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並非虛無，而是如同沉入最幽深、最粘稠的墨海。意識在緩慢地漂浮，感知被厚重的淤泥包裹，時間失去了刻度。隻有一種沉重到窒息的疲憊感，如同鉛塊，墜在靈魂的每一個角落。
    痛楚並未消失，隻是被這深沉的黑暗和疲憊暫時麻痹。那是一種源自存在根基的撕裂感，仿佛整個“冷鋒”這個人，都曾被強行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又被某種蠻橫的力量強行拚湊起來。每一次微弱的思維火花，都牽扯著遍布“意識體”的、無形的傷口。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一點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的淡藍色光芒，在黑暗深處艱難地亮起。
    智腦。
    它的光芒極其黯淡，如同即將熄滅的螢火，核心模塊的裂痕並未修複，運轉時發出細微的、如同老舊齒輪卡澀的嗡鳴。但這點光，卻如同錨點，將冷鋒即將徹底渙散的意識，一點點地拽回。
    “核心…狀態…掃描…”
    “肉體…機能…低…生命…體征…維持…臨界…”
    “精神…核心…破損…程度…79…重構…進程…1.3…”
    “檢測…到…新型…精神…能量…結構…穩定…性…評估…中…”
    冰冷的分析信息，如同涓涓細流，流入冷鋒混亂的意識。伴隨著這些信息，一種奇異的感知，如同初生的觸角，開始在他黑暗的意識中蔓延。
    他“看”到了自己。
    不是用眼睛，而是以一種超越五感的方式。
    他看到自己的“意識核心”——那本應如同混沌漩渦般的存在，此刻卻像一個布滿猙獰裂痕、勉強粘合在一起的破碎琉璃球。琉璃球的中心，一點微弱的混沌源能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被一層淡藍色的秩序能量薄膜艱難地包裹著，延緩著它徹底崩解的趨勢。無數細微的、深紫色的精神能量碎片，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嵌入琉璃球的裂痕之中，散發著混亂、痛苦的氣息。
    然而，在琉璃球的外圍，一層……新生的……、……薄如蟬翼……卻……堅韌……異常……的……暗紫色……光膜……正……緩慢……地……流淌……、……包裹……著……整個……破碎……的……核心！！！
    這層光膜，並非純粹的能量。它更像是由無數極其細微、閃爍著暗紫色光澤的六邊形精神“晶格”緊密排列組合而成！晶格本身散發著一種內斂的、如同經過千錘百煉的暗色金屬般的光澤，每一個晶格的表麵，都流動著極其複雜、不斷變幻的細微符文，如同擁有生命！
    精神屏障！
    這就是他最後關頭，在智腦的引導下，強行吞噬、過濾了部分崩塌晶簇本源後，在毀滅邊緣重塑而成的精神屏障！
    此刻，冷鋒的意識如同一個旁觀者，好奇地、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心悸，“觸摸”著這層新生的屏障。
    嗡……
    當他嚐試將意念集中到屏障上時，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反饋瞬間傳來。
    堅韌！遠超他之前任何精神防禦手段的堅韌感！仿佛這層薄膜是由億萬根無形的、強韌無比的合金絲編織而成，足以抵擋精神層麵的衝擊和侵蝕。
    隔絕！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外部環境中殘留的、那些混亂狂暴的精神汙染亂流，在接觸到這層暗紫色屏障時，如同撞上了無形的牆壁，絕大部分被直接排斥、滑開！隻有極其微弱的一絲負麵意念，才能艱難地滲透進來，但很快就被屏障內部流動的符文所消解、同化。
    內斂！這層屏障並非時刻散發著強大的精神波動，反而極其內斂，如同最上等的刺客隱匿於陰影。隻有當感知力高度集中時，才能察覺到它那如同深海暗流般潛藏的力量。它更像是一層緊貼著他意識核心的、無形的“皮膚”，而非外放的能量場。
