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劉科長！
    楚昊坐在顛簸的公交車上，胸口那股被敲詐的悶氣依舊堵得慌，對那個貪婪死胖子的恨意，越來越濃。
    雪，不知何時下了起來。
    剛跳下車，大片大片的雪花就迷蒙了視線，天地間一片混沌的白。
    楚昊裹緊了棉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南鑼鼓巷深處趕。
    終於，自家院門在望。
    嗯？大門虛掩著，沒鎖？
    難道是曉萌來了？
    楚昊心頭剛升起一絲暖意，腳步加快，正要推門而入——
    “嗚……大爺！求求您了！寬限幾天吧！俺們是真沒錢哪！”
    一聲淒厲、帶著哭腔的哀求猛地從院裏傳來！
    那聲音尖利，破了音，聽著似乎不像是田曉萌或周晴那種城裏姑娘的調調！
    楚昊腳步一頓，心猛地揪緊！怎麽回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更加猥瑣、油滑的聲音緊跟著響起：
    “嘿嘿嘿……沒錢？沒錢好辦哪！”
    “瞧你這小模樣兒，水靈！拿身子抵債！欠我兩塊錢是吧？”
    “今晚就跟爺回去洞房！伺候得爺舒坦了，一個月之後，這賬嘛……一筆勾銷！”
    “啊——！！！不要！放開我！救命啊——！”
    女聲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緊接著是更響亮的淫笑、粗暴的拉扯聲，還有身體在雪地上掙紮摩擦的悉索聲！
    轟！
    楚昊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劉科長那死胖子帶來的憋屈，瞬間被眼前這活生生的“強搶民女”徹底點燃！
    兩塊錢？！就為了他媽的兩塊錢？！
    這他媽是什麽年代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他楚昊的家裏，上演這種舊社會的戲碼？！
    被欺負的姑娘是誰？
    周晴？曉萌？！
    不管是誰，都他媽找死！
    “狗日的！老子弄死你！！！”
    楚昊雙目赤紅，所有的理智被怒火燒盡，怒吼一聲，鉚足了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踹在虛掩的院門上！
    “砰——哐當！”
    院門被巨力撞開，重重拍在牆上，震得門框上的積雪簌簌落下！
    風雪卷入院中，楚昊如同煞神般目光如電，瞬間鎖定院中景象：
    一個穿著臃腫夾絨袱、戴著翻毛狗皮帽的“地主”背影，正彎腰撲向雪地！
    雪地裏，一個穿著藍花薄棉襖的瘦小身影在拚命掙紮、哭喊，小臉煞白，淚水和雪水混在一起，梨花帶雨，淒慘無比！
    不是周晴！也不是田曉萌！
    是個陌生姑娘，但眉眼間似乎又有點莫名的熟悉感……
    管她是誰！敢在他家幹這種畜生事，就是找死！
    “操尼瑪的畜生！給老子死開！！！”
    楚昊根本來不及細想，胸中殺意沸騰！
    那“地主”聞聲剛驚愕地半轉過身，楚昊的飛踹已經到了！
    “咚！”一聲悶響！
    “哎喲——！”
    慘叫聲中，那“地主”被結結實實踹在腰眼上，整個人像個破麻袋般撲飛出去，在雪地上滑出老遠，摔了個標準的狗啃泥！
    “啊——！”雪地裏那哭泣的姑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往後縮。
    楚昊根本無暇顧及她，一步踏前，猛得揪住地上“地主”的後脖領子，像拎小雞似的把他上半身提溜起來，另一隻緊握的拳頭帶著風聲，就要朝著那張驚駭扭曲的臉狠狠砸下！
    “不要——！”
    “昊子！住手！！”
    “楚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數道驚恐的呼喊聲同時響起！
    聲音來自楚昊身後和院子角落！
    楚昊的拳頭硬生生懸在半空！
    下意識地抬頭，順著聲音來源看去——眼前的景象讓他徹底懵了！
    隻見田曉萌和周晴正從堂屋門口焦急的衝出來。
    而院子角落的抄手遊廊下，還有四個人影正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他這邊奔來！
    這些人臉上的表情極其豐富：目瞪口呆，茫然失措，憤怒不解，還有深深的擔憂……
    什麽情況？！
    這些人哪兒冒出來的？！
