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洲城裏的病人急速增多。
    就像下了一場雨，鑽出來的蘑菇，遍地都是。
    這太不尋常了。
    是中毒嗎？
    天笙和李戰重點檢查了水源，食物，沒有任何發現。
    城門關閉了，百姓們終於意識到了死神的降臨，紛紛湧上街頭。
    一個鶴發雞皮的古稀老人，沒人知道他有多少歲，轉動著混濁的雙眼。
    沒想到有生之年，故事裏的事他會親身經曆，真的到了這個地步嗎？
    “我的祖父的祖父曾經講過一個故事……”
    那是多久以前？許是三百年前吧，那場災難是始於某個小鎮，那真是……
    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逝，或覆族而喪。
    再後來十室皆空，滿地屍骸，任野狗烏鴉老鷹們啄食……
    有少數人逃出小鎮，卻不知他們所到之處皆變得和那個小鎮一樣，變成人間地獄。還是不斷有人逃出，不斷的產生新的地獄……
    直到怪病傳到了某一個村子，村長帶領村民，修築了高高的圍牆。
    從此再沒有人走出那高牆，連死神也被擋在高牆之內。
    那場災難覆滅了國家近一半人口，怪病終於結束了，終結在那個小村子裏。
    “他們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老人的聲音滄桑，有如地獄的魔音，讓人不寒而栗。
    白洲的空氣中彌漫著壓抑和死亡的氣息，那感覺讓人窒息絕望和悲涼。
    整個白洲陷入絕境。
    天笙走在街上，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拉著天笙的衣角問：
    “我會不會死？我朋友小毛不見了。”
    其他人也都圍上來。
    有人斷斷續續的傳出來哭聲，開始時幾個人小聲啜泣，後來有人號啕大哭，再然後有很多人大哭……
    葉天笙的鼻子發酸，心如油煎火烤一樣難受。
    “鄉親們，大家聽我說，目前藥方已經頗有進展，隻缺少一味藥引子。
    大家要相信我，我們不會死，都不會死，我們一定都不會死。
    本官在此立誓，病患不除本官不會離開，本官會和大家同生死共進退。
    本官會和你們一起活下去。”
    天笙蹲下來拍拍小姑娘的小腦袋，“放心吧，哥哥不會讓你有事，哥哥會有辦法的。”
    小姑娘高興了，“太好了，我還能吃到娘親的桂花糕了，還能和我的小黑狗玩兒……”
    葉天笙堅定的眼神和鏗鏘有力的話語，鼓舞著大家的士氣，安撫著百姓們的情緒。
    “那藥方真的就隻差藥引子？”李戰悄悄問她。
    天笙苦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她和醫屬局醫官們熬紅了眼，沒日沒夜的查閱各種醫書典籍，他們爭分奪秒的，在和閻王搶人，可是進展甚微。
    她已經飛鴿傳書，求救師傅東施笑。
    ……
    大家都在殫精竭慮的研究如何救人，郭森此時也火急火燎的，在屋裏急得團團轉。
    死了死了，都死了。
    怎麽死了這麽多人？自己會不會死？
    “大人不會死。”
    幕僚韓間幾說道，“大人忘了？你吃了屬下的神藥。”
    對啊對啊，自己真是被嚇糊塗了。
    郭森內心稍微安定了些，他可以不信爹不信娘不信十八代老祖宗，可他信韓間幾。
    這人才智過人，頗有些見識。
    什麽陰謀陽謀的，短短半年為郭森鏟除異己，斂財無數，官途順了不少。
    韓間幾說他死不了，他就一定死不了。
    “不對啊，現在死不了，可因為自己的問題白洲死了那麽多人，將來還得死，被皇帝賜死，免死簽文已經沒了。”
    就算是有，死這麽多人，那免死簽文也救不了他。
    滿門抄斬，千刀萬剮，扒皮抽筋……，完蛋了完蛋了，死定了死定了。
    他跺著腳，額頭上的冷汗冒出來。
    “對對，天大人說可以戴罪立功，韓間幾快把你的靈藥都拿出來，給她們。”
    “大人啊，你以為那靈藥是糖豆子啊？那可是救命的藥，有錢也買不著啊。
    就算大人給了他們，您也撈不著好啊。
    你還真信那欽差的話？他那是騙你的。
    到最後功勞苦勞你都沒，黑鍋倒是有一個。
    退一步講，就算最後不被砍頭，也免不了被革職下大獄，大人您想一輩子就這樣完了嗎？”
    “不會的不會的，有老師在京裏，會保我的。”
    心中另一個聲音卻說，自己沒有利用價值了，他不會管自己，誰都靠不住，唯有靠自己。
    “那怎麽辦？”最後郭森猶猶豫豫的問。
    “其實，隻要皇上不知道白洲發生了什麽就行了，咱們可以……”
    韓間幾貼在他耳邊說道，雖然屋裏隻有他二人。
    不行不行，這太缺德了，郭森搖搖頭。
    “大人啊，富貴險中求，無毒不丈夫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郭森眯著雙眼，一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
    ……
    得病的人越來越多，百姓們也越來越恐慌，不知自己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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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人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對當官的敬畏就少了許多。
    都要死了，還怕什麽。
    加上有人暗中煽風點火，百姓中對欽差的怨言都冒出來。
    也不知道誰說的，欽差大人根本就沒有救人的方子，都是騙人的，膽大的開始辱罵。
    小包子氣壞了，在他心目中，欽差大人就是頂大的英雄。
    以前包子崇拜誰那都是一陣兒一陣的，沒個定性。
    自從那日她救了好朋友，還收拾了郭森，從那之後，他隻崇拜欽差大人一個。
    “怎麽可以汙蔑大人，那可是大人，你們怎麽能忘恩負義？
    給你們糧食，給你們藥，沒有大人你們早死了。
    大人整日的和病人待一塊，她也隨時會沒命，你們有沒有良心啊？”
    包子和他們對著罵，對著打。
    李戰更氣憤，怒氣衝衝的去和他們理論，被天笙拉回來。
    李戰反過來還得安慰天笙，“他們太過分了，你做的真的挺好了，這麽大的事情，就是神仙也不是一下子就做成的。”
    葉天笙不是傷心，不是委屈，也沒有埋怨，隻是覺得自己無能。
    她不知道，還有更無能為力的事情發生。
    小包子病了。
    那個整天跟在自己身後，滿眼都是崇拜和信任的小包子開始發疹子。
    溫商病了。
    開始還瞞著天笙，後來就瞞不住了，葉天笙命令他放下工作，好好休息。
    太醫院的很多醫官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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