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為民聞言，心中頓時一喜！
    成了！
    強行壓住上揚的嘴角，低頭故作沉思狀，組織著語言：“楚老板快人快語！
    其實很簡單，隻需要請楚老板允許我們盛華集團派遣一名代表，進駐春城神農部落基地，全程監督。
    我們的要求也不高，隻要能親眼看到、並確認基地內封裝、準備發往港島的蔬菜，確實是在該基地內生產、收獲，而非從其他地點轉運而來，即可打消所有疑慮！”
    “這個簡單。”楚昊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允，語氣輕鬆，“林董隨時可以派人過去。”
    林為民臉上的笑容剛剛綻開，還沒來得及擴散——
    楚昊卻話鋒陡轉，一下子澆滅了他所有的喜悅，“人可以進基地大門，但——絕不能踏入任何一個大棚之內。”
    “什麽？！”林為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失聲叫道，“楚老板！這……這不開玩笑嗎？我的人不進去大棚，怎麽監督？怎麽看清楚裏麵的菜是不是現采的？”
    “嗬嗬……”不等楚昊開口，劉小華忍不住發出一聲帶著濃濃諷刺的冷笑，雙臂環抱，斜睨著林為民，“林董，您當初為什麽願意簽下代理協議？不就是看中了我們神農部落蔬菜水果獨一無二的品質和口味嗎？這品質和口味的根源，就是我們獨家的種植技術！”
    “守護核心機密，是任何企業的生命線！我們怎麽可能讓外人，尤其是有可能‘心懷叵測’的外人，輕易進入我們的大棚？
    萬一某些機密被一些不懷好意人的‘不小心’看到、‘不小心’帶走，我們神農部落還憑什麽在市場上立足？憑什麽保持競爭優勢？林董，您說呢？”
    楚昊配合地聳了聳肩，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小華的話，夠清楚了吧？林董想監督，沒問題。
    你的人可以站在基地裏，瞪大眼睛看著，看我們有沒有本事把外地的菜偷偷運進來充數。
    這不就達到您‘監督’的目的了嗎？
    當然，如果林董覺得這樣還不夠‘透明’、不夠‘合理’……那我也隻能說聲抱歉了。我們無法接受這種侵犯核心利益的‘監督’。”
    話音未落，楚昊霍然起身！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大步走到牆邊的櫃子前，取下了那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
    “你……你這是幹什麽？”林為民心頭湧起強烈的不安。
    楚昊沒有回答，隻是拉開背包拉鏈，手伸進去，掏出一捆捆用銀行封條紮好的百元大鈔！
    “啪！”第一捆現金被隨意丟在桌上。
    “啪！”第二捆緊隨其後。
    “啪！”“啪！”“啪！”……
    一萬、兩萬、五萬、十萬……嶄新的鈔票如同小山般在紅木桌麵上迅速堆疊起來！
    那油墨的味道和視覺衝擊力，驚得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林為民的眼珠子隨著鈔票的落下越瞪越大，腦子裏嗡嗡作響，隻剩下一個念頭：完了！楚昊這是鐵了心要賠錢解約！
    他寧願掏出十萬美元，也要立刻斬斷與盛華的聯係！
    不！不行！絕對不行！
    林為民心中瘋狂呐喊著。
    前期投入的巨大沉沒成本、白白為神農部落做的宣傳、拱手讓給百樂的機遇……這些念頭翻江倒海般浮上心頭！
    而一直冷眼旁觀的愛麗斯，此刻眼中卻驟然爆發出難以抑製的興奮光芒！
    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隻要楚昊解除了盛華的代理權，她百樂集團會毫不猶豫地、以最快的速度將其收入囊中！
    一旦神農部落所有海外代理權都將落入百樂集團手中，哪怕神農部落的蔬菜水果品質再好，也得看百樂這個代理商的臉色！
    畢竟，沒有百樂這個海外總代理商，神農部落就永遠別占據海外廣闊市場！
    這，就是渠道的力量！
    “楚老板！你！你這是幹什麽？！”林為民的聲音都變了調，下意識地伸出顫抖的手，似圖去阻止楚昊繼續往外掏錢。
    然而，楚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