    “精神…屏障…結構…確認…”
    “基礎…特性：高強度…精神…防禦…、…被動…精神…汙染…過濾…、…能量…內斂…、…可…主動…激發…強化…”
    “強度…等級：評估…為…白銀…級…高階…當前…狀態…虛弱…）”
    “能量…來源：融合…宿主…意誌…、…混沌…源能…碎片…、…秩序…能量…、…淨化…後…晶簇…精神…本源…”
    “汙染…殘留：檢測…到…深層…精神…烙印…汙染…碎片…嵌入…宿主…核心…裂痕…構成…潛在…風險…需…持續…淨化…”
    智腦的分析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將這新生的能力剖析得清清楚楚。
    白銀高階！雖然是虛弱狀態，但這強度已經遠超他之前的精神防禦水準！更關鍵的是那被動的精神汙染過濾能力！在這末世，麵對各種詭異的精神攻擊和汙染，這能力簡直是保命神技！
    然而，智腦最後那句警告，如同冰水澆頭。
    汙染殘留…深層精神烙印…潛在風險…
    冷鋒的意識沉入那破碎琉璃球的核心裂痕深處。果然，在那淡藍色秩序薄膜之下，在微弱的混沌源能邊緣，一些極其細微、卻散發著極度冰冷、混亂、瘋狂氣息的深紫色光點，如同最頑固的病毒，深深紮根在裂痕之中！它們散發著與心靈教宗同源的氣息——那是屬於“觀察者”文明植入的、扭曲的信仰烙印碎片！是崩塌晶簇中最核心、最惡毒的汙染殘留！
    它們並未被完全淨化，而是被秩序能量暫時壓製，嵌入了他的本源裂痕！如同一顆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精神炸彈！
    一股寒意瞬間席卷了冷鋒剛剛升起的些許欣喜。這新生的力量，並非毫無代價。它帶著劇毒的倒刺，潛伏在他最脆弱的本源之中。
    就在這時。
    “吱……”
    一聲極其微弱、帶著濃濃痛苦和虛弱的兔子叫聲，如同遊絲般，穿透了黑暗，傳入冷鋒的意識。
    大白牙！
    冷鋒的意識猛地一震！他強行將注意力從自身糟糕的狀態中抽離，嚐試著通過那層新生的精神屏障，去感知外界。
    屏障如同最精密的傳感器，將外界的波動清晰地反饋回來。
    冰冷堅硬的金屬平台觸感。
    空氣中彌漫的、混雜著焦糊味、血腥味、濃鬱惡臭劇毒屁霧殘留）以及一種濃烈的精神能量被燒灼後的奇異焦香的複雜氣味。
    遠處，斷斷續續、痛苦而微弱的……狗……的……嗚咽？是鷹眼！
    冷鋒的心瞬間揪緊！他猛地催動那新生的精神屏障！
    嗡！
    覆蓋在他體表那層如同水波流轉的、幾乎不可見的暗紫色光暈……驟然……變得……清晰……起來！！！雖然光芒依舊微弱，遠不如之前抵擋爆炸時那般強盛，但一股堅韌、內斂的精神力場……以……他……為……中心……悄然……擴散……開來！！！如同無形的觸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周圍。
    他“看”到了。
    聖堂……不，曾經的核心聖堂，如今隻剩下一個巨大的、布滿琉璃化結晶殘骸的深坑。坑底散落著無數大大小小、光澤黯淡的深紫色精神結晶碎片，如同神隻隕落後的淒涼墳場。
    就在他身下金屬平台的不遠處。
    一個……通體……覆蓋……著……黯淡……無光……、……甚至……布滿……細微……裂紋……的……鑽石……硬殼……的……白色……小團……正……蜷縮……在……一堆……晶簇……碎片……上……一動不動。大白牙那標誌性的長耳朵無力地耷拉著，紅寶石般的眼睛緊閉，小小的身體隨著極其微弱的呼吸輕輕起伏。它身上殘留著強烈的精神能量波動，駁雜混亂，顯然是過度吞噬又強行釋放後的極度虛弱。
    更遠一點的地方。
    一頭……體型……龐大……、……此刻……卻……顯得……格外……狼狽……的……二哈……側躺……在……焦黑……的……地麵上。它那身蓬鬆的毛發被爆炸衝擊波和能量亂流燎得焦黑卷曲，沾滿了塵土和汙穢。最觸目驚心的是它的雙眼——眼皮緊緊閉著，眼角殘留著暗紫色的幹涸血跡，眼周的毛發也被灼燒掉了不少！它似乎陷入了某種深度的昏迷，龐大的身軀偶爾無意識地抽搐一下，喉嚨裏發出痛苦而低沉的嗚咽。一股微弱卻混亂、帶著精神汙染氣息的暗紫色能量波動，如同不穩定的電流，還在它體內時隱時現。
