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嘉聽出來這裏麵有故事了，了解清楚每個房子背後的信息也是他們作為中介應該做的事情。
    他讓錢大爺坐下喝了杯水，這才開口詢問道，“那既然住起來沒什麽不方便，為什麽還要賣房子呢。”
    曲昭嘉看得出來錢大爺是個利索人，這個房子隻有他一個人居住。
    七十幾歲的年紀還能把這裏打理的井井有條，說明年輕的時候這個錢大爺也是極其愛幹淨且自律的。
    這樣的人更願意待在自己的舒適圈裏麵， 能讓他動了換房子的念頭，一定是什麽很難以忍受的事情。
    錢大爺一聽這話就打開了話匣子，他愁眉苦臉的表示自己家樓下這幾年搬來一個老頭，這老頭是死了老伴，從鄉下來投奔兒子兒媳婦來的。
    和這老頭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還點頭打了個招呼呢，他也沒想到這人未來會成為他的噩夢。
    老頭的兒子當初在廠子裏麵是個小組長，因為會拍領導的馬屁，很會來事，在工廠家屬樓這一片說話還是有一些威望的。
    他給自家老爹安排了一個小區保安的差事，為此還把之前四十幾歲的保安給趕走了，硬是換成了他六十幾歲的爹。
    大家當時都對換保安的事情不滿意，但是之前的保安已經被趕走了，他們也隻能被迫接受這個老保安。
    老保安聽說了大家對他不滿的事情，報複也來得很快。
    大家的自行車鏈子總是莫名其妙的被卸掉，每天早上急著去上班，還要耐著性子蹲在地上續自行車鏈子。
    等車子弄好了，兩隻手也都是黑油了。
    大家都知道是誰的手筆，不過都沒有證據。
    這老頭把小區當成自己家了，保安室也變成了他自己的小家，小小的保安室裏麵還擺了一張床。
    很多時候他直接躺在保安室裏麵睡覺，每次有人進來打擾的時候，都會露出很不耐煩的表情，好像闖入了別人的家。
    但最讓他受不了的是，這老頭還會撿垃圾。
    小區裏麵幾個垃圾桶都被他給承包了，隻要有空他就在裏麵掏東西。
    東西先堆在保安室旁邊，要是積比較多沒地方放，他就拿到樓上去放起來。
    樓上的過道還有不少空間可以存放東西，他就把那塊地方塞滿。
    如果天氣冷就還好，夏天一到樓上樓下的鄰居就遭老罪了。
    天氣一熱，藏在垃圾裏麵的蟲卵就孵化出來，爬得到處都是。
    蟲子都是往上爬的，錢大爺表示自己真是遭老罪了。
    幹淨體麵了一輩子，沒想到七十幾歲的年紀還要拿著掃把和蟑螂戰鬥。
    他也試著找過樓下交涉，但人家就一句我在我家裏麵幹什麽你管得著嗎。
    錢大爺自詡是個君子，做不來罵街的事情，隻能忍氣吞聲好幾年。
    今年趁著夏天還沒到，他終於想通了，還是把房子給賣掉好了。
    他掛的價格也不高，他清楚這樣老的樓梯房又是頂層夏天曬得不行，這樣的房子是賣不了高價的。
    “錢大爺這邊的情況我了解到了。”曲昭嘉在心裏麵默默給這個房子打了個叉，這樣的房子確實不好租出去。
    從方方麵麵來說，一點優勢都沒有。
    “價格方麵我覺得可以適當放低一點。”錢大爺沉思片刻，“十萬吧，小夥子我也給你透個底，賣多賣少已經不是我的目的了，我就想你能不能找一家厲害的住進來，到時候幫我好好收拾一下樓下這一家。”
    多少？
    曲昭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房子雖然差，但平方擺在這裏，他一開始是估價十三萬的。
    這個價格隻要多掛一陣，還是有希望能賣掉的。
    錢老頭保價的時候，牙齒都緊緊地咬在一起，“你要和他說清楚我這房子的毛病，一定要找個厲害的上來，能豁得出去的那種。”
    曲昭嘉頓時悟了，錢大爺這是自己收拾不了，想要找個人替他收拾啊。
    “那你呢，這邊房子賣掉了你住哪裏？”
    剩下十萬塊錢想要在附近買個房子，就隻能買一個單身公寓那樣的戶型了。或者就是更偏一點的地方，如果隻是為了置氣的話就沒有必要了。
    “我有閨女啊，她那邊一直叫我過去住我都沒答應呢。”錢大爺說自家閨女老早就喊他過去一起住了，隻是他更喜歡一個人住，所以一直沒有答應。
    如今他的孫孫上小學了，家裏麵缺一個接送的人，他幹脆就搬過去幫襯一下女兒。
    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他就沒有顧慮了。
    “行，大爺你這一單我就接下來了，等我找到人之後我就和你說。”
    曲昭嘉和錢大爺告別，他和黃同興站在樓梯裏麵。
    剛剛急著上來還不覺得，現在靜靜地在這裏站一會他就聞到了一股氣味。
    這種氣味並不是濃烈的臭味，讓人難以接受。
    可是那就那樣飄在那，哪裏都是那種味道，讓人無法忽視。
