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無邊無際。
    遠天的明月黯淡下去，隱沒在夜空之間。
    一種比黑更漆黑的顏色，從遠處緩緩覆蓋過來，不僅僅是地麵，連天空也被籠蓋。
    這股氣息，葛夜很熟悉！
    “王行德，你膽子不小啊，連老子的人，你都敢動？！”
    葉牧提刀緩緩而行，步子很慢，但來得極快！
    上一秒，他還在百米開外，隻是葛夜一眨眼的時間，他就到了距離公交車隻有不到十米的地方。
    一身黑氣繚繞著，他右手持刀，左手緩緩向前抬起，五指張開，猛然按在車頭上！
    嘎吱！
    一聲令人牙酸的刹車聲響起，原本還在急速行駛的公交車，瞬間被葉牧“手動逼停”。
    葛夜：“……”
    這是……什麽離譜的畫麵。
    車子驟停，慣性使得葛夜在車內的地麵上又滑行了一段距離，後背被磨得疼痛加劇。
    他強忍著虛弱感，扶著座位和車上的柱型把手，艱難起身。
    而葉牧，依舊保持著他那副冰山一樣的麵孔……呃，或許此時渾身燃燒著黑色炎氣的他，更像是“棺材臉”才對。
    撲通！
    司機大叔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低垂著頭。
    葉牧淡定揮刀。
    “轟”的一聲，整個公交車的車頭被轟爛了，再無阻擋，葉牧從正麵緩緩走上車，惜字如金般地冷酷道。
    “雙膝。”
    撲通！
    司機大叔把另一條腿也放下了，雙膝跪地。
    “牧將軍……我，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
    “王行德，你以為自己能夠留在奉城，在夜裏一直開著你這輛破公交車，是憑什麽？是趙魄的庇護麽？”
    “……”
    司機大叔低著頭，不敢說話。
    直到現在，葛夜才知道了他的名字，王行德。
    而葉牧口中的另一個名字，趙魄，說的又是誰？
    “……”
    “是您，牧將軍。”司機大叔王行德垂著頭，低聲說道。
    “知道就好！雖然趙魄他才是你所在區域轄區的第一負責人，但是，在奉城的夜裏，這座城……我說了算！”
    “是，是……”
    “老子有個毛病，護短。”葉牧說著，把燃燒黑炎的刀放到了王行德的脖子上，“你欺負我的小弟，那我就宰了你，至於這公交車上的其他人，我不為難，我隻要你一個人的狗命。”
    王行德低著頭，葛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過現在刀都架在他的脖子上了，司機大叔竟然連一丁點掙紮、求生的想法都沒有……
    他是有多害怕葉牧啊……
    害怕到任其宰割，毫無反抗之念。
    再聯係上葉牧的霸氣發言，葛夜隻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眼前這個男人了，就好像是兩人從未謀麵過一樣。
    葉牧緩緩舉刀，葛夜連忙說道：“牧哥，等等！”
    刀停在王行德頭頂，隻差兩厘米就要斬落。
    刀刃上的黑炎，已經在灼燒著司機大叔的腦袋。
    葉牧轉頭看向葛夜，問道：“怎麽，你還有事兒？你想要親手殺了他嗎？”
    “不，不是。”葛夜搖著頭，“牧哥，能不能不殺了司機大叔……”
    “傻小子，他想要殺你，你還給他求情？”
    “不，牧哥，我覺得他並沒有要殺我的意思。”
    話音剛落，葛夜就看見跪在地上的王行德身體突然抖了一下子，雖然他馬上反應過來，把心中的驚訝壓製住了，但葛夜還是看出了他剛才的震驚，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哦？說說看。”葉牧把刀收起，雙臂抱胸，看著葛夜。
    “我感覺司機大叔剛剛動手的時候，總是留有幾分餘地，並不像是想要真的置我於死地的樣子……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厲鬼的那種凶煞戾氣。”
    “你小子，又開始聖母起來了？”葉牧冷笑道。
    葛夜：“我，我……”
    確實，這隻是他的猜測。
    王行德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葛夜也不清楚。
    “你小子，這王行德在三階鬼魂當中也算是個好手，你能在他手底下堅持這麽久，真是讓我意外啊……”葉牧表麵上毫不在意，淡然道，“我還以為，當我趕到這裏的時候，你已經成了亡魂呢……剛剛貌似還有一道鬼物的氣息，哪去了？”
    葛夜一驚。
    他知道，葉牧說的是林羽裳。
    在林羽裳離開的時候，葉牧的【日暮之幕】領域還沒有張開、覆蓋過來，但是以他的靈覺，還是感應到了林羽裳的氣息。
    葛夜心中權衡一番，決定暫時先隱瞞下這件事，於是胡謅道：“那個，是我的幫手……我從【鏡世界】裏召喚過來的。”
    咳咳……反正牧哥也沒指名道姓地問林羽裳的身份，那我就當他是感應到了葉戈的氣息，我這麽回答，也不算是騙了他……
    我可真是個天才。
    葉牧沒有追問，目光回頭看向王行德，聲音陰冷如淵，“王行德，既然這小子說要饒你一命，那我就先放過你，別讓我下次再看到你做什麽讓我生氣的事，明白了嗎……小子，還能自己走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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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葛夜弱弱道。
    “哦，那你就自己走吧！”
    忽地一瞬，周圍的靈氣緩緩收縮，葉牧收起了他的領域。
    那種壓迫得人喘不過氣的威壓感消失了。
    葉牧頭也不回，轉身離去，葛夜拖著一身傷痛，咬著牙，跟在葉牧的身後，漸行漸遠。
    待兩道人影遠去之後，跪倒的王行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他從沒有任何一刻覺得新鮮的空氣如此奢侈，頭上、身上，都淌滿了豆大的汗珠。
    “我……竟然保住命了。”
    “滴滴！”
    公交車鳴著笛，像是在回應王行德。
    司機大叔像是剛才的葛夜一樣，扶著座位緩緩起身，轉身望向葉牧離去的方向，黯然失神。
    “老夥計，我的計劃失敗了啊……”
    “滴，滴滴！”
    “唉。”王行德歎了一口氣。
    他緩緩坐回到駕駛座上，右手覆在方向盤上，身體裏僅剩的魂力注入公交車中。
    車頭上，那被葉牧一刀斬開的巨大窟窿漸漸被修複。
    王行德是“司機鬼”，這公交車就是“鬼車”，他們倆當時一起遇難，或許是因為王行德的半生都牽絆在這輛車上，所以，這車才會衍生出“靈”，和王行德同生同死，在死後，繼續載著車上的這些乘客。
    “……”
    從一開始，王行德就沒有想殺葛夜的意思。
    他的計劃，是故意死在葛夜手上，或者是引來其他人，把自己這個“作惡的厲鬼”斬殺，然後，再讓自己的老夥計——公交車，把自己被泯滅之後的精純能量送到城西，贈給【操刀鬼】。
    以此為籌碼，請“操刀鬼”出手，殺了趙魄。
    趙魄，是這個轄區的無常，同時，他也是當年失手害死這一車乘客的人，王行德的仇人。
    夜幕下，這輛鬼車橫停在馬路上。
    人間的車，與他毫無關聯，哪怕是處在同一空間、地點，也不會相撞。
    王行德望著夜色，悵然感歎。
    “沒想到，竟然會引出‘牧將軍’……”
    這座城的，夜之主宰者。
    他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葛夜的模樣，不禁一笑。
    “那個孩子，很有意思啊……我欠你一條命，若有機會，來世必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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