    “鷹眼…大白牙…”冷鋒的意識劇烈波動，擔憂如同潮水般湧來。它們為了救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就在這時！
    噠…噠…噠…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腳步聲……踩踏……著……坑底……的……結晶……碎片……由……遠……及……近……朝著……平台……的……方向……傳來！！！
    腳步聲很輕，帶著一種刻意的謹慎，仿佛怕驚醒什麽。但這輕微的聲響，在冷鋒此刻高度集中的精神感知下，卻如同擂鼓！
    敵襲？！
    冷鋒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現在肉體瀕死，精神核心破碎，唯一能動用的就是這新生的、還處於虛弱狀態的精神屏障！鷹眼和大白牙更是毫無戰鬥力！任何敵人，哪怕是一個最普通的學徒級進化者，此刻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精神屏障被他催動到極致！那層暗紫色的光暈變得更加凝實，如同最警惕的獵手，將感知力如同蛛網般鋪開，死死鎖定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一個……籠罩……在……殘破……黑色……鬥篷……下……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從……一堆……高聳……的……晶簇……碎片……後……轉……了……出來！！！
    鬥篷的兜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線條冷硬、布滿灰塵的下巴。鬥篷本身也破損嚴重，沾滿了爆炸留下的焦痕和汙漬，顯然是在剛才那場毀滅性爆炸中幸存下來的。
    他從體型判斷）的步伐看似輕緩，實則每一步都異常沉穩，落腳點精準地避開了那些可能發出聲響的尖銳碎片。他的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帶著一種經曆過無數生死磨礪的幹練和警惕。他的目標非常明確——正是冷鋒和他身下的金屬平台！
    白銀級！至少是白銀級初階的進化者！冷鋒的精神屏障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身上那雖然極力收斂、卻依舊無法完全掩蓋的能量波動！這股波動帶著一種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氣息，絕非善類！
    是教廷的漏網之魚？還是其他覬覦此地寶物的勢力？
    那身影在距離平台大約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個距離，對於白銀級進化者來說，已經進入了瞬間致命的攻擊範圍！
    冷鋒的神經繃緊到了極限！精神屏障被他高度凝聚，收縮在體表不到一寸的範圍，形成最強的防禦姿態。他在瘋狂地計算：以自己現在的狀態，能否硬抗對方一次攻擊？能否利用屏障的被動反震幹擾對方？能否…喚醒鷹眼或者大白牙？希望渺茫！
    那鬥篷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裏，兜帽下的陰影似乎正“打量”著平台上昏迷的冷鋒，以及旁邊重傷昏迷的鷹眼和大白牙。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冰冷的潮水，彌漫開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
    幾秒鍾的死寂，漫長得如同幾個世紀。
    突然！
    那鬥篷身影動了！
    他並未發動攻擊，而是……極其……緩慢……地……抬起……了……一隻……手。那隻手骨節分明，皮膚粗糙，布滿老繭和細小的傷疤，顯然經曆過無數戰鬥的洗禮。他沒有做出任何威脅性的動作，隻是……緩緩……地……掀……開……了……自己……的……兜帽。
    兜帽滑落，露出了一張……冷鋒……極其……熟悉……的……臉！
