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裏，麵容嚴肅的女主播正字正腔圓地念著新聞稿：
    "...針對近期本市孕婦集體做噩夢事件，市衛健委組織專家進行了全麵調查。初步認定，這是由於社會競爭壓力增大導致的群體性心理癔症。衛健委已安排心理醫生對受影響孕婦進行專業疏導..."
    林墨靠在舊物店後屋的床頭，忍不住嗤笑一聲，隨即因牽動傷口而齜牙咧嘴。胸口的繃帶下，斷骨正在緩慢愈合，但每一次呼吸仍伴隨著隱約的刺痛。
    "小心點，"陳老從廚房端出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笑裂了傷口我可不管。"
    藥湯呈深褐色，表麵漂浮著幾片不知名的草藥，散發出一種苦澀中帶著清香的奇特氣味。林墨接過碗，小心地吹了吹。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每天早晚各一碗，味道一次比一次難喝，但效果確實顯著——侵入髒腑的怨氣已經被清除得差不多了。
    ""愛嬰坊"的事情怎麽說？"他小口啜飲著藥湯問道。
    陳老拿起遙控器調大音量。電視上畫麵切換到了一棟被封鎖的建築，正是他們曾經調查過的"愛嬰坊"。
    "...經查，該機構違規使用不合格裝修材料，導致部分區域揮發性氣體超標，可能產生致幻作用。目前相關責任人已被控製..."
    "嗬，"陳老關掉電視，冷笑一聲，"永遠是這套說辭。氣體泄漏，電線短路，集體癔症...我活了六十多年，官方解釋就沒變過。"
    林墨放下空碗，擦了擦嘴角："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引起恐慌。"
    "問題是，"陳老壓低聲音，"血衣婆婆已經超度了，為什麽還會有孕婦遇害？今早的新聞你聽到了，城東又發現三具屍體，死狀和之前一模一樣。"
    林墨神色凝重起來。這正是他最擔心的。李阿秀已經解脫，按理說"產難鬼"害人的事件應該結束了才對。除非...
    "幽冥教還有其他怨靈，"他喃喃道，"血衣婆婆隻是其中之一。"
    陳老沒有立即回應，而是拿起空碗走向廚房。片刻後，水流聲和碗碟碰撞聲傳來。林墨知道這是老人思考時的習慣——用家務活掩飾內心的波動。
    養魂玉突然從床頭櫃上飄了起來，小雨的靈體緩緩浮現。與三天前相比，她看起來恢複了不少，但依然比平時透明，像是蒙了一層薄紗。鎖鏈印記也不再持續發光，隻有當她集中注意力時才會泛起微弱的灰光。
    "哥哥，"她飄到林墨身邊，小手虛放在他纏滿繃帶的胸口上方，"還疼嗎？"
    "好多了，"林墨給她一個安慰的微笑，"多虧了你和陳老的照顧。"
    事實上，傷勢比表現出來的要嚴重得多。沈青玄留下的"青靈丹"隻夠三天用量，而怨氣造成的內部損傷需要更長時間恢複。但看到小雨擔憂的樣子，林墨不忍心說實話。
    "沈道長什麽時候再來？"小雨望向窗外，街道上行人匆匆，沒有人注意到舊物店二樓窗口這個半透明的靈體。
    "他說今天會來檢查你的印記，"林墨回憶著道士臨走時的話，"好像還帶了什麽特殊的符籙。"
    正說著，樓下門鈴清脆地響了一聲。小雨立刻飄到樓梯口，隨即興奮地轉身："是沈道長！"
    腳步聲由遠及近，沈青玄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他今天沒穿道袍，而是一身簡單的黑色休閑裝，看上去像個普通的大學生，隻有那雙銳利的眼睛和挺拔的姿態還保留著道士的影子。
    "氣色不錯，"他掃了一眼林墨，從背包裏取出一個小木盒，"比我想象中恢複得快。"
    "陳老的藥湯功不可沒，"林墨試著坐直一些，"雖然味道像是煮爛的襪子加苦瓜汁。"
    沈青玄嘴角微微上揚，算是回應了這個玩笑。他打開木盒，裏麵整齊排列著幾排青綠色藥丸，正是之前給林墨服用的"青靈丹"。
    "省著用，還剩這些了。"
    林墨接過木盒，驚訝於它的重量："這麽多？我以為很珍貴..."
