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聞言，心中暗歎一聲。
    早在決定叫大哥來京時，他就預想過這場“審問”。
    辯解沒用，索性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嶄新的存折，“啪”地一聲輕響，放在了炕沿邊的舊木桌上。
    楚亮沉著臉，一把抓過存折，狐疑地翻開。
    當看清上麵的數字時，他雙眼驟然瞪得溜圓，失聲驚呼：“這……這得多少錢？！”
    大嫂孫麗也好奇地湊過頭來，眼睛順著那串長長的數字一個個零地數過去：“一、二、三……我的天！”
    她也驚呆了，用手捂住了嘴。
    成功轉移了火力，楚昊輕鬆地笑了笑：“大哥，我先給你拿二百萬用著，不夠再跟我說。”
    “二百萬？！還不夠再說？！”楚亮的聲音陡然拔高，猛地揪住楚昊的衣領，額角青筋都爆了出來，“老二！你給我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去搶銀行了？！”
    “哥！哥！你聽我說完行不行？”楚昊無奈地拍拍大哥那隻鐵鉗般的大手，哭笑不得。
    孫麗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趕緊上前掰開楚亮的手：“當家的！你鬆手！先聽小昊把話說完！”
    “哥，嫂子，這都是我那大棚掙來的辛苦錢！一分一厘都幹幹淨淨！”
    楚昊說著，又從包裏拿出幾份蓋著紅章的協議，“你們看，這是跟京城友誼商店簽的供貨合同，這是跟港商林老板的代理協議，還有跟農科所的合作文件……”
    楚亮夫妻倆迫不及待地搶過協議，腦袋湊在一起，手指點著上麵的條款和金額，交換著看了又看，臉上的震驚和懷疑終於慢慢被難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我的老天爺……”孫麗放下協議，長長舒了一口氣，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弄個大棚……真能掙這麽多錢啊？！”
    楚亮的臉色也徹底緩和下來，緊繃的肩膀放鬆了，咂了咂嘴，算是勉強認可了弟弟這“天文數字”的來路。
    “大哥，”楚昊見氣氛緩和，立刻切入正題，“我昨天剛在京城北邊拿下六十畝地，就指著繼續擴建大棚，所以這才火急火燎地把你們叫過來幫忙。”
    “除了你帶來的那十個瓦工好把式，外麵那八十條人也都歸你管！
    搬磚扛料、打更巡邏，都是他們的活兒。
    你看著安排，怎麽順手怎麽來。
    要是有哪個刺頭不服管、偷懶耍滑……直接攆走！我保證他們不敢鬧事！
    人手不夠或者錢不夠，隨時找我。
    我的目標是——五個月之內，新基地必須能投入生產！”
    楚亮抽出根煙點上，狠狠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沉思片刻：“五個月……要是按咱老家那大棚的搞法，倒也不難。”
    “不不不，”楚昊連連擺手，同時拿出一疊照片和一張田曉萌幫忙繪製的草圖鋪在桌上，“要按這個弄！”
    照片上是春城農大基地那些現代化的連棟溫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楚亮湊近細看照片，又拿起草圖端詳，眉頭越皺越緊：“這……這玩意兒看著就精貴！咱以前可沒幹過這種活計啊……”
    “大哥，別擔心，”楚昊耐心解釋，手指點著草圖，“原理跟咱家塑料大棚差不多，就是把塑料布換成了這種透光的陽光板，裏麵到時候再配上專門的設備。現在天寒地凍的，主體大棚不好動工，咱先把外圍基礎打好！”
    “第一步，先用結實的鐵柵欄，把那六十畝地整個圈起來！第二步，沿著柵欄內側，挖一圈一米深的排水溝！溝挖好，緊貼著溝內側，起一道兩米半高的實心磚牆！”
    “挖溝這活重，直接雇兩台鉤機，又快又好！挖出來的土正好可以墊高基地內部或者壘牆用。”
    “第三步，”又指向草圖一角，“在靠大門這塊地方，先蓋幾排結實的簡易板房！要大間的，能住下二十人那種！以後放物料，也給晚上打更巡邏的兄弟歇腳。外麵那八十個人，分成幾班，輪流住這兒值班。”
    “等這些外圍和板房弄利索了，天也該暖和了。那時候再動手建真正的陽光板大棚和儲水罐這些核心設施。哦對了，”楚昊又點了點草圖另一處，“還得蓋一棟兩層的辦公樓或者宿舍樓，這個可以稍晚點……”
    楚昊一邊詳細講解，一邊在草圖上比劃。
    楚亮聽得極為認真，不時點頭或追問細節。
    等楚昊基本交代清楚，窗外天色已然擦黑。
    “大哥，明天一早，先去提兩輛貨車回來。運建材、拉工人、跑物料都方便。”