    一張飽經風霜、棱角分明、眼神銳利如鷹隼的臉！隻是此刻，這張臉上布滿了疲憊、灰塵，還有一道新鮮的、從額角劃至耳根、尚未完全愈合的焦黑傷口！
    “趙…趙叔？！”冷鋒的意識劇烈震動，幾乎要脫口而出！但他強行忍住了，精神屏障依舊保持著最高警戒！
    趙鐵柱！京西基地覆滅前，父親的老戰友，一直暗中照顧他的那位老獵人！他怎麽會在這裏？！他怎麽會出現在心靈教廷的核心聖堂廢墟？！
    “是我，小鋒。”趙鐵柱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卻異常清晰。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冷鋒慘白的臉、七竅幹涸的血跡，以及他體表那層若有若無的暗紫色光暈，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難以置信，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的慶幸。
    “謝天謝地…你小子…命真他娘的硬！”趙鐵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一步跨到平台前，動作卻依舊保持著警惕，目光飛快地掃視著周圍狼藉的環境和昏迷的鷹眼、大白牙。“外麵…外麵他媽的徹底亂套了！教宗那老怪物…好像真被你小子幹掉了！整座尖塔的精神力場全崩了！那些穿紫袍的瘋子信徒，有的瘋了自相殘殺，有的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跑…我是趁亂從一條廢棄的維修通道摸進來的！外麵全是教廷的殘兵敗將和聞著血腥味趕來的怪物，這裏不能久留！”
    他語速極快，一邊說著，一邊已經俯下身，動作麻利地檢查冷鋒的身體狀況。他的手指搭在冷鋒的頸動脈上，又小心地觸碰了一下冷鋒體表那層暗紫色光暈，感受到那股堅韌的排斥力，眉頭緊鎖。
    “傷得太重了…肉體瀕臨崩潰，精神波動也亂得一塌糊塗…但還有氣！”趙鐵柱迅速做出判斷，隨即看向旁邊重傷的鷹眼和大白牙，眼中閃過一絲肉痛和決絕。“媽的，這兩個家夥也…算了！老子欠你爹的！”
    他不再猶豫，迅速從腰間一個同樣沾滿汙垢的皮質戰術包裏，掏出兩個……散發著……微弱……綠色……光芒……的……、……如同……凝膠……般……的……小瓶子。
    “這是…基地覆滅前，我拚死從‘生命搖籃’實驗室廢墟裏扒拉出來的最後兩瓶‘生命原漿’…本來是留著保命的…”趙鐵柱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心疼，但動作卻毫不猶豫。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瓶蓋，一股極其精純、充滿生機的能量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他先是走到鷹眼巨大的狗頭前，看著它緊閉的、流著血淚的眼睛，以及體內混亂的能量波動，咬了咬牙。“傻狗，便宜你了！”他捏開鷹眼的嘴巴，將一瓶散發著濃鬱生機的綠色凝膠……小心翼翼地……灌……了……進去。
    然後，他走到蜷縮在晶簇碎片上的大白牙身邊，看著它布滿裂紋的鑽石硬殼，歎了口氣。“你這流氓兔子，本事不大，膽子不小…”同樣捏開大白牙的嘴，將另一瓶生命原漿灌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趙鐵柱迅速回到冷鋒身邊。他看著冷鋒體表那層堅韌的精神屏障，眉頭緊鎖。“小子，我知道你可能還有點意識，聽得到！你這層烏龜殼太礙事了！我帶你走，你必須把它收起來！不然我碰不到你！快點！”
    冷鋒的意識在劇烈掙紮。理智告訴他，趙鐵柱是可信的！是父親的老戰友！是多次救過他的人！但在經曆了教廷的背叛、九皇的算計、紅顏知己的慘死之後，一種深入骨髓的警惕和不信任感，如同毒藤般纏繞著他。尤其是現在，他本源破碎，新生的精神屏障是他唯一的依仗！收起屏障，等於將自己的生死完全交到別人手中！
    “沒時間了！小子！”趙鐵柱焦急地低吼，目光警惕地掃向深坑上方。隱約的廝殺聲、爆炸聲、怪物的嘶吼聲，正由遠及近！“教廷的餘孽正在集結反撲！還有聞到血腥味趕來的屍潮和變異獸！再不走，我們都得交代在這裏！你信不過我趙鐵柱？！”
