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氣氛在問話者的步步緊逼中，逐漸僵持，凝滯的空氣無法流動，
    座椅上的孩童安靜下來，眸光淺淡，映不進世間任何景物，
    “你看，”男女雙聲一左一右地在魅魔耳邊呢喃，“他是個人，他會變老…”
    如同水波的紋路，在眼前層層蕩開，
    病床上躺著一個鶴發雞皮的老人，那團黑霧推著魅魔往床邊走，“你看呀…你看呀…”
    老人已經到了不能起身的程度，渾濁的眼珠空茫地落在某處，骨相的深刻令這張臉溝壑層層，看不出少年時的長相，他像所有的老人一樣，
    暮氣沉沉，如同一棵行將就木的枯樹，
    “而你，光鮮亮麗，”黑霧掃過魅魔的臉頰，“活得比他更久。”
    “一對交叉線，接觸的地方僅僅是人類的後半生，他能接受嗎？”
    “年輕的戀人，不再年輕，歲月成倍地在他身上走過，而你們站在一起，就像現在一般，”水波再次蕩漾開，出現了成年的霍啟越，和小小的江遠色，
    再次排開，這次出現的是病床上的老人和魅魔現在的模樣，“你能接受嗎？”
    沒錯，是“現在”的，
    座椅上的孩童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高挑的成年體，他翹著腿點著眼角，皮靴是長款的，仍然有半截小腿露出來，顯得腿很長，人也沒精打采的，像對這個話題沒興趣，
    “人類是食物啊，”魅魔思考過後，還是不明白交易所找上自己的用意，“你們需要吃飯嗎？”
    黑霧在短暫的沉默後，退回了原處，冰冷的水霧破散開，他們又重新坐在圓桌的兩麵，“需要。”
    “那你有辦法不吃飯嗎？”
    空氣再次流通，憋悶的器官重新活躍，魅魔的目光又重新鎖定黑霧，試圖打探到黑霧後的生物，
    交易所，是有求於某物的癡念者同所長交換的虛擬場所，
    沒有人知道如何進所，也無人清楚選中人的標準是什麽，所長隻有對癡念者能給出的代價感興趣時，才會開通鏈接，
    魅魔能給出的代價是什麽？
    在高強度的頭腦運轉中，剛剛的畫麵揮之不去，
    霍啟越會變成白發蒼蒼的老頭，然後離開他嗎？
    離開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遙遠了，魅魔從沒有目睹過任何事物的死亡，他的想法帶著亂七八糟的孩子氣，
    那他鎖住霍啟越呢？像抓住一隻振翅的蟬，“啪”地合上，困在自己的手心裏，放在狂躁不安的心髒裏，
    為什麽又在跳了？魅魔摸著自己的胸口，這次有點疼，
    “沒有。”
    掌控權又回到江遠色的手上，那雙流淌過春水的眸子一寸寸結冰，如同夕陽沒有溫度的餘暉，“那我怎麽能不吃飯呢。”
    低低的呢喃像在回複，又像在自言自語，霍啟越隻是食物中的一個，
    黑霧沒有說話，
    靜謐在封閉的空間裏無聊地發酵，
    “看來我們沒有辦法做交易了。”黑霧散去，是一位有著長胡子的年輕人，胡髯已經垂到地麵，四處豐盈著此處空間，
    蠕動的胡須看起來很倒胃口，江遠色挪了挪屁股，有點坐不住，
    年輕人有一雙異色的瞳孔，一黃一綠，打量著他，像要深深地把魅魔看透，為接下來的話增添籌碼，
    “我可以讓他長長久久地陪著你，你目前達不到我的要求。你會再來找我的，一定。”
    還沒等江遠色開口，胡須就像排斥一般將他吐了出去，
    ——
    “眼睛像紅綠燈似的…”江遠色嘀咕著，推進了本來的隔間，“莫名其妙的人。”
    “唉，你終於來了。”工作人員左等右等，終於把另一位嘉賓等到了，“你跟霍先生說下，別緊張，已經到了。”他對著對講機，像在和另一個房間的人說話，
    工作人員坐在位置上，展開紙條，同手裏的題目麵麵相覷，
    這不是八點檔動畫頻道吧，什麽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更喜歡小豬佩奇還是喜羊羊？天啊，門口那位老兄要我尷尬死嗎？
    隻是貪圖偷懶過來實習的大學生發出尖銳爆鳴，
    而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少年，已經坐在了他的對麵，等著他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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