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帝京皇宮禦書房裏。
    皇帝鄭西河麵色不愉的坐在香楠木書桌後麵。
    雖說咱們這位皇帝勵精圖治，勤勉政事，並不貪酒和沉溺溫柔鄉。
    但是大晚上被人從宮妃的屋子裏請出來，也不是件太愉悅的事。
    這天下敢這麽做的唯有一人而已。
    鄭西河斜眼瞅著下麵這位，究竟什麽重要的事不能白天說或者明天再說？
    如果不說出個子午卯酉，他覺得有必要罰罰下麵這人，以彰顯帝王的威儀。
    就罰他……三個月的俸祿，不……半年的俸祿。
    此時歐陽如花立於禦書房中央，形如修竹，氣若芝蘭。
    頂著帝王的威壓卻並不局促，顯然他們這種狀況也不是第一次了。
    隻是他還不知道，自己半年的俸祿都快沒了。
    雖然他不缺錢。
    但是他也不缺心眼兒。
    沒有要事他可不會大晚上的，來掃皇帝的雅興。
    鄭西河歎了口氣，
    “我說如花啊，你變了。
    小時候你在外學藝，每次回來都會進宮裏住幾天。
    那時候常常給皇帝舅舅我捶捶背按按頭，還拉著舅舅的大手說，長大了要幫舅舅，好讓舅舅不這麽累。”
    記得當時鄭西河很感動，至今想想還心裏微熱。
    皇宮裏哪裏會缺了侍候的人，隻是喜歡歐陽如花和自己這樣親近而已。
    皇子們也沒有誰敢拉他的龍爪，碰他的龍頭，捋他的龍須。
    他在歐陽如花身上體會到了普通人家的父子溫情，天倫之樂。
    歐陽如花臉上漾起了笑意。
    “當時皇帝舅舅還笑著說，要給我一個大官做，替您守護這大鄭江山。”
    “可是如花啊，你現在呢？”
    恰恰是那個怕他累著的親外甥，如今把累了一天的他從軟床上叫起來的。
    初心何在？
    皇帝恨得牙癢癢。
    ………
    “啟稟陛下，龍木司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事，起先並不起眼……”
    市麵上有人在購置硫磺。
    硫磺並不是什麽稀罕貴重之物，鄭國硫礦也多，相對價格也比較便宜。
    百姓們大多用來驅蟲防蟻，少數大夫以此入藥，外用止癢殺蟲，治療惡瘡；內服可通便、止哮、助陽。
    簡單的說，就是能治毒瘤、哮喘、便秘、還有……男人不舉。
    鄭國雖有限購硫磺的規定，隻要在一定範圍內是被允許的。
    這也值得他深夜至此？皇帝狐疑的看著他。
    歐陽如花繼續說道，硫磺有用，買些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有人秘密的持續的大量的收購，而且是很多人，加起來硫磺的數目就有些驚人了。
    關鍵是，這些硫磺最終秘密的運出鄭國，全部運往陳國。
    皇帝聽著，慢慢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手指敲著桌子，發出“咚……咚……”的聲音。
    要這麽多硫磺幹什麽？硫磺雖可入藥，但大量內服有毒，所需並不多。
    難道南陳有很多人得了便秘？或是南陳的男人都得了不舉之症？
    耐人尋味啊。
    “密探回報，與此同時東宋國還有大量的硝石運往南陳。”歐陽如花接著說道。
    “硫磺，硝石……，你是說南陳在大量製造黑火藥。”
    皇帝的眼睛忽然眯了眯。
    宋國買硝石，鄭國買硫磺，跨了兩個國家，要不是歐陽如花心細，很難想到一塊去。
    黑火藥的主要原料是硝石、硫磺和木炭。而南陳境內多的是深山老林，木炭自然是不缺的。
    製造出這麽多黑火是要幹什麽？皇帝此時微怒。
    南陳本是鄭國的屬國，多年前戰敗後便年年朝貢。前日子派來使臣，態度上就十分的耐人尋味。如今又有這般舉動，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歐陽如花繼續說，“他們購買時化零為整，出境時有的化整為零，雇傭了不少兩國邊界的村民，在兩國互易市場上進行交易。
    購買、運輸、互通消息，行動有組織有章法，這不是小人物能辦到的。
    有的竟然有通關文蝶……”
    言外之意，那涉案之人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覷。
    歐陽如花看著皇帝，他在等著聖裁。
    “你有可疑之人？”
    “今天白天，龍木司抓了一個南陳的商人……”
    原來，最近一段時間，木思一直在跟蹤一個叫關芋頭的南陳商人。
    這人行事十分小心，外表看像個循規蹈矩的商人。
    木思蹲了十多天，終於在黑市逮住了他，人贓俱獲。
    與他接頭的這人，是正五品大理寺寺承，黃忠的手下。
    黃忠，當時海神廟會之時，有個刺客就躲進了黃忠的一個莊子。
    更重要的是，黃忠是當今右丞相，趙莫得的親外甥。
    歐陽如花深知此事的重大，他不得不慎重，又怕夜場夢多……
    皇帝的麵色越來越凝重，沉吟半刻，便下了一道秘旨：
    “放手去查，無論是誰，不姑息不放縱，嚴懲不貸。”
    深夜至此，歐陽如花等的就是這句話。
    說來不巧，沒過兩天，葉天笙奉旨要去白洲。
    他知道白洲的水很深。奈何手頭的事情也刻不容緩，他分身乏術。
    況且他剛討了聖旨就撂挑子，皇帝哪裏是那麽好說話的，所以隻得派了暗衛跟隨。
    知道白洲之行可能凶險，但是也沒有想到會如此凶險，葉天笙隨時可能沒命。
    他一麵辦著硫磺案，一麵又利用各方麵的情報網，留意葉天笙的情況。
    正當葉天笙那頭水深火熱之時，他這邊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黃忠的這個手下矢口否認受人指使，說是自己家裏急需用錢，才做了買賣，和主家無關。
    就憑他能弄到這麽大一批硫磺，說出來也沒人相信。
    無論問什麽，這人都抵死不開口。
    想來應該是有什麽被拿捏住了，不說是死，說了也許死的更慘。
    他自然是死不了的，龍木司的手段自然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終於受不住還是供出來黃忠，交易的時間，地點和交易方式。
    黃忠被秘密的抓獲，隻等那個南陳最大的商販落網，到時證據確鑿，黃忠認不認也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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