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焊槍槍口，還殘留著一絲藍金電弧的灼熱餘溫。
    張偉癱在北極熊媽媽厚實溫暖的皮毛上，右臂如同灌了鉛，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費勁。左臂則是徹底的麻木與灼痛交織的煉獄，覆蓋其上的幽藍數據流如同冰封的河流，強行壓製著內部血肉神經的哀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的悶痛，那是被機甲爆炸衝擊波震傷的內腑在抗議。
    懷裏的達芬奇安靜得讓人心慌。腳踝處的藍金螺旋光團光芒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緩慢而滯澀地搏動著。晶化翅膀上的裂痕並未擴大，但也未見絲毫愈合的跡象，幽藍的紋路在裂痕邊緣黯淡流淌，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
    破冰船船艙內一片狼藉。頂部被達芬奇暴力散熱熔穿的大洞灌入刺骨的寒風，卷起鐵鏽和冰屑。地板中央是被張偉引爆機甲炸出的巨大焦坑，邊緣的金屬扭曲融化，散發著刺鼻的臭氧和金屬汽化後的惡臭。另外兩台機甲的殘骸倒在船艙外的冰麵上，一台被熊媽拍碎了腰，一台被焊槍熔穿了膝蓋，都成了冒著青煙的廢鐵。
    北極熊媽媽龐大的身軀如同白色的堡壘，堵在船艙入口那個被機甲撞出的大窟窿前，冰冷的熊眼警惕地掃視著外麵空曠的冰原。小熊崽則依偎在張偉身邊，毛茸茸的腦袋蹭著他那條“焊”死的左臂，似乎對那灼熱的溫度和金屬質感很好奇，時不時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一下，又被燙得“嗷嗚”縮回去。
    全球直播的信號在經曆了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機甲拆遷大戰後，終於穩定下來。彈幕如同雪崩：    【左臂冒煙了！看著都疼！】
    【惡意值+！核能貸欠款一億八！主播快看看戰利品！】
    【熊媽守護！安全感爆棚！】
    【林晚呢？幽靈老婆快出來！】
    仿佛聽到了觀眾的呼喚，達芬奇背部上方，幽藍的數據流無聲地匯聚、編織。
    林晚的身影再次具現。不再是之前戰鬥時那凝實、銳利如刀鋒的姿態。她的身影有些模糊，邊緣的數據鏈如同信號不良般微微波動，顯得異常疲憊。那張由幽藍流光勾勒出的冷豔臉龐上，帶著一種近乎虛弱的蒼白感，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倦怠。那雙跳動著幽藍光芒的眼眸，此刻也黯淡了許多，少了幾分數據深海般的冰冷無情，多了幾分……複雜難言的東西。
    她懸浮在達芬奇上方，幽藍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在了張偉那條冒著絲絲青煙、覆蓋著幽藍數據流和通紅金屬板的左臂上。那目光裏，有審視，有評估，但似乎……還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被強行壓抑下去的什麽。
    【…核能貸係統提示…】冰冷的電子音試圖在張偉腦海響起，但剛開了個頭，就被林晚一聲帶著不耐和虛弱的意念低斥打斷：
    【閉嘴！現在沒空算你那破賬！】
    電子音不甘地滋啦了幾下，徹底沉寂。
    林晚的幽藍虛影緩緩飄落，落在張偉身邊，由數據構成的身體沒有重量，但那股冰冷又帶著奇異存在感的氣息卻真實可感。她沒有看張偉的臉，目光依舊鎖定在那條慘不忍睹的左臂上。
    【…廢物…】她的意念傳來，語調依舊帶著熟悉的刻薄，但那份刻薄底下，似乎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沉重，【…把自己搞成…這幅鬼樣子…】
    她微微抬起半透明的幽藍手臂，纖細的手指隔空指向張偉左臂肘關節上方一處被高溫灼燒得皮開肉綻、焦黑一片的傷口邊緣，那裏裸露著斷裂的、被核能強行焊接在一起的神經末梢，在幽藍數據流的壓製下，依舊在神經質地微微抽搐。
    【…這裏…神經束熔接點偏移了0.3毫米…高溫灼傷深度超過預期…還有三處毛細血管網被能量亂流衝毀了…數據流隻能暫時冰封止血…】
    她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一條條報出張偉左臂內部的慘狀，語速很快，帶著專業性的冰冷，但張偉卻莫名地從中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死不了就行…”張偉扯著嘶啞的嗓子，試圖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回應，但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咳得他蜷縮起來，嘴角又溢出血沫。
    林晚的幽藍虛影似乎僵了一下。她終於抬起眼，那雙跳動著幽藍光芒的眸子，穿透了數據構成的虛影，落在了張偉布滿血汙、因劇痛和失血而異常蒼白的臉上。那目光銳利依舊，卻不再僅僅是審視，更像是在剝開一層層掩飾，試圖看清這具狼狽軀殼下最本質的東西。
    【…為什麽？】她的意念突然問道，聲音直接在張偉腦海響起，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直白的探究，甚至…一絲困惑？【…為了…那頭鐵鴨子？為了…活下去？還是…為了…還我那點…破債？】
    她的目光掃過張偉緊握在右手裏的那塊溫潤的黃水晶能量結晶，又落回他慘白的臉上。
    【…值得嗎？把自己…搞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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