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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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
    比死亡更純粹的冰冷,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深深紮入靈魂的最深處,將沉淪的意識從無邊的黑暗深淵中…殘忍地刺醒。
    冷鋒猛地睜開眼!
    視野一片模糊的灰白,如同蒙上了厚厚的冰霜。刺骨的寒風如同裹挾著碎玻璃的剃刀,刮過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帶來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艱難的呼吸,吸入肺葉的空氣都帶著零下數十度的酷寒,瞬間在氣管和肺泡壁上凝結成細小的冰晶,帶來火辣辣的灼痛和令人窒息的堵塞感。
    他發現自己仰麵躺在一片冰冷、堅硬、光滑如鏡的巨大冰麵上。頭頂是鉛灰色的、低垂壓抑的厚重雲層,沒有太陽,隻有一片死寂的蒼白天光,將整個冰原映照得一片毫無生機的灰藍。極目望去,除了無邊無際的蒼白冰原,就是遠處如同巨獸獠牙般刺破雲層的、覆蓋著亙古冰蓋的黑色山脈輪廓。
    死寂。絕對的、令人發瘋的死寂。隻有寒風在冰原上嗚咽穿梭的聲音,如同亡魂的悲泣。
    記憶的碎片在極寒中艱難拚湊。
    鷹眼…最後那狂暴混亂的一擊…將他炸飛…脫離蟲口…然後…無邊的黑暗…
    鷹眼!
    冷鋒的心髒如同被冰錐狠狠鑿穿!他猛地掙紮著想坐起來,身體卻如同被冰封在琥珀中的昆蟲,僵硬麻木,根本不聽使喚。劇痛從全身每一個角落傳來,尤其是右臂,完全失去了知覺,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感。他艱難地轉動唯一能動的眼球,掃視四周。
    灰白的冰麵上,除了他自己拖出的長長滑痕和一小片暗紅的、早已凍結成冰的血跡,空空如也。
    沒有鷹眼那龐大如山巒的身軀。沒有它破碎的皮毛。沒有它最後守護的意念。
    隻有…一片死寂的蒼白。
    它…終究還是沒能撐過來。為了救他,耗盡了最後一絲核心能量,永遠留在了這片冰冷的墳墓裏。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劇痛、愧疚、絕望和刺骨孤獨的冰冷洪流,瞬間淹沒了冷鋒的心。比這北極的寒風更冷,比腳下的玄冰更硬。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仿佛連悲傷都被凍結了。
    夥伴…又一個夥伴…為了他…永遠地倒下了…
    大白牙…鷹眼…都死了…
    隻剩下他一個人…拖著這副殘破的身軀…在這片連呼吸都能凍結的絕地…
    冰冷的絕望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得他幾乎再次窒息。他放棄了掙紮,任由身體癱在冰冷的冰麵上,刺骨的寒意貪婪地吸吮著他殘存的熱量。精神力枯竭的撕裂感依舊存在,丹田內的聲波種子如同死灰,新獲得的沙塵之力在脫離大地後沉寂得如同死去。唯有右臂傷口深處那點融合了水銀核心的冰冷能量,如同跗骨之蛆般緩緩流淌,帶來一絲詭異的麻木。
    就這樣結束了嗎?也好…至少…不用再背負著夥伴的犧牲…在這絕望的末世裏掙紮了…
    意識在極寒和絕望的雙重侵蝕下,再次朝著黑暗的深淵滑落…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邊緣——
    “哇呀呀呀!凍死兔爺啦!哪個天殺的把暖氣關了?!本大爺剛買的限量版胡蘿卜味暖寶寶還沒捂熱乎呢!!”
    一個極其尖銳、極其聒噪、帶著濃重鼻音和極度不滿的意念咆哮,如同平地驚雷,猛地在他意識鏈接深處炸響!
    這聲音…這語氣…這熟悉的、賤兮兮的腔調…
    大白牙?!
    冷鋒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猛地睜開眼!渙散的瞳孔瞬間聚焦!
    不可能!大白牙明明在金字塔底層…在智腦空間裏…等等!智腦空間?!
    他猛地想起!在金字塔崩塌、墜入冰冷水域前,智腦似乎…沉寂了?被強大的屏蔽場隔絕了聯係?!難道…難道智腦空間也受到了影響?大白牙…被強行彈出來了?!
    循著那聒噪意念傳來的方向,冷鋒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向側後方。
    距離他不到三十米,靠近一片低矮冰丘的背風處,一個…極其紮眼的白色毛團,正在冰冷的冰麵上瘋狂地…蹦躂!
    沒錯,就是大白牙!