    冷鋒的意識在飛速權衡。
    趙鐵柱的眼神，焦急，真誠，帶著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關切和恨鐵不成鋼的急迫。他身上的能量波動雖然陰冷獵人的本能），卻沒有任何惡意指向自己。更重要的是，他拿出了珍貴的“生命原漿”救治鷹眼和大白牙！
    最終，求生的本能和對夥伴的擔憂壓過了那絲疑慮。
    冷鋒用盡全部意誌，艱難地、緩緩地……控製……著……那……層……新生的……精神……屏障……如同……收起……的……傘……骨……一點點……地……向內……收縮……最終……完全……斂入……了……他的……體內……隻在……皮膚……表麵……留下……一層……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暗紫色……流光。
    屏障消失的瞬間，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和暴露在危險環境中的不安感瞬間襲來。但冷鋒強忍著。
    “好小子！”趙鐵柱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和欣慰，不再廢話。他動作迅捷如豹，一把將冷鋒從冰冷的金屬平台上抱起，動作盡量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冷鋒的身體輕得如同羽毛，渾身冰冷，讓趙鐵柱的心又沉了幾分。
    “走！”趙鐵柱低喝一聲，抱著冷鋒，幾個箭步就衝到鷹眼龐大的身軀旁。他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穩了一點的鷹眼，又看了看旁邊晶簇碎片上、鑽石硬殼似乎開始緩慢吸收生命原漿能量、裂紋有細微彌合跡象的大白牙。
    “媽的，真會添亂！”趙鐵柱罵了一句，動作卻絲毫不慢。他從戰術包裏掏出一卷特製的、閃爍著微弱能量光澤的合金鎖鏈。鎖鏈的一端有一個強力吸附裝置。
    啪嗒！
    吸附裝置被他狠狠按在鷹眼厚實的背脊皮毛上，牢牢固定。趙鐵柱將鎖鏈另一端纏在自己強壯的手臂和腰間，試了試拉力，然後深吸一口氣，猛地發力！
    “起——！”
    一聲低沉的悶哼！趙鐵柱全身肌肉賁張，額頭青筋暴起，硬生生地……拖著……鷹眼……那……龐大……沉重……的……身軀……開始……在……布滿……尖銳……碎片……的……坑底……艱難……地……移動！！！
    他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重，合金鎖鏈繃得筆直，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拖拽一頭體型龐大的變異二哈，其重量和阻力可想而知！趙鐵柱的額角迅速滲出汗水，混雜著灰塵流下。但他眼神堅定，咬著牙，一步一步，朝著深坑邊緣一處相對平緩、堆放著大量坍塌建築碎石的斜坡走去。
    同時，他另一隻手也沒閑著，在拖拽鷹眼的間隙，極其精準地俯身一抄……將……蜷縮……在……晶簇……碎片……上……的……大白牙……如同……撿……起……一顆……小石子……般……塞……進……了……自己……胸前……特製……的……一個……帶……緩衝……內襯……的……口袋……裏！！！
    “吱……”大白牙在口袋裏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痛苦呻吟，鑽石硬殼硌得趙鐵柱胸口生疼，但他毫不在意。
    一人，抱著一人冷鋒），拖著一狗鷹眼），揣著一兔大白牙）。
    趙鐵柱如同負重的老牛，在巨大的深坑廢墟中，頂著上方越來越近的混亂喧囂聲，朝著那處通往未知生路的斜坡……艱難……而……堅定……地……跋涉！！！
    冷鋒的意識在趙鐵柱的懷抱中沉浮，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如同潮水般不斷衝擊著他最後的清醒。他能感受到趙鐵柱沉重而急促的心跳，感受到他手臂和腰背肌肉因極限發力而傳來的顫抖，感受到汗水滴落在他冰冷皮膚上的溫熱。