    原本還算寬敞的樓道裏麵，鐵質的欄杆縫隙裏麵被塞滿了紙皮，走道角落裏麵也堆積著許多飲料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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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一看裏麵還有淡黃色的液體，就是這些不知名的液體，還有其他黏在紙皮上黑乎乎的東西散發出來的氣味。
    如果是十三萬或許隻能找到一個想要買房，礙於囊中羞澀的人。
    是十萬就好說了，多得是想要占這個便宜的人。
    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打開。
    一個中年女人嘴裏叨叨叨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她的身後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曲昭嘉覺得有些眼熟，他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曲珍韻？”
    她怎麽在這裏。
    曲珍韻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曲昭嘉給認了出來。
    她原本拿著塑料袋的手想要去捂臉，但手裏的重物墜著她讓她無法靈活移動自己的手。
    吳麗芝看出兩個人之間窘迫的氣氛，她的眼神在曲昭嘉和曲珍韻之間巡視了一下，眼神裏帶著懷疑，“這是誰，你們認識？”
    曲珍韻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曲昭嘉。
    當初她在曲昭嘉麵前得意洋洋，說自己馬上就要嫁入豪門，讓他到時候不要想著來投靠他。
    可是如今，她窩在袁家裏麵，每天都是做不完的家務炒不完的菜。
    袁承軍又出去跑業務了，他的工作總是讓人看不清楚是在幹什麽。
    吳麗芝則是喊著累，說小賣部的生意忙一天都離不開人，之前她那是擠出時間來回來炒菜的，現在家裏有個閑人，她不做誰做？
    袁老頭也很認同，隻是在家裏麵做做飯，又不耽誤什麽事情。
    曲珍韻想要出去找工作，但家裏麵沒有一個人同意。
    就連袁向華也倒戈了，因為他也覺得做飯很簡單。
    就算曲珍韻找工作，也可以找一份可以兼顧家裏的工作。
    反正他們又不要求曲珍韻賺很多錢，你最好就找一份朝九晚五，中午能午休兩個小時回來炒菜，周末有雙休，還能隨時請假的工作啦。
    曲珍韻聽到這話，她覺得聽起來是那麽的耳熟。
    這些話好像之前她就聽家裏人說過，隻不過那個時候說話的對象不是她，而是顧知意。
    那個時候她在幹什麽呢，她在旁邊看熱鬧，說風涼話。
    “不認識。”曲珍韻把頭撇向一邊。
    吳麗芝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她見曲珍韻不願意承認，就覺得裏麵肯定有什麽貓膩。
    “你來這裏幹什麽。”
    見躲不過去，曲珍韻幹脆大大方方的看著曲昭嘉。
    就算她現在落魄，那也是暫時的。
    她還有一輛桑塔納，還有三十幾萬的嫁妝，隻要她願意重整旗鼓，重新來過總是要比曲昭嘉這種混子快的。
    曲昭嘉看著曲珍韻那故作高傲的模樣，沒有拆穿她的窘迫。
    看得出來，她並沒有如最初設想的那般，嫁入豪門走向人生巔峰。
    如今她被困在這瑣碎的生活裏已經很慘了，他還是不要再火上澆油了。
    “我是房產中介，來看房子的。”曲昭嘉平靜地回答曲珍韻的問題。
    曲昭嘉竟然真的找到工作了。
    吳麗芝狐疑地打量著曲昭嘉，又看看曲珍韻，“樓上房子要賣了，我怎麽沒聽說，他準備掛多少錢啊。”
    樓上的老頭子愛管閑事，之前還找過他們好幾次麻煩，搬走了也好。
    “這是顧客的隱私，我們不能透露。”曲昭嘉當然不會把錢大爺主動降價就是為了找幾個厲害角色治他們的事情說出來。
    曲昭嘉轉身直接離開了，曲珍韻現在過得怎麽樣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一直都有主意的很，估計也不需要他的幫助。
    看著曲昭嘉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裏，曲珍韻心中五味雜陳。
    曾經她眼裏的那個混子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了。