    那隻斷尾的小白兔,此刻正像一顆被扔進油鍋的跳豆,在光滑的冰麵上一邊瘋狂地原地高抬腿蹦跳,一邊用兩隻前爪拚命地搓著它那身原本雪白蓬鬆、此刻卻沾滿了冰屑、凍得硬邦邦的皮毛。
    “冷!冷!冷死啦!這什麽鬼地方?!南極還是北極?!兔爺我寶貴的毛發!我精心保養的鑽石級光澤!全毀了!哪個挨千刀的傳送門這麽不靠譜?!定位到冰箱冷凍層了嗎?!”大白牙一邊跳腳,一邊通過意念瘋狂吐槽,語速快得像連珠炮,在死寂的冰原上顯得格外刺耳。
    它那標誌性的大門牙大白牙)此刻因為寒冷,正不受控製地“嘚嘚嘚”地上下磕碰著,發出清脆的敲擊聲。小小的紅眼睛瞪得溜圓,裏麵充滿了驚恐、憤怒和…對寒冷的極致厭惡。
    “美女!我需要美女溫暖的懷抱!或者至少來杯82年的胡蘿卜熱飲暖暖身子!這鬼地方連根胡蘿卜毛都沒有!差評!必須差評!”它繼續喋喋不休,試圖用聒噪來驅散內心的恐懼和寒冷。
    看到這熟悉的身影,聽到這熟悉的聒噪,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荒謬、狂喜和一絲酸楚的熱流,猛地衝散了冷鋒心頭的絕望堅冰!它還活著!這隻流氓兔,居然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滑稽的方式出現了!
    “大…白牙…”冷鋒張了張嘴,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嘶啞的氣流聲,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他試圖在意識鏈接中回應,但枯竭的精神力如同幹涸的河床,隻能蕩起一絲微弱的漣漪。
    然而,大白牙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冷鋒的存在,或者說,它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極致的寒冷和自身的“悲慘遭遇”吸引了。
    “不行了不行了!再跳下去兔腿要抽筋了!本大爺的鑽石軀體可不是用來跳踢踏舞的!”大白牙停止了蹦跳,小小的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白色的皮毛上凝結的冰晶簌簌掉落。它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滴溜溜亂轉,似乎在尋找什麽。
    突然,它的目光鎖定了旁邊冰丘下方,一個被風吹出來的、相對背風的小小雪窩。
    “哈!天無絕兔之路!臨時避難所!”大白牙眼中爆發出找到救命稻草般的光芒,也顧不上形象了,四爪並用,連滾帶爬地就朝著那個小小的雪窩衝去!
    “安全第一!保暖要緊!等兔爺我暖和過來,再去找那個不靠譜的智腦算賬!順便看看有沒有迷路的北極美女需要本大爺溫暖的懷抱…”它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撅著屁股,試圖把自己小小的身體整個塞進那個雪窩裏。
    看著大白牙這笨拙又滑稽的求生動作,冷鋒心頭那點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被澆滅了大半,隻剩下哭笑不得的荒謬感。指望這隻滿腦子胡蘿卜和美女的流氓兔在這種絕境中救他?簡直是癡人說夢!它自己都自身難保!
    然而,就在大白牙撅著屁股、大半個身子已經鑽進雪窩,隻剩下一條短小的後腿和圓滾滾的白色尾巴還露在外麵晃悠的瞬間——
    嗡……
    一股極其細微、卻帶著令人心悸的沉重感的震動,再次從腳下的冰層深處傳來!
    和之前一模一樣!那種如同巨獸翻身般的…地脈脈動!
    冷鋒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髒瞬間沉入無底冰淵!
    它…又來了!
    “嗯?地震了?”雪窩裏傳來大白牙悶悶的、帶著疑惑的意念,“這破地方還讓不讓兔安生…啊——!!!”
    大白牙的意念尖叫戛然而止!
    轟隆隆隆——!!!
    比上一次更加狂暴、更加清晰的震動,如同大地深處擂響的戰鼓,猛地爆發出來!
    大白龜縮的那個小小雪窩正上方的冰丘,如同被無形的巨拳狠狠砸中,猛地…向上拱起!
    堅硬的冰層如同脆弱的蛋殼般碎裂!無數巨大的冰塊被拋飛!
    緊接著!
    一個龐大無匹、覆蓋著厚重暗藍色冰晶甲殼的…恐怖口器,如同地獄的鑽頭,猛地從那拱起的冰丘中央…破冰而出!正是那隻萬年冰蟲!
    它那巨大的螺旋狀口器,帶著毀滅的氣息,不偏不倚…正對著大白牙藏身的那個雪窩!
    一股無法形容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吸力,瞬間從那深淵般的口器中央爆發出來!
    “哇啊啊啊!什麽東西?!放開本大爺!兔爺的毛!!”大白牙驚恐到變形的意念尖叫瞬間炸響!
    它那剛剛鑽進雪窩的小小身軀,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攥住,連同身下壓實的雪塊和周圍的碎冰,被那恐怖的吸力…硬生生從雪窩裏拔了出來!小小的白色身體在空中無助地翻滾著,四隻小短腿瘋狂地亂蹬,朝著那如同深淵巨口般的螺旋口器…急速飛去!