    一隻手依舊沉穩而有力地伸進背包，一捆、又一捆……仿佛那個背包連接著某個取之不盡的寶庫，桌麵上鈔票的高度已經超過二十厘米，視覺衝擊力令人窒息。
    “楚老板！別！快停下！我……”林為民的額頭青筋暴起，汗珠順著鬢角滑落。
    巨大的心理壓力和恐懼終於讓他崩潰，他猛地一咬牙，幾乎是吼了出來：“我放棄！我放棄監督！行了吧？！”
    百般糾結之下，他不得不做出這個痛苦的決定。
    同時也知道，這意味著他徹底放棄了“監督”這個抓手，放棄了可能窺探神農部落秘密的機會！
    但為了保住代理權，他別無選擇！
    沒辦法，神農部落的蔬菜水果優勢太明顯了，如果盛華集團的酒店和超市還想在港島立足發展，就絕不能放棄與楚昊合作！
    否則，他前期也不會那麽不遺餘力的幫楚昊的忙了。
    隻是後來，因為百樂集團的摻合，他才起了別的小心思，想把神農部落收入囊中，徹底掌控那神秘種植技術！
    現在看來，明顯不可能了。
    楚昊這架勢，分明就是打著寧願賠償也要斷絕合作的心思啊！
    可惜，楚昊仿佛沒聽見，掏錢的動作依舊在繼續！嘴裏甚至還清晰地數著數：
    “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鈔票越堆越高，已經逼近四十萬大關！
    林為民感覺自己的神經快要繃斷了，看著那不斷增高的“錢山”，仿佛看到自己前期所有的投入和心血正在被一點點埋葬！
    他甚至能感覺到身邊愛麗斯那毫不掩飾的、如同餓狼盯著獵物般的興奮目光！
    “楚老板！算我求你了！”林為民的聲音已經嘶啞，“看在咱們過去交情還不錯的份上！別掏了！我發誓！我絕對不派人去了！一個字都不提監督的事了！這還不行嗎？！”
    他一邊哀求著，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狠狠剜了愛麗斯一眼，心中充滿了對這個“漁翁”的怨恨！
    愛麗斯此刻那激動的表情已經毫不掩飾了！
    他可以完全確定，隻要楚昊拿出足額賠償金，這婆娘必定會使盡渾身解數，吞掉神農部落在港島的代理權的！
    “四十八！呼——”終於，楚昊長長吐出一口氣，停下了掏錢的動作。
    拍了拍鼓囊的背包，然後指了指桌上那座令人震撼的現金“小山”，語氣平淡地問道，“林董，您點點？四十八萬，對不對？”
    四十八萬？
    林為民懵了，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四十八萬人民幣，按新匯率還不到六萬美元，離十萬美元的違約金還差一大截呢！
    這樣一想，心裏更加悲憤：楚昊這是想幹什麽？隻退本金就打發我？
    太無恥了！
    太欺負人了！
    “還差四十八萬呢！”劉小華恰到好處地碰了碰楚昊的胳膊，聲音清亮地提醒道，“要徹底和盛華解約，得賠雙倍代理費，十萬美元，現在才一半呢！”
    “yes, chu!”愛麗斯不嫌事兒大，忽閃著漂亮的碧藍色大眼睛催促道，“再拿出這些就夠了！快，履行協議吧！”
    楚昊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兩個女人，又轉頭看向麵如死灰、眼神絕望的林為民，疑惑地問：“解約？什麽解約？我啥時候說要和盛華解約了？”
    接著，指了指桌上的錢，一臉無辜道，“林董，您該不會……誤會了吧？這是我準備還給您的——東四大街那套四合院的尾款！當然——”
    楚昊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如果您現在想主動解約……那也行，我這就把剩下的也補上。”說著，作勢又要去拿背包。
    “別！千萬別！”林為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把死死按住楚昊的手和那個“潘多拉魔盒”般的背包，聲音尖利得幾乎破音：
    “解什麽約！咱們合作得好好的！天作之合！我……我甚至都後悔當初怎麽那麽短視，隻簽了一年！唉！楚老板！快！快把錢收起來！四合院的錢不著急！真的！一點都不著急！”
    這一刻，林為民感動得幾乎要熱淚盈眶！
    峰回路轉！
    柳暗花明！
    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對楚昊簡直感激涕零！