    如今的他有了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言談舉止間都沒有了從前的輕浮狂妄，而自己卻在這日複一日的家務瑣事裏消磨時光。
    她緊咬下唇，眼神裏閃過一絲不甘，可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當下的落魄。
    “看什麽看，人都已經走遠了。”吳麗芝不滿道，“還說沒有關係，我看你的魂都被他勾走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小情郎。”
    曲珍韻呆在袁家裏，幾乎每天都要受到吳麗芝的陰陽怪氣。
    “那是我哥！我親哥，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這個語氣和我說話。”曲珍韻最受不了吳麗芝得了便宜又賣乖的樣子。
    吳麗芝一聽這話，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尖酸的模樣，“親哥？他來這裏不會是想要找你要錢的吧？”
    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就來到了他們家附近。
    曲珍韻懶得再和她爭辯，提著手裏的塑料袋徑直走進屋裏，將袋子重重地放在地上。
    吳麗芝一聽這話，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她是知道曲珍韻之所以能帶這麽多家產來袁家，都是從她哥手裏搶回來的。
    不過這種心虛就持續了一會兒，她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尖酸的模樣，“親哥？他來這裏不會是想要找你要錢的吧？”
    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就來到了他們家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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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珍韻懶得再和她爭辯，提著手裏的塑料袋徑直走進屋裏，將袋子重重地放在地上。
    吳麗芝才不管曲珍韻是不是鬧情緒了，她要去樓下開店了，她做這個樣子也沒人看。
    袁向華最近白天都在給領導開車，晚上一回來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每次曲珍韻想和他談談，回應她的隻有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
    曲昭嘉回去之後，很快就在自己的客戶中篩選了一個完美人選。
    聽錢大爺的敘述，袁家這樣的也隻是在普通人中間比較厲害一點。
    要是真的碰上個混的，誰厲害可就不好說了。
    他的客戶遍布海市的各個行業，這種混的他手裏剛好就有一個。
    這個混混頭子叫王虎，也是外地人，最近混得不錯又找了個女朋友，想要安定下來了。
    他平時花錢大手大腳，所以積蓄不多，以他手裏的錢想要在海市定居就隻能選那種偏遠到幾乎可以稱之為鄉下的地方。
    曲昭嘉聯係上王虎，詳細介紹了房子的情況，著重強調了價格優勢，對鄰裏問題隻是隱晦提了一嘴可能會有點麻煩。
    王虎一聽十萬塊能在海市拿下一套房，雖然是老破小，但性價比極高，當下就表示有興趣看房。
    至於曲昭嘉說的麻煩，他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他最擅長的就是解決麻煩了。
    掛了電話，黃興同對曲昭嘉豎起大拇指，“曲哥，你這業務能力是真強啊！這麽快就找到合適買家了，我看這房子成交有戲！”
    “記住，幹咱們這行，誠信和耐心缺一不可。每一次成功交易，都是咱們的口碑積累，用心服務，客戶自然會信賴咱們，業務也會越來越紅火。”
    曲昭嘉覺得他能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除了自己的努力之外，很大一部分也要歸功於他的客戶。
    剛開始他還要自己去找客源，去菜市場去公交車站蹲守意向客戶。
    時間久了之後，總是會有人經過朋友介紹找上他。
    黃興同聽了止不住的點頭，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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