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夜走在前邊，鬼魂跟在他身後。
    木訥，而小心翼翼。
    “跟上來，別磨磨蹭蹭的！”葛夜冷聲道。
    兩道身影走進電梯，葛夜手按“1”鍵，帶著那道鬼魂前往大樓地下一層的停車場。
    或許是因為鬼氣濃鬱，深夜的電梯裏，燈光忽明忽滅，有些恐怖。
    鬼魂顫抖著。
    透過反光的電梯門，葛夜頭也不回，沉聲道：“別抖了，你是鬼魂，你還怕鬼？”
    “我，我……剛死沒多久，還不太適應新的身份，有點害怕……”
    “哦，新人都這樣，適應了就好。”葛夜冷漠地說著，從胸口的銀色十字項鏈中取出黑色麵具，覆蓋在自己臉上，“懂規矩麽？不該說的別亂說，裝傻就行了……”
    【畫皮】幻動，葛夜的麵容一陣變幻，成了葉牧的模樣，同時，他的身材也高大了幾分，更加狠厲，氣場十足。
    新死不久的鬼魂見狀越發恐懼，身體不住地顫抖著，支支吾吾道：“我都懂……我什麽都沒看見……”
    “上道。”
    葛夜已經徹底變成了葉牧的模樣。
    和葉牧有關的事情，葛夜並沒有告訴程億，剛剛在便利店裏的時候，他也一直都是以自己的麵貌示人。
    葛夜不能在程億麵前變身成葉牧，上了車再變，那就太晚了，所以，隻能在前往停車場的路途中戴好【畫皮】麵具。
    電梯裏的攝像頭不會拍下這一幕，因為無常和通靈使者特製的手機，帶有屏蔽信號的功能。
    目睹這一幕的，隻有葛夜身旁的那個鬼魂罷了。
    無所謂……反正這隻鬼魂馬上就要進入冥界，喝孟婆湯了。
    他沒機會亂說。
    這個秘密，會被他遺忘的。
    叮~
    電梯門開啟。
    負一層的地下停車場到了。
    “跟我來。”
    “……”
    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裏，監控畫麵被手機切斷了信號，照明燈或許也受之影響，更顯黯淡。
    葛夜掏出車鑰匙，遠遠地按了一下，車門解鎖，車子的閃光燈亮了。
    拉開主駕駛的車門，葛夜坐了上去，把鑰匙插上，扭轉。
    恍惚間，他又回憶起之前的時光。
    那時，他坐在副駕駛上，跟著牧哥，隻需要乖乖聽話就行了。
    現在……
    轟轟，汽車發動。
    葛夜手握方向盤，車緩緩駛出地下車庫，開上地麵。
    “怎麽死的？”葛夜隨口問了一句。
    其實，他可以看到這隻鬼魂的信息，但是他懶得打開app搜索。
    他的一言一行，都要向葉牧靠近，偽裝到可以以假亂真的程度，隻有這樣，才不會暴露。
    葉牧說過，葛夜還是活人，活人進入冥界，如果自身魂力不夠強橫的話，冥界的陰氣就會滲透到他體內，可能會折壽。
    牧哥在的時候，葛夜隻是個“學徒”，引渡靈魂是葉牧的工作，而他隻需要坐在車裏就行，不用親身進入冥界。
    現在不行了……
    葉牧不在，他就是“葉牧”。
    “猝，猝死……”
    葛夜瞥了他一眼，“三十多歲了，怎麽還能猝死呢？那麽拚命幹什麽……”
    “沒辦法啊，都是為了生活。”
    “……”
    葛夜沒有接話。
    他知道，如果自己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那麽這隻鬼可能就要開始傾訴自己一肚子的苦水了。
    無非是一些房貸、孩子學費、老婆買包之類的……
    如果他還是“葛夜”，或許會很樂意和鬼魂們聊天……但是，他現在是“葉牧”。
    牧將軍，惜字如金。
    車內的空氣陷入沉寂。
    漆黑的車，行駛在漆黑的夜裏。
    葛夜照貓畫虎，按照記憶中葉牧的操作，按了儀表盤上的一個按鍵。
    不顯眼的光芒在車身上閃爍了幾下，車子繼續在路上行駛著，像是發生了什麽變化，又像是毫無變化。
    在經過一條隧道的時候，車子又閃了一下。
    它從隧道入口駛入，但出口那一邊，卻遲遲不見這輛車的身影……
    “……”
    “您已到達目的地，導航結束……”
    葛夜麵無表情地關閉導航，熄火，解開安全帶。
    透過車玻璃，他可以看到外邊的景象。
    一道暗綠色的漩渦在他麵前旋轉，顯得邪異而孤寂。
    無常的交通工具，可以聯通人間和冥界。
    眼前的漩渦，就是冥界之門。
    而葛夜此時所處的這個空間，應該是兩界之間的“夾縫空間”。
    葛夜把車子停在“夾縫空間”裏，招手示意那個鬼魂跟著自己。
    鬼魂很忐忑。
    葛夜心裏更忐忑。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冥界，陰氣入體、折損陽壽對他來說並不可怕，他更擔心的是，如果遇到牧哥的熟人，自己會不會露餡？
    而且，他並不清楚【無常】送靈魂轉世投胎的流程。
    “牧哥在冥界，熟人應該不多吧？
    畢竟，像他那樣冷漠的人，應該很少有朋友才對……那我就一直保持冷漠，無論遇到誰，都麵無表情，隔幾秒再開口回答。
    應該，不會露餡的吧……”
    葛夜努力平複心情，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大步邁進漩渦之門。
    鬼魂緊跟其後。
    兩人一前一後，邁進漩渦裏，眼前景象再次變幻。
    前方是一條河，橫亙在葛夜麵前，流淌著血紅色的河水。
    河麵上並不平靜，偶爾有幾道幽藍色的魂魄翻湧其中，掙紮著，想要從中逃脫，但河麵之下會馬上伸出鐵鏈，把它們倒卷著拉回血河裏，沒有任何一個鬼魂可以逃脫。
    葉牧留下的書上有記載，冥界有【血河地獄】。
    靈魂投胎轉世的路上，第一步要經過的就是黃泉路、忘川河、奈何橋……
    這河，應該就是【忘川】，同時它也是血河的支流，河裏遊蕩的鬼魂，就是從【血河地獄】一路漂流出來的，繞一圈，還會再回到血河中去……
    “這…就是奈何橋嗎……”鬼魂看著前邊不遠處的橋，瑟瑟發抖起來。
    他很害怕，葛夜卻淡定了一些。
    因為在他們麵前，排著一條隊伍。
    隊伍不算長也不算短，大概有50幾個人的樣子，排成兩列。
    其中一列，或黑衣或白衣，神色淡然自若，像是回到家一樣自在，平淡中，還帶有幾分“打工人”上班時的愁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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