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半步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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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粘稠。絕對的黑暗。
    意識如同沉在冰冷的瀝青池底,每一次掙紮都帶來更深的窒息感。左半身是萬載寒窟,星骸冰晶在骨髓深處生長,凍結著血液和思維。右半身是熔岩煉獄,熔核能量的餘燼在焦黑的皮肉下陰燃,灼燒著神經。兩種極致痛苦的對衝,將意識撕扯成碎片,又在無邊的黑暗中反複粘合、撕裂。
    冷鋒感覺自己正在死去。緩慢地、痛苦地、無可挽回地分解在這片冰冷粘稠的黑暗裏。葉靈的笑靨、鷹眼的傻氣、大白牙啃胡蘿卜的哢嚓聲……這些記憶的碎片,如同投入寒潭的火星,微弱地閃爍一下,便被無邊的黑暗吞噬。隻剩下格隆那充滿憎恨和毀滅意誌的精神烙印,如同跗骨之蛆,在靈魂深處燃燒,提醒著他失敗的代價。
    就在這時——
    咚…咚…
    兩聲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搏動,穿透了冰冷的粘稠黑暗,如同黑暗宇宙中兩顆遙遠恒星的心跳,撞入了冷鋒瀕臨消散的意識核心。
    第一聲,源自後頸——那半塊緊貼著他皮膚的暗金色枷鎖碎片。它如同被某種力量激活,正發出微弱卻灼熱的搏動,每一次跳動都試圖驅散一絲左半身的星骸寒意。
    第二聲,更加奇異!它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體內!在右半身焦黑龜裂的皮肉之下,在被熔核能量反複灼燒的髒腑深處,在星骸寒流與熔核餘燼激烈碰撞的戰場邊緣,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的金色光芒正在頑強地搏動!那光芒並不熾熱,反而帶著一種包容萬象、承載星宇的厚重感!仿佛一顆被強行打入他體內、此刻正在生死壓力下緩慢複蘇的…微型恒星!
    這奇異的內外交互搏動,如同在冰冷的死水中投入了兩塊燒紅的烙鐵!瞬間在冷鋒凝固的意識冰層上燙開了兩道細微的裂縫!
    左半身,枷鎖碎片的灼熱搏動如同引信,點燃了被星骸寒流壓製到極限的、冷鋒自身殘存的一絲生命本源之火!
    右半身,體內那點神秘的金色搏動如同磁石,強行吸附、梳理著體內狂暴混亂的熔核餘燼和星骸寒流的碎片!
    冰與火的對衝並未停止,反而因為這內外兩股新力量的介入變得更加狂暴混亂!但這一次,混亂之中,竟隱隱出現了一絲…秩序的雛形?一絲被強行引導、壓縮、在毀滅邊緣尋找平衡的…新能量的脈動?
    “呃…啊…”現實中,冷鋒覆蓋著冰晶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砂紙摩擦的呻吟。沉重的眼皮如同被焊死的鐵門,艱難地抬起了一條細微的縫隙。
    暗金色的瞳孔渙散、失焦,倒映著煉獄的景象。
    沒有天空。隻有翻滾的、燃燒著暗紅色火焰的厚重煙雲,如同倒懸的熔岩海洋,不斷砸下燃燒的巨石和滾燙的灰燼雨。腳下是洶湧奔騰、散發著刺鼻硫磺惡臭的熔岩暗河。他們正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由冷卻熔岩形成的穹窿之下,穹窿頂部不斷崩裂,巨大的燃燒石塊轟然砸入下方翻滾的岩漿中,濺起滔天火浪。
    陳燃正背著他,在滾燙崎嶇的河岸上亡命狂奔。每一次落腳,外骨骼破損的關節都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鮮血混合著汗水和灰燼,從他破裂的裝甲縫隙中不斷滲出、滴落。他的一條手臂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已經折斷,僅靠意誌和殘存的機械臂死死箍著冷鋒冰冷的身體。
    而冷鋒的胸前,被那根特製的金屬束帶牢牢捆住的,不再是那顆膨脹冒煙的熔岩光球,而是一塊…不規則的暗金色晶體?它約莫臉盆大小,通體呈現出一種奇異的、仿佛凝固熔岩般的暗金光澤,表麵布滿了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金紅色脈絡,此刻正散發著微弱卻穩定的熱量和能量波動。那是大白牙?它成功完成了晶化蛻變,將狂暴的能量和自身…徹底封存在了這塊晶體裏?