    "是很珍貴，"沈青玄點頭，"青雲觀一年也煉不出多少。但這些比起你們的幫助不算什麽。"
    這個直白的感謝讓林墨有些意外。初次見麵時冷漠疏離的道士，如今居然會表達感激之情了。
    "小雨，"沈青玄轉向飄在一旁的靈體，"讓我看看你的印記。"
    小雨乖巧地伸出手腕。沈青玄沒有直接觸碰，而是取出一張銀色的符籙，輕輕懸在印記上方。符籙立刻泛起微光，投射出一圈奇特的符文，環繞著鎖鏈印記旋轉。
    "果然..."沈青玄低聲自語，"性質改變了。"
    "什麽意思？"林墨緊張地問。
    沈青玄收起符籙："以前這個印記純粹是束縛，現在卻有了轉化功能。它能吸收怨氣並轉化為純淨的靈力。"他頓了頓，"理論上講，這是好事。但..."
    "但什麽？"
    "但這種能力非常罕見，通常是修煉有成的靈體才具備的。"沈青玄的目光在小雨和木盒之間遊移，"我擔心幽冥教會注意到這種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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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心頭一緊。他想起李阿秀消散前的警告——"第七個還沒結束"。如果幽冥教真的在尋找七個特殊靈童，而小雨是第七個...
    樓下傳來陳老的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老人端著新熬好的藥湯走上來，看到沈青玄時挑了挑眉："喲，道長來得正好。幫我看看這味藥配得如何？"
    沈青玄接過碗，仔細嗅了嗅，又用指尖蘸了一點品嚐："青蒿、龍葵...還有...山茱萸？"
    "眼力不錯，"陳老讚許地點頭，"還加了一味"夜交藤"，專治怨氣入髓。"
    沈青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是《道藏》裏記載的方子，民間很少有人知道。"
    陳老聳聳肩，表情突然變得難以捉摸："老頭子我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稀奇方子。"
    林墨注意到沈青玄探究的目光，但道士沒有追問。兩人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轉而討論起林墨的傷勢。
    "骨頭愈合需要時間，但怨氣基本清除了，"沈青玄檢查完繃帶下的傷口，"再休息一周應該能活動。"
    "一周？"林墨皺眉，"可幽冥教..."
    "急也沒用，"陳老打斷他，"拖著半條命去調查，不是勇敢是愚蠢。"
    沈青玄難得地讚同陳老的意見："我已經讓道門的人留意幽冥教的動向。有消息會立刻通知你。"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折疊成三角形的符籙，"這是傳訊符，有緊急情況燒掉它，我會盡快趕到。"
    林墨接過符籙，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微弱靈力。這種單向通訊工具雖然簡陋，但確實是目前最安全的聯係方式。
    "謝謝，"他真誠地說，"為了所有事。"
    沈青玄略顯尷尬地點點頭，起身告辭。走到樓梯口時，他突然轉身："那本書...《怨憎簿》...最近有什麽變化嗎？"
    林墨從枕邊拿起書冊。這幾天他一直把它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但奇怪的是，自從血衣婆婆事件後，書冊變得異常安靜，連往常那種微弱的脈動都消失了。
    "沒什麽特別的，"他翻開封麵，第一頁仍然記載著李阿秀的信息，但文字變成了暗金色，"就是這些字變色了。"
    沈青玄走過來仔細查看，眉頭越皺越緊："不對...這裏多了東西。"
    他指向頁麵底部一行幾乎透明的小字，林墨之前完全沒注意到：
    "淨怨度厄，得一絲本源。積百絲可窺幽冥。"
    "這是什麽意思？"林墨困惑地問。
    沈青玄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意思是，《怨憎簿》通過淨化血衣婆婆獲得了一絲"本源"，而這種本源積累到一定程度，就能..."他頓了頓，""窺幽冥"——打開通往幽冥的道路。"
    房間裏一時寂靜無聲。林墨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幽冥...那不正是幽冥教所崇拜的嗎？
    "先別想太多，"沈青玄最終打破沉默，"好好養傷。這本書...暫時別用，等我查清楚再說。"
    他離開後，陳老也借口去買菜下了樓，留下林墨和小雨獨處。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床單上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帶。小雨飄到光帶中，靈體頓時變得更加透明，幾乎與陽光融為一體。
    "哥哥，"她輕聲問，"我們會打敗幽冥教的，對嗎？"
    林墨看著這個天真又勇敢的小靈體，胸口湧起一股暖流，暫時壓過了傷口的疼痛。
    "當然，"他承諾道，"我們一起。"
    小雨笑了，鎖鏈印記泛起微弱的灰光，像是回應著這個誓言。窗外，城市的喧囂依舊，但在這小小的舊物店後屋，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隻剩下陽光、灰塵和兩個不同尋常的生命之間的無言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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