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笙看著李老將軍，心情頗為複雜。
    當年，是他將娘親逐出家門，多年來不聞不問。
    可他也曾視娘親為掌珠。
    不久前，因為免死玉佩的事，在金鑾殿上還曾經幫過自己。
    那時他還精神矍鑠，說起話來震得桌子上的茶碗都顫上幾顫。
    此時就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頭兒，眼睛微微發紅，眼神裏有些躲閃、渴望、還有悔意。
    天笙莫名的心有點酸。
    當年他也不過是愛之深責之切。
    娘親是不會怪他的。
    天笙的遲疑讓氣氛莫名的緊張。
    她一步一步，走到李老太爺的跟前，撩起衣袍雙膝跪倒，這頭就磕了下去。
    “外祖父……”
    眾人紛紛露出笑容，氣氛一下子鬆快起來喜悅起來，仿佛這屋子也立刻就亮堂了幾分。
    “誒…，好孩子快起來，這些年你們受苦了……”
    一個錚錚鐵骨的將軍此刻滿臉歉意，老淚縱橫。
    這個孩子是樓兒的骨血，樓兒走的時候也就這麽大吧。
    老爺子眼睛模糊，恍惚間麵前的孩子就是那個自己視若珍寶的女兒。
    葉天笙看著滿屋子的人，如果娘親還在，該有多高興啊。
    ～～～～～～
    “當年到底怎麽回事？”歡喜過後，李月閣還是把心底的疑問問出來。
    屋裏一下子安靜了，眾人看著天笙。
    天笙閉了一下眼睛，倏然睜開：
    “其實娘親不是病死的，是被害死的。”
    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靜得可怕。
    天笙深吸了口氣，接著道：“一切都要從一封信說起……”
    她的聲音很輕，很平靜，直直說了半個時辰。
    李老太聽後放聲大哭，把葉天笙摟在懷裏。
    李月閣緊緊的握住拳頭，牙關緊咬。
    李戰直接揮拳打在了牆上，鮮血直流。
    李老爺子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滑下。他錯了，他後悔了，他沒保護好女兒。
    “那封信裏，到底有什麽？”李月閣問道。
    葉天笙從懷裏掏出那信，遞給了外祖父李誠。
    李誠看完，說不出來話，拿著信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李月閣接過信，臉也一點一點的變白。
    這種梵文，李戰不認得，在場的其他幾人都是認得的。
    信裏描繪了大鄭國當時的軍師布防，軍備力量以及與圖。
    這……才是真通敵。
    這才是九族都不夠誅的大罪。
    大家都沉默不語，這封信出現在魏王府，眾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那個人，魏無塵。
    天笙無奈的搖搖頭，她現在也不知道了。
    “原來覺得是他，後來趙玉琪的話讓我打消了對他的懷疑，再後來，有人說幕後之人是個王爺……”
    目前隻查到了羊甲幫，和紫荊花令牌。
    “紫…荊…花…”，老夫人看著信的末尾的標識，神情有些古怪。
    “外祖母認得？”
    陳國皇家的圖案，外祖母如何認得？
    “這紫金花，快二十年了……”
    大約是十八年前，還是十九年前，李老太記不太清了。
    在太後那裏，她當時還是皇後，她見過這朵花，和帶花的女孩子。
    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子，戴著麵紗，從身姿上可以看出，定是個美麗的女子。
    最主要的是，那女孩的一雙眼睛，生的和她的樓兒一樣。
    就像月光下的湖水，清澈晶瑩，蕩漾著一層夢似的流光。
    就像……天笙的眼睛。
    李老太忽然伸手遮住天笙的臉，隻露出一雙眼睛。
    外孫和那個孩子竟如此相似。
    這……，老太不知說什麽好。
    “我的樓兒那段時間不見了，我曾懷疑她就是樓兒，我想看看那孩子摘下麵紗的樣子，她卻不認得我。
    貿然看人家的臉畢竟不太好，我問了魏老王妃。
    她說這姑娘是娘家的遠房侄女，父母亡故，就認了幹女兒。
    為此我還托人去調查了，果然就和魏老王妃說的一樣。”
    那個女孩好像叫“阿合”，成了皇帝的女人，可惜命不好。
    紅顏禍水的後一句，是紅顏薄命，那孩子好像早早就沒了命。
    李老夫人忽然渾身一震，不會真是魏無塵吧？
    “衝冠一怒為紅顏。
    我聽過一段極其隱秘的秘辛，當年那個頭戴紫金花的女孩子，差點就成了魏王妃……”
    那個女孩子，可是很多人喜歡，上到九五至尊，下至布衣百姓。
    那時魏無塵也正當少年，天子也是風華正茂，結果……
    如果一個人陷入一種執念之中，他就會做很多不可思議的，甚至瘋狂的事情，不能以常理論。
    若真是他，當年那樣對待天笙母子，現在若是知道天笙的存在，他會不會再幹出瘋事來？
    “那天笙豈不是會很危險？”
    “他敢！”
    李老爺高聲說道，嚇了眾人一跳，李老太“啪”的打了他手臂一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道理你不懂？”
    李老爺剛要發怒，見是李老夫人，立刻偃旗息鼓，甚至還有點高興，像一個得了誇獎的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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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年了，老夫人沒有給他笑臉，兩人多是冷戰，誰也不理誰，別說是碰他一下了。
    如果不讓魏無塵知道，就得讓所有人都不知道，明麵上那就不能讓葉天笙和李府有什麽瓜葛。
    最終全家人還是統一意見，暫時葉天笙不能認回李家。
    李老太撫摸著天笙的臉龐，忽然覺得有些哀傷。
    葉天笙覺得這樣很好，非常好。
    她的身份是個麻煩，主要是她本身就是個麻煩，可能還是禍及滿門的大麻煩。
    “我會常來看您的，畢竟李戰……表兄和我是朋友，這個理由很充分。”
    葉天笙握著李老太的手，笑眯眯的說。
    “好，好”，李老太眼睛有些濕。
    這就已經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我現在有外祖母了，還有外祖父，有舅舅，舅母，有表兄……真好。”葉天笙說著歪在李老太的懷裏。
    “你娘親，有沒有留下什麽話？”老太太撫摸著天笙的頭，忍不住的問道。
    天笙忽然想起來，娘還有一封血書，葉天笙從懷裏掏出遞給外祖母。
    李老夫人哆哆嗦嗦的接過來，慢慢展開，字跡已經變成褐色，的確是樓兒的字。
    她的臉色慢慢的蒼白，滿眼都是震驚，比剛才還要震驚。
    “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怎麽這麽苦啊……”
    李老太再次抱住天笙，失聲痛哭。
    大家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麽回事。
    葉天笙有些慌，這信裏的內容她沒看過，裏麵到底寫了什麽？
    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秘密？
    李老太把血書緊緊的按在胸口，然後收起來，貼身放在懷裏。
    沒給任何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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