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其木大隊的大隊長，是一位叫賽買提的大爺。
    饢言文八級水平，語速快的像唱歌。
    雖然完全沒聽懂，但熱情的擁抱讓寶根知道，這是很歡迎自己的意思。
    恰其木大隊知青點的知青隊長是一位來自徽省的男青年，夏德民。
    落戶一年多的他看著如同三十到四十歲的樣子，實際才二十六歲。
    夏德民是臨時從地裏被叫回來的，一身都是灰土。
    他看著眼前的新任連長很是吃驚，他沒料到上級派來的人會如此年輕，但被生活磨煉過的他成功將諸多疑惑和擔憂生生壓了下去。
    “大隊裏的知青一共是七個男知青和五個女知青，三個徽省的，其他的都是來自滬上。”
    “我們知青點在大隊的東邊，住的還算可以，”夏德民笑了笑，“賽買提大隊長說那裏原來是巴依老爺的倉庫，又結實又陰涼。”
    在張寶根和夏德民交談的時候，賽買提大爺一直在屋裏忙著，反正不斷的在找事情做，耳朵豎得老尖。
    可惜夏德民的徽省口音，稍微說快些他就跟不上。
    老夏這個人其實挺實在，沒有當著賽買提大爺說大隊的不是，畢竟人家村民之前確實給了他們不少的幫忙。
    而在口糧分配上，沒有人是聖賢，勞動能力略差的知青們肯定是要吃些虧的。
    老夏唯一提到的是種子問題。
    整個江勒斯公社都處於戈壁地形，降雨稀少，之前的村民多數以放牧為主業，隻在最近幾年開始試著種植玉米和小麥，可惜收成......。
    “我們種出來的麥子太少了，與投入很難成正比，所以在年底分配的時候總要向大隊裏賒欠糧食。”
    “知青們之前的熱情還很高，想著種出糧食來寄給家裏去，可現在，嗬嗬，不找家裏打饑荒就算好的呢！”
    夏德民看了看外頭的大太陽：“大隊裏其他都好，就有一條，種樹不怎麽上心，種了之後不愛去管......。”
    他這句話故意放慢了說的，讓賽買提大爺聽了個明白。
    老頭臉上一紅，訕訕的：“哈哈，種樹這個事，牧民們不太懂~~，哈哈，不是很懂的嘛，誒~~~，其實還是蠻積極的~~。”
    說起來每年的種樹指標完不成，老頭心裏也虛。
    從古至今，就沒聽說過這個政策。
    當然他們也知道種樹的好處，可在這地方......他們心裏真沒多少信心。
    寶根打了個哈哈把話題繞了過去，他是紅旗八連的連長，村裏種樹不歸他管。
    不過這也間接說明老夏和村裏處的不錯，不然不會這麽直接。
    張寶根和夏德民結伴去知青們勞動現場走去。
    “平時主要是種樹，這些天我們在種一些豆角和黃瓜。”
    “豆角還好，就是黃瓜秧子有些麻煩，似乎水土不服。”
    “說到底還是缺水！”
    張寶根回頭看了一眼村裏那口唯一的水井，老夏當即明白他的意思，他直接搖搖頭。
    “井裏的水很少，就剛好夠村裏人平常用的，而且這個【平常】大概是我們在老家時五分之一的量。”
    “嗬嗬嗬嗬，我們知青點的味道可能有點不好，因為盆子裏存的水都是反複用過的，這樣的水澆菜田才是最好。”
    知青們的菜地距離知青點有些遠。
    還是因為水的問題，從知青點走出差不多一公裏才有一個幹涸的古河道土壤適合種植蔬菜。
    可選的蔬菜也就豆角子和少數黃瓜。
    灰土土臉的知青們在第一眼看到張寶根時，心裏當即涼了半截——人高馬大的一個弟弟！
    好在寶根的臉不好服眾，但他的名字可以。
    同齡人幾乎都當過他這個六條杠的兵。
    有這個名頭在，在場的知青們都沒一個人敢看輕他。
    恰其木大隊的農田不多，村裏不出去放牧的老人和孩子開墾店裏五十多畝地，多數也是蔬菜和麥子。
    知青們不會放牧，先後開墾了二十畝地和五畝菜地，人和地雖然越來越多，但依舊年年入不敷出。
    人人都是大隊裏的欠債戶。
    張寶根捏了把田裏的泥土，眉頭也皺得厲害，因為這土輕輕一捏就是灰土，一點都不沾手。
    “水源距離這裏多遠？”
    他記得這裏應該有葉爾羌河的支流經過。
    夏德民指了指西邊。
    “大約還有七百多米，可惜全程都是風化岩石區域，土壤很少。”
    “我去那邊打水往返需要走很久。”
    “去年我帶著大家打造木槽想把水引過那片區域，可中間有道石梁繞不過。”
    張寶根當即決定去看看。
    ......
    這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石梁，是整個岩石橫斷麵最矮的地方，但也有三米多高、四米多寬！
    “我們考慮過腳踩翻車，但被大家否決了。”
    老夏指了下頭頂的太陽。
    “這片岩石地帶聚熱效應很強，人在這裏最多踩二十分鍾就會中暑。”
    “水車也不行，因為水流不夠深，而且我們也沒那個經費。”
    張寶根在這裏才轉了七八分鍾，身上的汗如湧泉似的。
    他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裏。
    “今天先看到這裏，過幾天我們八連一起去駐地聚聚，”張寶根在本子上寫著字，又笑著對所有人說了一句，“差點忘了，大家被臨時借調到八連，每個月會多五塊的邊疆津貼。”
    幾個女知青差點沒忍住高興到跳起來。
    離開知青點，張寶根找賽買提大爺借了一匹馬——連隊的新駐地距離這裏還有八公裏左右，中間有一半是沙子。
    這馬年紀有點大，走路四平八穩的，弄得寶根在馬背上差點睡著。
    ......
    新駐地有點慘。
    一片新建的地窩子和一個旗杆，外加一米高的土牆。
    打水點是個小泉眼，要把桶放下去七八米才能打到，知青們總懷疑這口泉眼到了明天就會徹底幹涸。
    六十多個灰土土臉的年輕人打起精神列隊歡迎他們的頂頭上司。
    年紀輕輕的寶根同誌。
    人的名樹的影，臉嫩不怕，估計這連長是個有本事的。
    寶根看著自己手下六十多號“新兵”露出了狼外婆一般的微笑。
    新兵好啊，熱情又好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