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峰滿臉無奈，叩響第五家道觀的木門。
    銅環撞擊聲在寂靜的山間格外清脆，驚飛了簷角棲息的燕子。
    等了半晌，道觀中寂靜無聲，唯有蟬鳴陣陣。
    “前幾個道觀至少還開門，這個道觀竟然連門都不開？”黃局長臉上閃過惱怒。
    即便是方外之人，也不該如此折辱人！
    “別敲啦，這家道觀的主人出門去了！”
    一個懶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董峰等人回頭一看，一個中年道人慢悠悠走近。
    他左手拎著竹編菜籃，裏頭躺著幾顆沾泥的蘿卜，右手提著半袋糙米，袖口還沾著幾點油漬，他腳上的布鞋已經磨得發白，鞋幫上裂開道小口，看上去十分邋遢，沒有絲毫修道者的樣子。
    “你們是來幹嘛的？“道人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兩滴淚花。
    “我們來尋找華夏武藝。”董峰拱手一禮。
    “武藝？”道人頓感無趣。“我們修道的，哪會什麽武藝。”
    “這山上如此清淨，難免有野獸擾人，清修在此，如何能不會武藝？”
    “人和猴子最大的區別就是會用工具啊！”道士亮了亮左手一直杵著的拐杖。
    “一根木棍，若是不會武藝，也對付不了野獸啊？”董峰疑惑的問道。
    道士手指輕按，看似路邊隨意撿來的木棍頭上突然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電弧擊穿空氣的焦糊味擴散開來。
    “有它，在山上防身足夠了，要什麽武藝？”
    董峰被噎得說不出話，彈幕中一片歡騰。
    【哈哈哈哈】
    【這是賽博正法！】
    【原來這就是雷法！大師我悟了】
    【有一說一，真有這麽一根電棍，武藝啥的確實沒有必要。】
    “那敢問道長，這觀裏的人，去哪裏了？”董峰不甘心的問道。
    “串門去了。“道人用肩膀蹭了蹭發癢的鼻尖，菜籃裏的蘿卜跟著晃了晃。
    “何時能回來？“董峰不死心。
    道人突然咧嘴笑了“我這不就回來了嗎？”
    “您住在這家道觀？可是大門從裏邊插上了，您怎麽開門啊？”董峰問道。
    話音未落，道人退後兩步，布鞋在青石板上蹭了蹭。
    下一刻，這個看上去懶散到有些邋遢的道人右腳在牆麵上輕輕一點，左手把電棍扔過牆去，同時搭上三米高的牆頭，整個人像被風吹起的落葉般飄了起來，一抬腿就躍過了牆頭。
    “我家從來不開門，我也不會武藝，爾等另找他人吧！”邋遢道士的聲音從牆內傳來。
    黃局長的公文包啪嗒掉在地上。
    “這這是武藝嗎？”
    “是！這是輕功！”董峰眼神一亮！武當山果然有料！
    道人翻身落進院內，聲音輕得像貓落地。
    “俗客啊俗客，天地之大，大道何其多！反而求索野獸般廝殺的武道，真是俗不可耐。”邋遢道人的拎起電棍，提著籃子往道館內走去。
    “天下大道何其之多，武道也是其中之一，如何武者就是俗客了？”董峰充滿調侃的聲音在道人背後響起。
    邋遢道人猛然回頭，看見董峰微笑著站在他身後。
    門閂依舊牢牢插在門上，道人驚奇的發問。
    “你怎麽進來的？”
    “入鄉隨俗，你怎麽進來，我就怎麽進來的。”董峰隨意答道。
    他不準備再陪武當山上的道士們玩這種尋訪遊戲了，既然這個明顯有武藝的道人仍舊不讓他進門，他便幹脆翻牆直入。
    道士沉默，董峰翻牆的時候，他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董峰將門閂取下，斑駁的木門吱呀打開。
    “我說過，我家不開門。”道士放下菜籃。
    “你就當我是把牆拆了闖進來的吧。”董峰聳了聳肩。“反正我們已經進來了。”
    “你是準備報警，還是準備親手把我們趕出去啊？”
    道人盯著董峰看了一陣，突然展顏一笑。
    “你這人，倒是有意思。”
    道觀院裏的石桌上擺著三隻粗陶碗。道人提起水壺，滾水衝進碗裏，幾片粗茶梗打著旋浮了起來。
    “山裏水硬，將就喝吧。”
    “敢問仙長道號？”
    “貧道清虛。”
    “原來是清虛道長。”董峰捧著發燙的碗沿“其他道觀的門，可沒您這兒好進。”
    清虛道人蹺起二郎腿，“不是門難進，沒找對路。”
    直播鏡頭正對著他晃悠的破鞋底，彈幕飄過一串【？？？】。
    “您給指點指點？”董峰也不再刻意禮貌，語氣隨意了許多。
    他看出來了，這個邋遢道士是真的不在乎世俗的看法，所作所為完全由心。
    “我等修的是什麽，你可知曉？”清虛道人三指伸出，如同老龍探出的爪子般鉗起茶杯。
    “道士修的不是長生嗎？”黃局長笑著反問。
    “假道士才會求長生。”清虛道人滿臉不屑，“老子雲，死而不亡者壽；莊子雲，聖人以形骸為逆旅，何有求長生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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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等不言長生，非不長生，乃超之也。此無上大道，非區區延年小術也！”
    “這是長春真人說的話，道長是全真派的？”
    “門派與我何幹？修道還要看門派不成？”
    “所以道長修的是什麽？”
    “你都叫我道長了。”清虛道士雙手一攤。“我修的當然是無上大道啊！”
    直播間內觀眾聽完，感覺腦子被無效信息強力灌輸。
    【這道長家裏是不是幹汽修的，怎麽淨說車軲轆話呢】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果然沒法溝通】
    “無上大道？這是什麽道？”黃局長沒忍住，開口問道。
    清虛道長眼睛一翻。
    “你這問的是什麽話！我要是能說清楚無上大道是什麽，你現在應該跪在地上看我升仙！哪裏還會在這個破道觀裏和我聊閑天。莫非你看我很像神仙？”
    【三押！】
    【瑞斯拜克！】
    【道長真的很嚴格】
    清虛道長三連懟，將黃局長直接懟到失語。
    董峰打斷清虛道長的輸出，挑眉問道“道長修的是道，卻說不清無上大道是什麽。莫非道長所謂‘對路的人’，就能說得清楚？”
    “隻要不是神仙，都說不清楚，但是‘對路的人’身上，至少身上帶著我不知道的‘道’。“
    “這種人，我才願意和他談話結緣，之後兩人一說一聽也好，互相學習也好，都能將各自的道補充的更完整一些。這樣的客人，才不是俗客。”
    “所以”董峰慢慢琢磨著，“我想見道觀裏的道士，得先亮自己的"道"？若是有緣，再接著聊？”
    “沒錯，這也是武當山上約定俗成的規矩。”清虛道人點頭。“修行人不用那麽多的廢話，見麵先亮‘道’，亮給懂行的看。”
    “誰懂行？”
    “誰理你，誰就懂行。”
    董峰怔了怔，突然笑出聲。
    “受教了！”
    他轉身對鏡頭揚起下巴。
    “兄弟們，看來今天，咱們得先當回顯眼包！”
    “也不知道我這一身武道，能不能在武當山上換到華夏的武藝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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