    “鷹…眼…”冷鋒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勉強傳遞出去。
    “嗷嗚!”一聲帶著巨大驚喜和疲憊的回應立刻傳來。
    冷鋒渙散的目光艱難地移動。隻見鷹眼正瘸著一條後腿,深藍色的毛發被燎得焦黑,僅存的探針歪斜地耷拉著,冒著黑煙。但它依舊忠實地緊跟在陳燃身邊,深藍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和頭頂墜落的威脅,嘴裏…死死叼著一根深藍色的、染著暗紅血跡的發帶!那是葉靈的遺物!它在如此絕境下,竟然沒有丟掉!
    “指…指揮官!你醒了?!”陳燃也察覺到了背後的動靜,聲音嘶啞狂喜,卻又因劇烈的奔跑和傷痛而斷斷續續,“撐住…我們…在一條熔岩暗河的支流…暫時…甩掉了那些鬼東西…但…火山還在噴…這鬼地方…隨時會塌…”
    鬼東西?冷鋒渙散的瞳孔瞬間凝聚了一絲冰冷!他想起來了!那些冰冷的、無聲無息的、如同深海幽靈般的機械觸手!清道夫!
    幾乎就在陳燃話音落下的瞬間!
    嗤嗤嗤——!
    數道冰冷、迅捷、精準到令人絕望的幽藍色光束,如同潛伏在暗影中的毒蛇,毫無征兆地從側麵一處崩塌的熔岩柱後方激射而出!目標依舊是冷鋒胸前那塊暗金色的晶體!
    “小心!”鷹眼發出淒厲的警告嚎叫!僅存的探針爆發出最後的光芒,射出一道深紅激光,試圖幹擾光束的軌跡!
    但太晚了!
    噗!噗!噗!
    幽藍光束精準地命中了暗金晶體!晶體表麵再次泛起幾圈微弱的藍色漣漪,一股強大的禁錮力場瞬間籠罩其上!晶體散發的能量波動再次被強行壓製!
    同時!
    轟隆!!!
    他們頭頂一塊本就搖搖欲墜的、燃燒著火焰的巨大穹頂岩層,在幽藍光束能量擾動的刺激下,轟然斷裂!帶著毀滅性的威勢,如同崩塌的天穹,朝著三人當頭砸下!陰影瞬間吞噬了一切!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迫近!
    陳燃眼中閃過絕望!他重傷的身體和折斷的手臂,根本無法帶著冷鋒避開這滅頂之災!鷹眼發出不甘的咆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冷鋒那渙散的暗金色瞳孔深處,一點冰冷到極致、純粹到極致的殺意,如同宇宙初開時的第一縷光,驟然亮起!
    時空之眼!超越極限的被動觸發!
    眼前不再是崩塌的巨石!而是無數道扭曲、糾纏的能量弦!代表著物理衝擊的土黃巨弦崩塌岩層)、代表著空間禁錮的幽藍細弦清道夫光束)、代表著熔岩高溫的赤紅亂弦、代表著自身瀕危的灰暗死弦……
    億萬條弦構成毀滅的樂章!而在那崩塌岩層最核心、力量匯聚的節點處,在幽藍光束禁錮力場最薄弱的銜接點上,時空之眼的本能,如同最精密的捕食者,瞬間鎖定了那唯一一條貫穿毀滅、連接生機的…弦的縫隙!
    本能驅動殘軀!
    冷鋒那覆蓋著星骸冰晶、近乎失去知覺的左手,猛地向上抬起!覆蓋其上的金屬義肢在無人操控下,五指陡然張開,掌心對準了那崩塌壓頂的巨石核心!
    嗡——!!!
    一點凝練到極致、卻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暗金色火星,在掌心驟然亮起!這點火星,引動了體內那在內外搏動下剛剛誕生的、一絲極其微弱卻堅韌異常的新能量!這股新能量極其奇特,它並非純粹的焚翼之火,也非冰冷的星骸之力,而是一種包容了冰火兩極、帶著一絲厚重星宇氣息的…暗金流質!
    暗金火星引動著這絲新生的流質能量,循著時空之眼捕捉到的“弦的縫隙”,如同最精準的狙擊子彈,無聲無息地射入崩塌岩層的力量核心節點!
