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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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穿過回廊時,簷角風鈴在細雨中叮當作響。
努爾哈都的腳步在拐角處微微一頓,目光掠過西跨院正在修繕的屋宇。
那裏,工匠們正忙著為新婚的薛三公子布置新房。
“聽聞侯府近日喜事連連。”
努爾哈都的漢話說得字正腔圓,卻仍帶著草原特有的低沉韻律,“不知本王可有幸討杯喜酒?”
薛元初不動聲色地側身,恰好擋住他望向內院的視線。
“王子說笑了。舍弟婚事尚在籌備,倒是您此番入京,陛下必定設宴款待。”
“大公子難道忘了,我求娶舍妹的心意了?”努爾哈都忽然壓低聲音,指尖輕輕摩挲腰間玉佩上那朵西戎雪蓮紋。
薛元初聞言一怔。
他確實記得這位王子曾多次表露對善秋的好感。
平心而論,努爾哈都雖為異族,卻因母親是漢人而通曉中原禮數,更兼驍勇善戰、氣度不凡。
若真能成就這段姻緣,善秋便是西戎王妃,榮華富貴自不必說,隻是將來遠去西戎千裏,母親又怎麽舍得。
“王子厚愛,舍妹恐怕承受不起。”
正說著,一陣風過,卷起努爾哈都袖口露出半截傷痕。
薛元初突然想起那時在西戎雪原,自己被敵軍探子所擒,正是因著一件白狐毛披肩才被努爾哈都認出身份。
那披風毛色如雪,內襯繡著善秋最愛的海棠花,可後來才知,這白狐竟是努爾哈都親手所獵。
“哈哈哈——”
努爾哈都突然朗聲大笑,見左右無人,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
帕角繡著精致的“秋”字,針腳細密,正是薛家女兒特有的繡法。
“我與你家小妹的緣分,可比大公子想的要深遠得多。”
薛元初一臉詫異,他認得這帕子,是小妹善秋的東西。
努爾哈都將絲帕仔細折好,重新收入懷中。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薛元初:“如今興遠侯府東山再起,善秋小姐必定引來無數求親之人。”
“但我可以向你保證,若她嫁與我,西戎萬裏草原無人敢動她分毫,我必護她一世無憂。”
薛元初望著眼前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心中竟生出幾分讚許。
努爾哈都眉宇間的堅毅,讓他想起當年父親在沙場上的英姿。
這般人物,確實配得上自家小妹。
“王子今日這番話,元初記下了。”薛元初鄭重地拱手。
努爾哈都爽朗一笑,抱拳道:“今日來賀,心意已到。府上賓客眾多,我若久留,恐惹閑話。”他頓了頓,“改日再來拜訪。”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去,玄色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薛元初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百感交集。
般若堂內,燭火搖曳。
洪映蓉聽完長子的話,手中茶盞停在半空,茶湯映出她微蹙的眉頭。
窗外雨打芭蕉,聲聲入耳。
薛元初輕歎,“母親,兒子瞧著努爾哈都確是真心,隻是……”他望向窗外小妹居住的院落,”善秋若遠嫁西戎,那可是千裏之外。”
老夫人指尖輕叩案幾,忽然想起前世一家人下了詔獄,她聞得善秋得了絞腸痧暴斃而亡,實則是遭人毒手。
“若努爾哈都真能護她一世周全。”
洪映蓉緩緩放下茶盞,“千裏萬裏又如何?隻要善秋一時平安喜樂。”
她聲音很輕,卻驚得薛元初猛地抬頭:“母親的意思是?”
“為娘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洪映蓉輕撫著茶盞邊緣,目光漸漸深沉。
“隻是太後娘娘曾說過,善秋的婚事要由她親自指婚。”
薛元初聞言神色一凜。
太後陸鳳清對薛家的態度向來微妙,尤其是對幼妹善秋格外關注。
他想起前日陳錦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不由壓低聲音:“母親的意思是太後另有人選?”
老夫人沒有立即回答,她起身走到窗前,聲音飄忽如煙:“太後曾暗示要將善秋許給臨江王。”
薛元初眉頭緊鎖:“母親,兒子近日在軍中聽聞些風聲,臨江王恐怕不是個安分的。”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他凝重的麵容。
雨點拍打窗欞的聲音驟然急促,仿佛在應和他的擔憂。
“要不讓善秋和慧春一樣,先去道觀清修幾年?”薛元初斟酌著道,“就當暫避風頭。”
“胡鬧!”洪映蓉搖頭,“薛家女兒豈能個個出嫁前都去道觀?”
話未說完,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薛元初連忙上前攙扶,卻見母親擺擺手,“元初,為娘知道你心疼妹妹。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母親別太擔憂。”
薛元初握住母親冰涼的手,“兒子向您保證,隻要我在一日,斷不會讓小妹受半點委屈。”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仿佛當年老侯爺在沙場上立誓的模樣。
洪映蓉望著長子堅毅的眉眼,這個曾經莽撞紈絝的世家子弟,已然成長為能扛起整個家族的男人。
……
桃花山臨江王府,暮色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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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伯熙獨坐窗前,手中一卷《春秋》翻至半途,燭火將他的側影投在雕花窗欞上。
窗外一樹桃花開得正豔,花瓣隨風飄落,有幾片沾在他的雲錦袍角,倒像是刻意繡上去的紋飾。
“顏先生,王爺傳見。”管事在門外躬身,眼角餘光掃過案頭那方價值連城的端硯,那是臨江王上月賞的。
顏伯熙合上書卷,指尖在燙金封麵上輕輕一撫。
起身時,雲錦袍擺如水般流瀉而下,腰間玉佩紋絲不動。
任誰見了,都會道這是哪個世家出來的翩翩公子,絕不會想到詔獄死囚名冊上,他因涉嫌科考舞弊問了死罪。
“有勞帶路。”他聲音溫潤,經過銅鏡時,鏡中人眉眼含笑,哪還有當年在大牢裏蓬頭垢麵的模樣。
穿過九曲回廊,遠處戲台正唱著《長生殿》。
顏伯熙駐足廊下,冷眼望著戲台上纏綿悱惻的帝王妃子。
明皇執手楊妃,唱詞淒切動人,演盡長生殿裏的海誓山盟。
他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眼底寒意森然。
若真是此生摯愛,又怎會獨自忍辱偷生,眼睜睜看著心上人香消玉殞?
當年馬嵬坡前,三尺白綾斷送的不止是傾國容顏,更是將這千古癡情扯得粉碎。
夜風拂過,吹落顏伯熙衣襟上幾片桃花瓣。
那嫣紅殘瓣飄零在地,恰似戲台上楊妃委地的水袖。
顏伯熙收回目光,整了整雲錦衣袖。
這世間情愛,說到底不過是戲文裏唱給旁人看的把戲。
真正的深情,從來容不得半分苟且——要麽同生共死,要麽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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