他們到來的第一天訶冬就已經劈頭蓋臉地丟到他臉上了,實在是絲毫不留情麵的警告。
可是他對於這個種族並沒有對方那樣深沉的情感,甚至他根本不明白對方對於這事情的固執。要仔細思忖,也許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可是那樣久的恩怨或是仇恨,無論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不是當事人的維斯,其實確實很難共情。
再者說,他在這裏也沒有過多少愉快的回憶,也很難指望他有什麽宏大的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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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說我又要做些什麽呢?”維斯說,心思早就飄忽到門外。他已經叫勃倫與格林去找人了,不過按照他們兩個的效率,估計還要過好久他才能再見到格拉德。
雖然知道格拉德在這裏不會有什麽危險,但他還是控製不住地憂心。
真是的……又胡亂跑。
維斯不悅地將唇線繃直。這樣的小動作很快也引起了訶冬的注意,他立即拔高聲調:“你到底有聽我說話嗎?!你又真的把我當作老師嗎?!你對我,有一絲一毫的尊重嗎?!”
“我當然很尊敬您。”維斯無奈地歎氣,“可是我們就是要結婚啊。您就算不同意,我們也要結婚啊。”
“你……你!……”訶冬看起來被氣得不輕,半邊麵上的鱗片都控製不住地溢出冰藍色的熒光,“我是管不了你們了……管不了你們這些蠢貨!”
維斯嗯嗯嗯地敷衍著,還在憂心之後的事情。
訶冬又喝了好半天茶水,終於把一口氣順下去了,而那杯香檸茶也徹底空了。
“您真奇怪。”維斯百無聊賴地繼續道,“您每天都要來找我說同樣的話,究竟有什麽意思呢?”
“我看你把我氣死才高興!”訶冬惡狠狠道,但終於是說起了正題,“死過來看!”
維斯噢一聲,押長脖子,探過去看。訶冬雖然脾氣古怪,但是很少沒事找事,他要是真的要說什麽正事,維斯也自然要聽。這也是他趕過來的原因之一。
探過去,發現訶冬叫他看的是一個圓形的羅盤,最中間放著勺形磁石,勺柄一端正指著自己的方向。
“怎麽了?”維斯不明所以。
“白癡!”訶冬今天對他尤為惡劣,“你看這邊!”
維斯偏過頭確認一番:“什麽都沒有?”
勺口的位置一片漆黑,而指向自己的勺柄處還有些許看不懂的複雜文字。
“對啊!什麽都沒有!”訶冬拔高音調,“你不覺得奇怪嗎?”
維斯無奈地攤了攤手:“究竟是什麽意思,您直說就是了。”
“……直說直說!”訶冬歎口氣,“你已經把心口鱗片交出去了?”
維斯點頭:“對啊。”
“這個司南,是你出生的時候,用一滴心口血鑄造的。”訶冬把那東西調了個方向,將一片漆黑的勺口那處對向他,“另一處完全空蕩,意味著什麽?”
聽到和這個有關,維斯終究還是端正了神色,輕蹙眉:“……東西不在他手上了……”
“被丟掉了!”訶冬冷哼一聲,口氣裏滿是嘲諷意味,“我都警告過你多次!你卻一如既往死性不改!他壓根就沒有把你的任何東西放在心上!等你死了再思忖誰能替你收場吧!”
“……丟掉了?”維斯顯然也遲疑起來。但沉默許久,再抬起頭的時候,卻不像是預料的那樣麵色陰沉。畢竟按照這人的執拗,聽到這樣的消息不說崩潰,也多少要悲痛一陣子。
可維斯卻表現出了意料之外的鎮定。這反而叫訶冬有些詫異起來。
維斯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您告訴我。”
“你……”訶冬回過神來,冷哼一聲,“所以呢?還不趕緊叫他們都滾蛋?現在及時止損還來得及……”
“但我還是要和他結婚。”維斯輕聲說。
“?!”
訶冬一時語塞。
“他本來就不會喜歡我的。”維斯說,“這也沒什麽。”
說到這裏,他居然還扯了扯唇角:“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你……”訶冬連繼續挖苦辱罵的心思都沒有了。不得不說有維斯這樣的人物實屬家門不幸,至少對他來說。他一陣頭疼,終於又開始摔起了茶杯。
“滾吧你!”訶冬說。
維斯得令,並沒有反駁任何話。那琉璃茶盞丟到他身上,他也沒有任何不悅,隻是說了照例告別的話,便推門離去。
剛到門口,就看到謝伊沉默的身影。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雪白色的嬌小女孩,她正咬著指尖,圓眼睛機警地四處轉悠。在看見維斯的那一刻,就立即像是被燙到一樣,動作迅速地縮在了謝伊的身後。
“你怎麽會來?”維斯問。但不知道他問的究竟是哪個人。
“……”
“我,我想和哥哥玩。”安吉特小聲開口,“老師說,你應該會知道的。”
“剛好碰到她的。”謝伊也出聲解釋,“她要找……找他。”
他不知道要怎麽稱呼格拉德,也沒有想出合適的代詞。最後皺著臉,很快地把那個詞擦過唇邊。
“你出來做什麽呢?”維斯說,他不想要應付安吉特,這是個非常麻煩的姑娘,所有人公認的混世魔王。
安吉特小聲說:“你應該知道……”
“我不知道。”維斯果斷地說,隨後就要擦身去找勃倫與格林。這兩個雖然效率低下,但是這麽久過去,總歸是有多少消息。他也自然沒工夫和她多耗,也不想聽她接下來的話。
“等一下!”
安吉特很快抓住了他的衣角,雪白的眼睛裏一下子湧出淚水來,“他說了會來找我的。可是他一直不來。你告訴我。如果你知道的話。你要和我說。”
她小小的手攥住他衣角的時候一直控製不住地顫抖。維斯確實很難不從這個雪白的孩童身上聯想到她的母親。在很久之前,也有這樣的雪白,抓住他的胳膊,不住地顫抖。
但那雙眼睛,即便是含著淚水,也明亮異常。
“可以。”維斯說,垂下眼皮,“你和其他人回去。”
安吉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含著眼淚,始終怯怯的。她終於還是不得已鬆了手,維斯不再理會身後的人,很快地邁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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