    沒有巨響。
    隻有一聲輕微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哢嚓”聲。
    那攜帶著萬鈞之力砸落的巨大岩層,在距離三人頭頂不足十米處,核心結構如同被無形之錘精準敲擊!以火星射入點為中心,無數道細密的白色裂紋瞬間蔓延開來!緊接著!
    轟!!!!
    整塊巨岩在半空中,如同內部被塞入了炸彈,由內而外轟然解體!爆裂成無數大大小小、邊緣銳利的碎石塊,如同天女散花般朝著四麵八方激射而去!致命的整體衝擊力被瞬間瓦解!雖然依舊有大量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但威力已不足以瞬間致命!
    “走!!!”陳燃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愣,隨即爆發出狂喜的嘶吼!他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用盡最後力氣,扛著冷鋒和那塊被禁錮的晶體,朝著側麵一處相對安全的岩壁凹陷處撲去!
    “嗷嗚!”鷹眼也緊隨其後!
    噗噗噗噗!
    無數碎石砸落在他們剛才的位置和周圍的熔岩河中,濺起漫天火星!
    然而,清道夫的攻擊並未停止!
    幾條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機械觸手,如同跗骨之蛆,無視了飛濺的碎石和灼熱的環境,快如閃電地從煙塵中再次探出!這一次,它們的目標更加明確——抓取那塊被幽藍光束標記和禁錮的暗金晶體!同時,幾條更加纖細、如同毒針般的金屬尖刺從觸手尖端彈出,帶著高頻震蕩的能量波,直刺冷鋒的頭顱和心髒!它們要清除障礙,回收樣本!
    攻擊瞬間即至!
    冷鋒眼中的冰冷殺意暴漲!剛剛那一擊幾乎耗盡了他強行凝聚的最後一絲力氣和那微弱的新生能量!左半身的星骸冰晶似乎又蔓延了幾分,意識再次被沉重的黑暗拉扯!
    不!不能倒下!
    葉靈染血的發帶在鷹眼嘴中飄蕩!
    陳燃絕望的嘶吼在耳邊回蕩!
    大白牙化作的晶體被冰冷的觸手鎖定!
    格隆的憎恨烙印在靈魂深處灼燒!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不甘被吞噬、不甘被控製的極致憤怒,混合著守護與複仇的冰冷意誌,如同沉寂火山最後的噴發,在冷鋒瀕臨破碎的意識核心中轟然炸開!
    給我…力量!
    無聲的咆哮在靈魂深處震蕩!
    仿佛是回應這絕境中的怒吼!
    冷鋒胸前,那塊被幽藍光束禁錮的暗金晶體,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金光芒!光芒穿透了那無形的禁錮力場,雖然無法完全掙脫,卻形成了一道強烈的能量衝擊!
    這股衝擊並非無序,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渴望連接的意念,狠狠撞入冷鋒體內!
    幾乎同時!
    冷鋒後頸緊貼的那半塊暗金色枷鎖碎片,也如同被喚醒的凶獸,爆發出灼熱的搏動和共鳴!一股精純狂暴的熔核能量脈衝順著皮膚湧入!
    體內,那點剛剛誕生、極其微弱的新生暗金流質能量,在這兩股內外夾擊的強大能量灌注下,如同被投入了燃料的熔爐,瞬間被點燃、引爆、瘋狂膨脹!
    轟——!!!
    冷鋒的身體內部,仿佛有一顆微型恒星被點燃了!狂暴的能量洪流瞬間衝垮了星骸冰晶的封鎖,淹沒了熔核餘燼的灼燒!冰與火的力量在這股新生的、帶著星宇厚重感的暗金洪流麵前,如同溪流匯入大海,被強行吞噬、同化、融合!
    劇痛!超越之前所有痛苦的劇痛!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撕裂、重組、點燃!
    但在那撕裂般的劇痛深處,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到令人顫栗的掌控感,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在冷鋒破碎的意識中瘋狂滋生!
    力量!源源不斷的力量!冰冷與灼熱交織,毀滅與新生並存,帶著一種俯瞰星塵、執掌規則的雛形…領域的力量!
    半步爵位級!
    在絕境的壓迫、守護的執念、晶體的共鳴、碎片的灌注下,冷鋒強行衝破了黃金巔峰的壁壘,觸摸到了爵位級的邊緣!雖然隻是半步,力量極不穩定,如同行走在懸崖邊緣,隨時可能被體內狂暴的能量洪流反噬而崩潰,但這一刻,他擁有了反擊的力量!