    “兩輛？”楚亮習慣性地眉頭一皺，又開始數落，“剛掙倆錢就燒包！從這兒到工地不就五裏地嗎？買一輛足夠使喚了！省著點花！”
    楚昊知道大哥的脾氣，也不爭辯，“行，聽你的，你看著辦。時候不早了，你們早點歇著，我明早再過來。”
    安排妥當，楚昊便帶著楊芸等人返回了南鑼鼓巷的四合院。
    回到南鑼鼓巷的院子，楚昊獨自在燈下伏案寫著計劃。
    廚房裏傳來楊芸和周晴摘菜洗菜的細碎聲響和低語輕笑。而田曉萌的房間內，氣氛卻有些凝滯。
    田曉萌局促不安地坐在床邊，從書包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三本厚厚的、帶著圖書館標簽的書，雙手捧著遞向坐在椅子上的劉小華：“小華姐……這是我從學院圖書館借來的管理學的書……您看看，我該從哪本開始看比較好？”
    劉小華眼皮都沒抬，隻是隨意地瞥了一眼封麵，嘴角便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手指輕輕一推，將那三本書原封不動地推回到田曉萌懷裏，姿態還挺優雅。
    “小妹妹，”劉小華的聲音輕柔，審視的目光看向田曉萌，“你以為管理學……是看看幾本書就能學會的嗎？真要是這麽簡單，姐又何必漂洋過海，去弗吉尼亞熬那三年呢？”
    “我……”田曉萌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捧著書的手指收緊，頭深深地垂了下去，像個做錯事被老師抓到的學生。
    看著她這副模樣，劉小華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了幾分，“小妹妹，你跟我說實話，你是真想幫小昊管理好京城這邊的蔬菜大棚呢？還是……心裏存著更大的念想，以後想幫他打理整個神農部落的產業？”
    “我……”田曉萌的嘴唇囁嚅了幾下，臉色紅得更厲害——這個問題太突然，她還從未思考過，此刻被赤裸裸地點破，隻覺得心慌意亂。
    劉小華將她的窘迫盡收眼底，心中冷笑一聲，麵上卻依舊掛著“知心姐姐”般的微笑，“小妹妹，你別看現在的神農部落好像隻是種菜賣菜，搞幾個大棚。
    它跟普通的大棚可完全不一樣。
    你想想，小昊從白手起家到現在，才用了多久？
    就已經坐擁三個基地，其中一個還在首都京城！
    你覺得，就憑你懷裏這三本……嗯，基礎得不能再基礎的《管理學》教材，就真能挑起管理整個神農部落的重擔？”
    田曉萌被這連珠炮似的質問擊得搖搖欲墜，眼圈瞬間紅了，慌亂地把那三本書胡亂塞回書包，“那……那我……算了，我，我不學了……我學不會的……”
    “哎，別呀……”劉小華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田曉萌的書包帶子，臉上綻放出更加“和善”的笑容，“這可不行。小昊特意交代過，讓我好好‘指點’你的。來，把紙筆拿出來。”
    田曉萌吸了吸鼻子，強忍著淚水，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嶄新的筆記本和一支筆，默默地遞過去。
    劉小華接過紙筆，略一沉吟，姿態優雅地在筆記本上唰唰唰地寫下幾行字。寫完後，她將本子輕輕推回到田曉萌麵前。
    “喏，小妹妹，隻要你把這七本真正的管理學經典吃透了，那才算是摸到了門檻。到時候，幫小昊打理點事情，或許還能勉強勝任。”
    田曉萌低頭看向筆記本，瞬間傻眼了。
    本子上列出的七本書名，清一色全是長長的英文！她隻勉強認得其中幾個零星的單詞，整句話的意思如同天書！
    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劉小華輕笑一聲，“小妹妹，管理學，尤其是高級的管理實踐和戰略思維，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真正的精髓，都在這些最新的、尚未翻譯的原版著作裏。看翻譯？嗬，差之毫厘，謬以千裏。你……確定還要學嗎？”
    田曉萌死死咬住下唇，頭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顫抖著。
    “你們倆貓在屋裏幹嘛呢？開飯了！”就在這時，楚昊推開虛掩的房門，探進頭來問道。
    劉小華立刻站起身，臉上瞬間換上溫婉得體的笑容，聲音也變得輕柔：“哦，沒什麽，曉萌妹妹特別好學，在向我請教一些管理學的基礎問題呢。”
    楚昊聞言，好奇地走過去，拿起田曉萌麵前攤開的筆記本掃了一眼，“英文？我一看這玩意兒就頭疼，曉萌，走走走，先吃飯去，天大地大，吃飯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