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唐國仁和江玉憐進監獄後，唐淼一下子懂事了很多。
    但是，從小嬌生慣養的習慣，還是多多少少留了下來。
    譬如村裏的孩子都要幹農活的，唐淼是什麽農活都不會幹，劉翠仙也由著他。
    唐巨財雖然偶爾會罵兩句，但也不會強迫。
    如今劉翠仙忙不過來，自然得讓唐淼跟著她一起下地幹活，做家務，伺候老人。
    總之，什麽活都得幹！
    “等明年開學，你就別去上學了。”夜裏，劉翠仙一邊給唐巨財擦拭身上的屎尿，一邊對在一旁幫忙的唐淼道。
    唐淼學習不好，也不愛學習……
    但是，和幹農活相比，他還是覺得學習更好。
    “奶奶，能不能等我初中畢業？”唐淼聲音發虛。
    “啊嗚嗚嗚嗚哇咿咿哇咿咿……”唐巨財出聲，表情猙獰，顯然在罵唐淼。
    “你爺爺現在這個樣子，奶奶一個人顧不過來。
    現在是冬天，沒什麽農活。
    等過了年，地裏的活會越來越多。
    奶奶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你如果學習好，奶奶千難萬難也要供你讀書。
    但你那個成績，連高中都考不上，再上也沒意義。”劉翠仙語重心長中帶著一絲苦澀。
    “……”唐淼低下頭，沒說話。
    他知道自己反對也沒用。
    ……
    翌日。
    唐淼厚著臉皮求一個要開著拖拉機去縣城的大叔帶上他。
    大叔原本不同意，但是，唐淼哽咽著就要給他下跪，大叔還是同意了。
    到達縣城後，唐淼和大叔約好見麵的地點，然後轉車去了晉城女子監獄。
    他想去看自己的親媽。
    這是他第一次來探監。
    以前，他小，也沒錢，也不認識路，一直沒來。
    後來大了一點，他又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的罪犯家人。
    同學們都知道他的父母和兄姐都是罪犯，天天孤立他，嘲笑他。
    他因為這些家人備受羞辱，於是不想麵對這些家人。
    ……
    女子監獄，會客室。
    江玉憐看到突然長大很多的兒子，頓時流下淚來。
    現在的江玉憐，頭發花白枯槁，麵部更是枯槁灰敗，完全就是一個過了一輩子苦日子的老太太的樣子。
    “小淼……”江玉憐坐下，哽咽著開口。
    唐淼看著眼前的女人，心情很複雜……
    這個女人，曾把他寵成了寶。
    但是，也是這個女人，讓他的人生一落千丈，滾進了泥潭裏。
    “小淼，你過得好嗎？”江玉憐緊緊盯著自己的兒子，哽咽著問。
    “你覺得我能過得好嗎？”唐淼冷聲問。
    江玉憐：“……”
    唐淼開始講述自己這幾年受的苦難……
    江玉憐心疼得眼珠子都在發顫……
    “所以，你為什麽要那麽針對唐晴姐姐、唐浠姐姐和唐曜哥哥。
    他們都是小孩子，又沒有得罪你。
    如果你能對他們好，我就有狀元的姐姐、榜眼的哥哥和探花的姐姐。
    無數人羨慕我。
    我也能跟著他們去京市，過人上人的生活。
    可是，現在呢？！
    我連吃顆糖都沒錢買！
    周圍的人都嘲笑我，孤立我。
    奶奶現在連學都不讓我上了。
    我得幹農活，還得伺候我爺爺，做家務。”唐淼看著自己的親媽，眼睛裏帶著恨意和不解。
    “你既然不想做人家的後媽，你就不要嫁給我爸。
    或者你不想養別人的孩子，你就讓唐晴姐姐他們的媽媽帶走他們。
    你為什麽要虐待人家？”
    在唐淼看來，隻要沒有仇恨，就算是同父異母的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被他們的親媽帶走，他們如今發達了，也還是會照應他。
    畢竟，他是他們的親弟弟。
    江玉憐：“……”
    她眼眶猩紅，嘴唇顫抖著，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幾年在監獄裏，她無數次地回想，恨自己沒在唐浠姐弟還小的時候，弄死這三個人。
    她從來沒想過，如果對他們好，會怎麽樣？
    “知道我為什麽一直不來看你嗎？
    因為我覺得你是壞人。
    我的媽媽是壞人，我不知道怎麽麵對她？
    我的媽媽做了壞事，卻連帶著我也遭到了報應。”唐淼也紅著眼睛，啞著聲音道。
    “對不起……淼淼……”江玉憐最終哭出了聲。
    唐淼發泄完這幾年憋在心裏的痛苦、不解和憤怒後，他擦了擦眼睛，起身離開了。
    江玉憐急得咱起身，身子往前傾，大聲喊道：“淼淼，你跟你奶奶說，你要上學。
    隻有上學，以後才不會吃苦。”
    唐淼轉頭，“你覺得奶奶會同意嗎？
    別說我成績不好，就算是成績好，奶奶現在一個人忙不過來，怎麽可能讓我去上學？！
    再說了，家裏也沒錢。
    我剛才說了，全國人民都唾棄我們，包括叔叔和姑姑他們。
    唐家全家人都沒有好工作，都窮得揭不開鍋。
    沒人給奶奶錢，奶奶自然也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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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淼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啊——”看著兒子好似老頭一般佝僂的背影，江玉憐終於忍不住嚎哭出聲，好像是沒有力氣般，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啊——啊——啊——啊——”江玉憐踢動著雙腿，好似一個傷心到極致的孩子，張大嘴巴嚎啕大哭。
    兩個獄警互相看了一眼，沒有第一時間去拉她，任她坐在地上發泄。
    ……
    哭了大概一刻鍾，獄警這才彎腰去拉她。
    “我要見唐浠！
    我要見江鳳梅！
    我要見唐晴，還有唐曜！
    求求你們，幫我聯係他們。”江玉憐哭著道。
    獄警心說，你想見誰就見誰啊。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你有他們的電話，可以申請打電話給他們。”獄警一臉的公事公辦。
    “我沒有。
    我知道你們能聯係到他們。
    幫幫我。”江玉憐滿臉淚痕，一臉祈求地看著兩個獄警。
    “抱歉，我們幫不了你。
    我們沒權力去打擾任何人。”獄警搖頭。
    “求求你們。
    就說我知道錯了。
    我給他們磕頭，我給他們認錯。
    讓他們幫幫小淼。
    小淼他什麽都沒做過。
    都是我的錯。
    小淼是無辜的。
    小淼可是他們的親弟弟，他們身體裏流著的血液是相似的。”江玉憐哭著道。
    “抱歉，不行就是不行。
    你想其他辦法吧。”獄警依然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求求你們……”江玉憐不停地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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