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斜射進來，在林墨的臉上投下一道金線。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抬手遮擋，卻碰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唔...哥哥別鬧..."小雨迷迷糊糊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林墨睜開眼，看到小女孩蜷縮在他身邊，像隻小貓一樣抱著他的胳膊。養魂玉掛在她脖子上，散發著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三個月過去了，她的靈體已經穩定到幾乎與常人無異，除了在情緒激動時偶爾會變得半透明。
    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林墨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公寓裏靜悄悄的，隻有冰箱運轉的嗡嗡聲。他倒了杯水，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城市漸漸蘇醒。
    自從體育場那晚後，很多事情都變了。陳老正式收他為徒，開始係統地教授陰陽術法；沈青玄回了龍虎山，說是要查清師父與幽冥教的關聯；蘇芷則留下來幫忙整理從體育場和青雲觀帶回的資料。
    而他自己...林墨低頭看著右手掌心。那裏曾經出現過鎖鏈印記，如今隻剩一道淡淡的白色疤痕。根據陳老的說法，他的魂魄已經完整，共情能力不再是被動的負擔，而是可以控製的工具。
    手機震動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是一條短信：
    【外賣騎手賬戶激活成功！今天起您可以開始接單了！】
    林墨這才想起上周注冊的外賣騎手賬號。大學剛開學，課業不重，他需要賺點外快補貼生活費和小雨的開銷——雖然靈體不需要吃飯，但小女孩對動畫片和玩具的渴望與日俱增。
    "哥哥要去工作嗎？"小雨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揉著眼睛站在臥室門口。
    "嗯，送外賣。"林墨揉了揉她的頭發，"蘇芷姐姐下午會來陪你，記得別給陌生人開門。"
    小雨乖巧地點頭，隨即眼睛一亮："能給我帶草莓蛋糕嗎？昨天電視上看到的..."
    "如果賺到錢的話。"林墨笑著應允，心裏卻有些酸楚。普通孩子理所當然的要求，對小雨來說卻總是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半小時後，林墨騎著一輛二手電動車出發了。九月的陽光依然熾烈，曬得他後頸發燙。第一單很普通，一份牛肉麵送到三個街區外的寫字樓。
    "這麽簡單？"林墨看著到賬的8元錢，有些不敢相信。一上午下來，他完成了七單，賺了六十多塊，足夠給小雨買個小蛋糕了。
    正當他準備收工去吃午飯時，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一條加急訂單：
    【青藤苑4棟404室，麻辣香鍋套餐，配送費30元】
    "三十？"林墨瞪大眼睛。平常這種距離的訂單最多十塊錢。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接受。按照導航，青藤苑就在兩公裏外的一個老社區。
    麻辣香鍋很快取到，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林墨咽了咽口水，加快車速。青藤苑是一片九十年代建的老小區，紅磚外牆爬滿了爬山虎，顯得古樸而安靜。
    "4棟..."林墨在小區裏轉了一圈，奇怪的是，樓號到3棟就結束了，然後是5棟。他又繞了一圈，確認沒有4棟。
    "阿姨，請問4棟在哪？"他攔住一個正在遛狗的中年婦女。
    對方皺眉："4棟？青藤苑沒有4棟啊，從3棟直接跳到5棟，老小區都這樣，忌諱4這個數字。"
    林墨後背一涼："那404室..."