    透過那層微弱的精神感知，他能“看到”坑底散落的、那些光澤黯淡的深紫色精神結晶碎片。這些碎片，是心靈教宗信仰崩塌後的殘骸，是晶簇本源爆炸後的遺留物。雖然失去了核心的凝聚，雖然能量駁雜混亂，但其中蘊含的精神能量，對於任何精神係進化者來說，依舊是難以想象的寶藏！
    智腦的分析信息也適時傳來：“檢測…到…高濃度…無主…精神…能量…結晶…碎片…屬性…駁雜…汙染…殘留…但…可作為…宿主…精神…核心…修複…與…屏障…強化…的…重要…資源…”
    資源…修複…強化…
    冷鋒的意識劇烈掙紮。他現在太虛弱了！本源破碎，新生的屏障需要海量的能量來穩固和成長！這些碎片，就近在咫尺！
    “收…收起來…”他用盡最後一絲清醒的意念，向智腦下達指令。
    嗡！
    智腦核心發出一道極其微弱的牽引波動。覆蓋在冷鋒體表的那層幾乎不可見的暗紫色流光……如同……擁有……生命……的……觸須……極其……隱蔽……地……延伸……出去！！！
    這些無形的精神觸須，如同最靈巧的手，精準地……掠過……趙鐵柱……拖拽……鷹眼……經過……的……路徑……旁……散落……的……幾塊……相對……完整……、……能量……波動……稍強……的……深紫色……結晶……碎片……
    無聲無息間，那幾塊拳頭大小、散發著混亂精神波動的晶簇碎片……如同……被……無形的……氣泡……包裹……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冷鋒的意識深處，那破碎的琉璃球核心旁邊……一個……極其……微小……的、由……新生……精神……屏障……能量……勉強……構築……的……臨時……空間……泡……悄然……浮現……裏麵……靜靜……懸浮……著……那……幾塊……被……收取……的……晶簇……碎片！！！
    做完這一切，冷鋒那強行維持的最後一絲意識，如同繃斷的琴弦，徹底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昏迷之中。隻有那層微弱流轉的暗紫色流光，依舊忠實地覆蓋在他體表，如同最後的守護。
    趙鐵柱對此毫無察覺。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拖拽鷹眼這頭沉重的“死狗”和警惕周圍的環境上。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沉重的喘息在坑底回蕩。
    終於，他拖著沉重的負擔，踏上了那處堆滿廢墟碎石的斜坡。
    深坑上方，混亂的廝殺聲、爆炸聲、怪物的咆哮聲已經清晰可聞！甚至能看到能量光束劃過昏暗天空的軌跡！
    趙鐵柱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巨大的深坑和散落的晶簇殘骸，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隨即被決絕取代。
    他緊了緊纏在手臂和腰間的鎖鏈，將懷中昏迷的冷鋒抱得更穩，然後……一頭……紮進了……斜坡……上方……那……片……由……倒塌……建築……形成……的……、……幽暗……深邃……的……廢墟……通道……之中！！！
    在他們身後，巨大的深坑如同沉默的巨口。散落的深紫色晶簇碎片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而混亂的光芒。
    智腦冰冷的分析信息，在冷鋒徹底昏迷的意識深處，如同最後的低語：
    “精神…屏障…初步…穩固…能量…儲備…增加…”
    “肉體…修複…進程…啟動…預計…時間…未知…”
    “外部…威脅…等級…極高…建議…深度…休眠…以…減少…消耗…”
    “警告…深層…汙染…烙印…碎片…活性…0.01…波動…持續…監測…中…”
    “檢測…到…殘留…空間…信標…波動…來源…指向…深空…坐標…未知…與…‘觀察者’…數據庫…殘留…信息…存在…0.7…吻合…度…”
    深空…觀察者…
    冰冷的低語，如同幽靈的歎息，最終也沉寂在無邊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