    暗金的瞳孔不再渙散,而是燃燒起冰冷、威嚴、如同熔煉星辰的火焰!他僅存的左手猛地抬起,不再是釋放火星,而是五指張開,對著前方虛空…狠狠一握!
    嗡——!!!
    以他為中心,半徑十米內的空間,驟然發生了詭異的扭曲!時間仿佛被拉長,光線變得粘稠!那些激射而來的、帶著高頻震蕩能量的金屬尖刺,如同陷入了無形的琥珀,速度瞬間暴跌了十倍以上!變得如同慢鏡頭般遲緩!
    空間禁錮雛形!
    同時!
    冷鋒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瞬間鎖定了那幾條抓向暗金晶體的機械觸手!他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洪流,混合著新生的暗金能量,循著時空之眼捕捉到的、那些機械觸手能量傳遞的“弦”,狠狠衝擊而去!
    精神衝擊·弦震!
    沒有聲音!
    但那幾條快如閃電的機械觸手,動作猛地一僵!表麵流轉的冰冷金屬光澤出現了極其細微的、高頻的紊亂波紋!如同精密的齒輪被強行卡入了異物!雖然僅僅僵直了不到零點一秒,但這對於冷鋒來說,已經足夠!
    “滾開!”冰冷的低吼從冷鋒喉嚨裏擠出!
    他左手維持著空間禁錮,右手被星骸冰晶覆蓋的金屬義肢)猛地並指如刀!指尖不再是焚翼火星,而是繚繞著一層凝練如實質、內部仿佛有星雲旋轉的暗金色流質能量!他朝著那幾條被精神衝擊短暫幹擾的機械觸手,隔空狠狠一劃!
    刺啦——!!!
    一道不足三尺長、邊緣空間劇烈扭曲的暗金細線,無聲無息地掠過虛空!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那幾條堅不可摧、閃爍著超越地球科技光澤的機械觸手,如同被最鋒利的空間之刃劃過,瞬間斷成兩截!斷口處光滑如鏡,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琉璃狀空間切割麵!冰冷的藍色能量液如同斷開的血管般噴濺出來,瞬間被周圍的高溫蒸發!
    “警告!遭遇未知法則層麵攻擊!‘清道夫’單位肢體損毀!樣本回收受阻!威脅等級重新評估中…建議…暫時撤離!”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在崩塌的煙塵深處極其短暫地響起,隨即消失。
    幾條斷裂的觸手如同失去生命的金屬死蛇,無力地垂落,掉入下方翻滾的熔岩河中,瞬間被吞沒。
    危機暫時解除。
    但冷鋒的身體猛地一晃!口中噴出一股帶著內髒碎塊和冰晶的暗金色血液!強行催動半步爵位級的力量,引動體內狂暴的能量洪流進行攻擊,瞬間就遭到了恐怖的反噬!新生的暗金能量在經脈中瘋狂亂竄,撕裂著沿途的一切!左半身的星骸冰晶加速蔓延,右半身的焦黑皮膚下血管爆裂!意識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指揮官!”陳燃驚駭欲絕,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冷鋒。
    “走…快走…”冷鋒的聲音微弱得如同耳語,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它們…還會回來…能量…支撐不了…太久…”
    他艱難地抬起手,指向熔岩暗河奔騰的方向,那是唯一遠離火山核心噴發柱的方向。
    陳燃看著冷鋒胸前那塊依舊散發著微光、似乎與他體內狂暴能量隱隱共鳴的暗金晶體,又看了看他慘烈的狀態和嘴角不斷溢出的暗金色血液,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鷹眼!探路!”陳燃低吼一聲,再次扛起冷鋒和晶體,朝著暗河下遊,跌跌撞撞地衝入更深的黑暗與未知。
    身後,崩塌的穹窿在烈焰中哀鳴,斷裂的機械觸手沉入熔岩。格隆的憎恨烙印在靈魂深處灼燒,清道夫的冰冷注視在陰影中徘徊。而體內,新生的暗金洪流與毀滅的反噬在瘋狂拉鋸。
    半步爵位,是生門,亦是地獄的入口。冷鋒踏著血與火,在崩潰的邊緣,走向黎明前最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