    "小夥子，你記錯了吧？"婦女搖搖頭，牽著狗走了。
    掏出手機，林墨想查看訂單詳情，卻發現那條高額配送訂單神秘消失了！曆史記錄裏沒有，消息通知裏也沒有，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見鬼了..."他喃喃自語，隨即意識到這個表述可能過於字麵意義。
    脖頸上，那個早已愈合的怨靈指印突然隱隱作痛起來。這是上次公寓鬧鬼事件留下的"紀念品"，陳老說這種傷痕會成為靈異敏感的預警係統。
    林墨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小區角落一棟被圍牆單獨隔開的舊樓上。那棟樓看起來比其他樓年代更久，外牆剝落嚴重，窗戶大多破碎，顯然已經廢棄多年。
    "不會吧..."他推著車走近，看到圍牆上模糊不清的"青藤苑4棟"字樣，已經被爬山虎覆蓋了大半。
    鐵門上了鎖，但鏽蝕嚴重。林墨輕輕一推，鎖扣就斷裂了。院內雜草叢生，幾乎有半人高。4棟孤零零地立在那裏，像被遺忘的老人。
    理智告訴林墨應該轉身離開，但某種更強的衝動驅使著他向前。脖頸上的傷痕越來越痛，像被無形的指尖按壓。
    "有人嗎？"他站在樓門口喊道，聲音在空蕩的大廳裏回蕩。
    沒有回應，隻有風吹過破碎窗戶的嗚咽聲。林墨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搖搖欲墜的單元門。
    裏麵的空氣凝滯而潮濕，混合著黴味和某種說不清的腥氣。樓道裏堆滿垃圾和碎玻璃，牆壁上滿是塗鴉。404室，如果存在的話，應該在頂層。
    樓梯間的聲控燈早已失靈，林墨打開手機閃光燈照明。每上一層，空氣就變得更冷一些。到三樓時，他已經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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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點的麻辣香鍋..."他試著又喊了一聲，聲音在空蕩的樓道裏顯得異常突兀。
    這次，他聽到了回應——樓上傳來一聲輕微的"咚"，像是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
    林墨握緊外賣袋，繼續向上。來到四樓，走廊盡頭果然有扇門，門牌號已經脫落，但依稀能辨認出"404"的痕跡。
    就在他準備上前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嚇得他差點把外賣扔出去。是陳老的電話。
    "喂，師父？"
    "林墨，你在哪？"陳老的聲音異常嚴肅。
    "青藤苑，送個外賣..."
    "立刻離開那裏！"陳老幾乎是吼出來的，"我剛起卦，你所在的位置陰氣衝天！"
    林墨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但我聽到裏麵有動靜..."
    "那是餓鬼道的氣息！你脖頸上的傷痕是不是在痛？"
    "是..."
    "那就對了！餓鬼能感應到被怨靈標記過的人！快走，別碰任何東西，別回應任何聲音！"
    林墨剛要轉身，404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股冰冷的氣流從門縫中湧出，帶著腐爛的味道。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外賣...是我的..."
    手機信號突然中斷，陳老的聲音消失了。林墨僵在原地，看著那扇門緩緩打開。裏麵漆黑一片，隻有一雙雙發著綠光的眼睛，密密麻麻，至少有十幾雙！
    "餓...好餓..."那個聲音變成了多重合唱，從四麵八方傳來。
    林墨終於反應過來，轉身就跑。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無數幹枯的手腳在爬行。他不敢回頭，拚命向下衝去。
    剛到三樓，一群體型幹瘦如骷髏、腹部卻鼓脹如球的半透明人形從牆壁、天花板、地板中湧出！它們的眼睛冒著綠光，嘴巴裂到耳根，露出尖銳的牙齒。
    "食物...給我們食物..."它們齊聲低語，聲音如同砂紙摩擦。
    林墨這才明白那個高額配送費的意義——不是讓人送外賣，而是外賣送人！他就是那個"外賣"！
    脖頸上的傷痕現在痛得像被烙鐵灼燒。林墨想起陳老教過的知識：餓死鬼是生前貪婪無度或餓死之人所化，永遠處於饑渴狀態，會吞噬一切活物精氣。
    "滾開！"他抓起樓梯間的破椅子砸向最近的一個餓鬼。椅子穿過它的身體，毫無作用。
    餓鬼們發出刺耳的笑聲，包圍圈越來越小。林墨被逼到牆角，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牆壁。最前麵的一隻餓鬼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甲漆黑尖銳——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墨突然想起口袋裏還有陳老給的護身銅錢。他一把掏出，朝餓鬼群扔去。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銅錢在空中發出金光，餓鬼們尖叫著後退。但數量太多了，銅錢隻能暫時逼退它們。林墨趁機衝向二樓，餓鬼群很快又追了上來。