    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監督！
    “還有，”他急忙補充，語氣無比誠懇，“去春城基地監督的事兒，就當我從來沒說過！純粹是無稽之談！”
    楚昊“為難”地撓了撓頭：“這……不太好吧？林董剛才可是言之鑿鑿，為了股東利益……”
    “沒有的事！”林為民表情嚴肅得如同對著聖母莊嚴宣誓，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剛才劉總一番話如醍醐灌頂！商業合作，誠信為本！我林某人用人格擔保，絕對信任楚老板的誠信！信任神農部落的操守！”
    楚昊“猶豫”片刻，終於“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好吧，既然林董如此有誠意，就按您說的辦。不過，”他指了指桌上的錢，“這四合院的尾款，您還是收下。欠著債，我睡不踏實。”
    林為民象征性地推辭了兩下，最終還是“無奈”地收下了那沉甸甸的四十八萬現金。
    隻是這錢拿在手裏，感覺無比燙手……
    愛麗斯眼見一出好戲草草收場，自己期待的“漁翁得利”落了空，心中大為不爽。
    看著林為民起身告辭，急忙開口，“楚！等等！既然林董放棄了監督權，那麽作為你在全球的合作夥伴，我想，我應該有權派人去春城基地進行必要的監督吧？這也是為了確保我們雙方……”
    “愛麗斯小姐！”劉小華身形一動，擋在楚昊麵前，雙手抱胸，下巴微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很抱歉，不行。您與我們簽訂的代理協議，明確限定代理區域和產品來源是——未來的京城基地，與春城基地沒有任何法律關係！
    即便您要行使監督權，也隻能等到京城基地建成投產之後！
    這是合同賦予您的權利，也是您權利的邊界！”
    楚昊配合地聳聳肩，攤開雙手，一副“愛莫能助，規矩如此”的表情。
    愛麗斯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昊身邊這位寸步不讓的“守護神”，碧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
    最終，優雅地揚了揚下巴，什麽也沒說，轉身跟著腳步虛浮的林為民離開了這個讓她計劃落空的院子。
    南鑼鼓巷口，清冷的夜風一吹，林為民連最基本的客套都懶得維持，對愛麗斯視若無睹，踉蹌著衝進自己的轎車，車門“砰”地一聲巨響關上，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入夜色。
    回到燈火通明的辦事處，林為民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發！
    越想越憋屈，越想越不甘！
    堂堂港島盛華集團董事長，這幾年來一直在內地呼風喚雨，行事無往而不利，到了任何一個省市不是領導坐上賓？
    今天卻被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年輕玩弄於股掌之間！
    還差點丟了代理權！
    這口氣他如何咽得下？
    還有神農部落那神秘的種植技術，離開楚昊四合院的時候，他都已經要放棄了，隻為保住在港島的代理權。
    現在……哼！
    悶著頭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好一會兒，最後猛然抓起桌上的紅色電話，撥通號碼後，對著話筒就是一通咆哮：
    “陳濤！你給我聽著！！”
    “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鑽地打洞也好，買通內線也好！”
    “五天！我隻給你五天時間！”
    “五天之內，必須給我把春城神農部落大棚基地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他們到底是怎麽種出那些菜的？！九天！九天啊！！”
    “辦不到——”
    “你就給我卷鋪蓋卷——滾蛋！！！”
    “哐當！”
    電話聽筒被狠狠砸回機座，震得整個桌子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