    “冷鋒!救命啊!有變態大蟲子要吃兔子啦!!!”大白牙的意念鏈接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恐和絕望,這一次,它終於“看到”了不遠處冰麵上躺著的冷鋒!
    冷鋒目眥欲裂!看著大白牙那小小的白色身影在恐怖的吸力下如同狂風中的落葉,朝著那布滿鋒利冰晶利齒的死亡之口飛去!他想動!想喊!想用盡最後的力量去救它!但身體僵硬如石,精神力枯竭如沙,連一絲意念都無法凝聚!
    隻能眼睜睜看著!
    千鈞一發之際!
        大白牙那驚恐的意念瞬間被一種歇斯底裏的、被逼到絕路的瘋狂所取代!
    嗡——!!!
    一道刺目到極致的、如同切割完美的巨大鑽石在陽光下反射出的…純粹白光,猛地從大白牙那小小的身體上爆發出來!
    沒有能量波動!隻有一種…物質層麵瞬間達到極致的硬度與純粹!
    就在它小小的身軀即將被吸入冰蟲口器、接觸到那些鋒利冰晶利齒的瞬間!
    大白牙的身體,從柔軟的皮毛到細小的骨骼,瞬間…晶體化!
    不是覆蓋一層鑽石外殼!而是整個身體,從內到外,每一個細胞,都在刹那間…轉化成了最純淨、最堅硬的無色鑽石!
    一隻活生生的、由純粹鑽石構成的…兔子雕像,憑空出現在恐怖的吸力旋渦之中!
    叮叮當當——!!!
    無數高速旋轉的、鋒利如戰矛的冰晶利齒,狠狠啃噬、切割在大白牙鑽石化的軀體之上!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如同無數玻璃刀在切割最堅硬金剛石的尖銳摩擦聲瞬間爆發!密集的火星如同煙花般在冰蟲巨大的口器前瘋狂濺射!
    然而!
    無堅不摧!
    冰蟲那些足以撕裂鋼鐵合金的鋒利冰晶利齒,在接觸到鑽石大白牙軀體的瞬間,竟然…無法寸進!
        冰蟲那巨大的螺旋口器似乎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硬骨頭”而微微停滯了一下!恐怖的吸力也出現了一絲紊亂!
    “哇哈哈哈!傻眼了吧大蟲子!兔爺的鑽石身體可不是麵團捏的!想啃我?崩掉你滿嘴牙!”鑽石大白牙的意念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狂喜和極致的嘴炮輸出,雖然它的身體被吸力牢牢鎖定在口器前方,如同被粘在蛛網上的蒼蠅,無法掙脫,但至少…暫時安全了?
    然而,冷鋒的心卻沉了下去!因為他清晰地看到,冰蟲那深不見底的口器中央,那散發著絕對零度寒氣的黑暗孔洞,猛地…收縮了一下!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純粹、帶著凍結萬物意誌的…白色寒流,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吐息,猛地從孔洞中噴湧而出!瞬間將鑽石大白牙那小小的、閃耀著璀璨光芒的軀體…徹底淹沒!
    哢…哢嚓嚓…
    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凍結聲,在狂暴的風聲和冰蟲的咆哮中,清晰地傳入冷鋒的耳中!
    隻見那璀璨奪目的鑽石大白牙軀體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覆蓋上了一層…幽藍色的、散發著絕對零度寒氣的…厚重冰殼!
    冰殼迅速增厚、蔓延!眨眼間,就將那隻保持著驚愕張嘴姿勢的鑽石兔子…凍成了一個巨大的、晶瑩剔透的…幽藍色冰坨!
    如同…一根被瞬間速凍的巨大胡蘿卜冰棍!
    大白牙那狂喜的意念瞬間變成了驚恐的嗚咽,隨即…徹底沉寂下去!意念鏈接被極致的冰寒…強行中斷!
        大白牙,被凍成了冰棍!連同它最後一絲意念,被封印在絕對零度的幽藍堅冰之中!成為了冰蟲口器前…一個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冰凍標本!
    “不…!”冷鋒的喉嚨裏發出無聲的嘶吼!絕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流遍全身!
    冰蟲似乎對這顆“凍兔冰坨”很滿意,巨大的螺旋口器緩緩閉合,準備將這份“冰點”徹底吞噬。
    而就在這時!
    冷鋒那隻麻木冰冷的右臂,傷口深處那點沉寂的、融合了水銀核心和沙塵之力的奇異能量,仿佛被這極致的冰寒和夥伴再次“犧牲”的刺激…徹底點燃了!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大地厚重感的憤怒,如同蘇醒的冰河巨獸,瞬間衝垮了他意識的堤壩!
    目標——冰蟲口器下方那片被它拱破的、布滿巨大碎冰和厚厚冰塵的…狼藉冰麵!
    “沙塵…冰爆!!!”
    一個無聲的、混合著無盡憤怒和毀滅意誌的咆哮,在冷鋒靈魂深處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