    口袋裏的麻辣香鍋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林墨突然有了主意。他掏出餐盒，用力扔向走廊另一端。蓋子在空中打開，食物灑落一地。
    "吃吧！給你們！"
    餓鬼們瞬間被食物吸引，瘋狂地撲向那些麻辣香鍋。林墨趁機衝向一樓，身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和撕扯聲。
    剛跑到一樓大廳，更多的餓鬼從四麵八方湧來。它們爬出牆壁，鑽出地板，甚至從天花板倒吊下來。林墨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要成為這些怪物的"外賣"了。
    突然，一道金光從門外射入，精準地擊中最近的一隻餓鬼。那怪物發出淒厲的慘叫，化作一縷黑煙消散。
    "林墨！這邊！"
    是蘇芷的聲音！林墨看到她和陳老站在大門口，陳老手持陰司劍，每揮一下就有數隻餓鬼消散；蘇芷則不斷拋灑某種粉末，形成一道臨時屏障。
    林墨用盡全力衝向他們。就在即將到達門口時，一隻體型更大的餓鬼從地底鑽出，攔住了去路。它比其他餓鬼更加凝實，幾乎像具真正的幹屍，眼中燃燒著赤紅的火焰。
    "餓鬼王！"陳老厲聲警告，"別直視它的眼睛！"
    但已經晚了。林墨與那赤紅的雙眼對視，瞬間感到一陣眩暈。無數畫麵湧入腦海——
    _饑荒年代，田野荒蕪。一個男人為了一口糧食出賣妻兒；_
    _大雪封山，獵戶吃掉同伴的屍體；_
    _現代都市，富豪在盛宴上浪費食物，而乞丐在垃圾桶旁餓死..._
    這些極端饑餓導致的罪惡如同潮水般衝擊著林墨的意識。他的共情能力被動觸發，不僅看到畫麵，更能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饑餓感和隨之而來的瘋狂。
    "林墨！"蘇芷的呼喚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餓鬼王張開血盆大口，向呆立的林墨咬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光從林墨胸前迸發——是雙魚佩殘留的力量！餓鬼王被擊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陳老抓住機會，陰司劍脫手而出，如黑色閃電般刺入餓鬼王胸口。怪物劇烈掙紮，最終化為黑煙消散。其他餓鬼見狀，紛紛逃回建築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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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陳老一手拉起林墨，一手召回陰司劍，三人迅速退出4棟院子。
    直到回到陽光明媚的主幹道上，林墨才如夢初醒，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呼...呼..."他大口喘著氣，冷汗浸透了全身，"你們怎麽...找到我的？"
    "你的護身銅錢被激活時，我就感應到了。"陳老收起劍，臉色陰沉，"但更讓我擔心的是，誰給你下的這個套？普通餓鬼沒有這種智慧。"
    蘇芷遞給他一瓶水："我們查了外賣平台，沒有那個訂單的記錄。有人——或者什麽東西——專門針對你。"
    林墨喝了一大口水，喉嚨火辣辣的痛："為什麽？"
    "可能與你父母有關，也可能與體育場事件有關。"陳老望向那棟廢棄的4棟，"無論如何，對方知道你容易被"需要幫助"的假象吸引。"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入林墨心髒。是啊，如果不是那異常的高額配送費，如果不是對"404不存在"的好奇，他本可以避開這個陷阱。
    "先回道觀。"陳老招了輛出租車，"你需要淨化身上的餓鬼氣息，否則會吸引更多不幹淨的東西。"
    車上，林墨疲憊地靠在窗邊。城市景色飛速後退，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與剛才4棟裏的陰冷形成鮮明對比。
    手機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味道不錯。下次送你自己來。——404住戶"
    林墨的手指微微發抖，迅速刪除了短信。但內心深處，他知道這件事還沒結束。有人——或某種存在——正在暗中觀察他，試探他。
    而脖頸上的怨靈指印，依然在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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