    “放開！你他媽快放開我！”
    被楚昊拎在手裏的“地主”拚命掙紮，聲音都變了調。
    更讓楚昊匪夷所思的是，剛才那個被他“救下”的“民女”，此刻竟然也撲了上來，用盡力氣掰他的手腕，甚至還作勢要張嘴咬他！
    “昊子！快鬆手！你瘋了！”周晴速度最快，第一個衝到跟前，用力拍打楚昊揪著人的手臂，聲音又急又氣。
    楚昊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周晴不再理他，蹲下身去扶那個摔得七葷八素的“地主”，關切問道，“小奕！你怎麽樣？摔著哪兒了沒？”
    檢查完，她猛地抬頭，怒視著楚昊，眼神像刀子一樣：“昊子！你太過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下這麽重的手打人！你知不知道他是誰？！還不趕緊道歉！”
    道歉？！
    楚昊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見義勇為，反倒要他道歉？
    看了一眼那個被周晴扶著、一臉委屈、揉著腰和屁股的“地主”，又看看旁邊那個剛才還哭得淒慘、現在卻護著“地主”的姑娘，一股邪火又冒了上來，衝著周晴冷笑一聲：
    “嗬，小晴，這小白臉該不會是你對象吧？就算是對象，幹這種欺負姑娘的缺德事兒，也是欠揍！”
    “你！！！”周晴氣得臉都漲紅了，胸口劇烈起伏，眼看就要爆發。
    “楚昊！誤會！天大的誤會！”田曉萌及時趕到，一把拉住楚昊的胳膊，急聲解釋道，“他們都是鄰居！是黃老師的學生！我們剛才是在……是在拍戲！排段子呢！”
    排段子？演戲？！
    楚昊聞言，瞬間僵在原地！
    滿腔怒火瞬間被尷尬和荒謬所取代……
    這時，一個戴著眼鏡、氣質斯文、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快步走上前，臉上帶著哭笑不得的表情，主動伸出手：
    “小同誌，你就是這四合院的主人楚昊同誌吧？實在不好意思，鬧出這麽大誤會。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黃昆，就住在隔壁院兒，在中戲教表演。”
    黃昆？中戲？！
    楚昊終於回想起來了，兩個月前，他剛買這四合院時，陳永年教授帶他過來時，曾和這位黃老師有過一麵之緣……
    “噢——！！！”楚昊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連忙換上無比真誠的笑容，緊緊握住黃昆的手：
    “黃老師！您好您好！實在是對不住！對不住！
    我這……我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剛在外麵受了點氣，一進門就聽見動靜，看見那……那情景，我這腦子一熱……哎！怪我！都怪我！太衝動了！”
    楚昊又趕緊走到那個揉著屁股、一臉後怕的“地主”麵前，態度誠懇得不行：
    “這位……小奕同學是吧？兄弟，實在是對不起！剛才那一腳……沒傷著骨頭吧？要不要緊？我送你去醫院看看？醫藥費我全包！真是對不住！我……我請你吃飯賠罪！”
    那個叫小奕的男學生顯然還有點驚魂未定，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揉著屁股默默搖頭，沒敢吱聲。
    反倒是剛才演“被欺淩民女”的那位姑娘，此刻已經擦幹了眼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爽朗地擺擺手：
    “楚昊同學，沒事兒！真沒事兒！”
    指了指小奕，笑嘻嘻地說，“你別管他，我們就是排個《白毛女》裏黃世仁逼債的段子鬧著玩呢！
    他呀，皮實著呢，摔兩下正好練練抗擊打！
    不過說真的，你剛才衝進來那氣勢……太真了！嚇我一跳！”
    楚昊看著眼前這群充滿活力、瞬間從“苦情戲”切換到“喜劇模式”的年輕人，再想想自己剛才那副怒發衝冠、喊打喊殺的模樣，巨大的反差讓他自己也忍不住苦笑起來。
    尷尬是尷尬，但這誤會……也真夠離譜的！
    目光再次掃過這些熟悉又陌生的年輕麵孔——揉屁股的小奕，爽朗大笑的姑娘，還有其他幾個剛才衝過來、此刻也都憋著笑的學生……
    好家夥！
    這不都是後來熒幕上那些叫得出名字的主兒嗎？！
    這烏龍鬧的……真是……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