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易安總堂口內，檀香嫋嫋。
    向炎坐在主座上，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扶手，目光時不時望向大門。他的鬢角已經斑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阿炎，別太緊張。"吳父坐在一旁，輕聲安慰道，"謙仔是個懂事的孩子，他會明白的。"
    吳母也點點頭，溫聲道："是啊，這些年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一直惦記著親生父母。"
    向炎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顫："十年了......我找了他整整十年......"
    堂口外傳來腳步聲。
    向強和向盛帶著向謙走了進來。
    "爸、媽？"向謙看到吳父吳母也在，愣了一下，"你們怎麽在這兒？"
    吳父站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謙仔，有些事情，是時候讓你知道了。"
    向強推了推向謙的後背："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進去吧，答案就在裏麵。"
    向謙皺了皺眉，心中莫名湧起一股不安，但還是邁步走進了內堂。
    內堂光線昏暗，香燭搖曳。
    向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男人——那張臉，他似乎在夢裏見過無數次，卻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向炎緩緩站起身，嘴唇顫抖著："阿飛......"
    "阿飛？"向謙怔住了，"誰是阿飛？"
    向炎眼眶通紅，聲音哽咽："你的本名......向飛......"
    一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五歲那年，遊樂場的旋轉木馬。
    ——一個男人把他舉過頭頂，大笑著喊他"阿飛"。
    ——然後是刺耳的車聲，哭喊聲，黑暗......
    向謙猛地後退一步，臉色煞白："你......你是......"
    "我是你老豆..."向炎再也控製不住，老淚縱橫，"阿飛，老豆對不起你......當年傭人帶你走丟後，我以為你......"
    向謙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看向吳父吳母，聲音發抖："那他們......"
    吳母抹著眼淚走上前："謙仔，當年我們在回去的路上，發現你昏迷不醒，又沒人認領......我們不忍心，就把你帶回家養大......"
    向謙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原主十年來的疑惑，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答案。
    向炎踉蹌著走下台階，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兒子的臉："阿飛......"
    向謙下意識地躲開了。
    堂內一片死寂。
    向炎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你......恨我嗎？"
    向謙死死攥著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我......我不知道......"
    "阿飛，"向炎聲音沙啞，"這二十年，我每一天都在後悔......後悔那天讓傭人帶你出去......後悔沒早點找到你......"
    向謙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那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他的怒吼在堂內回蕩，所有人都沉默了。
    向炎"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大哥！"向強和向盛驚呼。
    向炎抬手製止他們，仰頭看著兒子，淚流滿麵："爸爸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我不求你原諒，隻求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一滴淚砸在地上。
    "......起來吧。"向謙啞著嗓子說。
    向炎不可置信地抬頭："阿飛......"
    向謙伸手扶起父親，聲音哽咽："我......我需要時間......"
    向炎緊緊抱住兒子，嚎啕大哭："好......好......爸爸等你......爸爸這輩子都等你......"
    夜幕降臨，信易安總堂口的後院。
    向謙獨自坐在石凳上，望著滿天繁星。
    "喝一杯？"向盛走過來，遞過一罐啤酒。
    向謙接過，拉開拉環猛灌了一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稱你為小叔叔了？"
    向盛坐下，笑了一下後，歎了口氣："去年你挑了九龍後便都知道了。但大哥說......要等你功成名就再相認，不能影響你的事業。"
    向謙苦笑："真是......可笑。"
    "阿飛，"向盛認真地看著他，"大哥這二十年，從沒放棄找你。香江所有醫院、孤兒院，甚至內地......他幾乎翻了個遍。"
    向謙沉默良久，突然問道："我媽呢？"
    向盛表情一僵：".....你走丟那天，大嫂為了找你被撞死了......"
    啤酒罐被捏變了形。
    "阿飛，"向強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信易安能有今天，就是因為爸發誓要建立一個能保護家人的勢力......"
    向謙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帶我去看看媽媽吧。"
    青山公墓，月光如水。
    向謙跪在母親的墓碑前，看著照片上溫柔的笑臉，終於痛哭失聲。
    向炎站在一旁，淚流滿麵："阿貞......我把兒子找回來了......"
    夜風拂過，仿佛有人在輕輕應答。
    向謙擦幹眼淚，對著墓碑重重磕了三個頭："媽......我回來了......"
    站起身時，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堅定。
    "爸，"二十年來第一次喊出這個稱呼，向謙的聲音有些發抖，"我想......重啟用"向飛"這個名字。"
    向炎激動得說不出話，隻能用力點頭。
    向強摟住侄子的肩膀："歡迎回家，阿飛。"
    回到信易安總堂口，吳父吳母正在門口焦急等待。
    "謙仔......"吳母欲言又止。
    向謙走上前，緊緊抱住他們："爸、媽，謝謝你們......這輩子，你們永遠是我的父母。"
    吳父老淚縱橫："好孩子......"
    向炎走上前，對著吳父吳母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們......把阿飛養得這麽好......"
    月光下，三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向謙——不，現在應該叫向飛了——望著身邊的家人，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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