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五位身著華貴蟒袍、往日裏在各自封地作威作福的朱明宗室親王，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錦衣衛緹騎“護送”進東暖閣之時，他們心中或許還存著最後一絲幻想——或許，這位年輕的皇帝侄兒，終究會顧念幾分宗室親情，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然而，當他們看到禦座之上，崇禎皇帝那雙冰冷得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眼睛時，他們心中那點可憐的僥幸，便已然涼了半截。
    “臣弟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五位藩王跪倒在地，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們本想按照事先串通好的說辭，一致口徑，聲稱自己平日裏忠心護國，拱衛京師，絕無半分不軌之心，將所有罪責都推到那些“不法奸商”和“地方酷吏”的身上，以求蒙混過關。
    然而，崇禎皇帝卻根本沒有給他們開口粉飾太平的機會！
    他隻是冷冷地看著底下跪著的五人，目光首先落在了為首的福王朱由菘身上。
    “皇兄。” 崇禎皇帝的稱呼依舊親切，語氣卻如同臘月的寒風，“你既說你忠心護國，那朕且問你！朕當初恩準你襲爵，賜你金陵王府，可曾……賜你城外良田十萬畝？！”
    “你以‘王府供奉’為名，在金陵、揚州、乃至湖廣等地，瘋狂圈地，侵占民田！前後不過數年，便已致使數萬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最終淪為流寇！此事，你又作何解釋？！”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錘，狠狠砸在朱由菘的心頭！
    福王朱由菘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本想狡辯，說這都是底下管事之人打著他的旗號胡作非為，他本人並不知情。
    但崇禎皇帝卻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隻是對著一旁的東廠提督王承恩，淡淡地揮了揮手。王承恩立刻會意，從袖中取出一遝厚厚的卷宗，高聲道：“福王殿下，這裏是東廠和錦衣衛，從您金陵王府管事處查抄出來的所有地契、賬目、以及……被您府上家丁逼得家破人亡的數百名百姓的血書！您……要不要親自過目一番？”
    看著那份足以將自己釘死在恥辱柱上的鐵證，福王朱由菘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徹底崩潰了！他再也顧不上什麽親王體麵，整個人癱軟在地，拚命地磕著頭，哭喊道：“皇兄！皇兄饒命啊！臣弟……臣弟知錯了！臣弟再也不敢了！求皇兄看在父王為國殉難的份上，饒臣弟一命吧！！”
    就在此時，一旁的衡王朱常庶，見福王處境危急，或許是出於宗室之間“同氣連枝”的本能，或許是想借此表現一番，以求自保，竟也上前一步，為福王求情道：“陛下，福王兄他……他或許隻是一時糊塗，受了奸人蒙蔽，還請陛下……”
    “一時糊塗？” 崇禎皇帝的目光，如同利劍般，瞬間轉向了衡王，“衡王，你倒是跟朕說說，你長期霸占你那封地青州府一半以上的稅課，甚至還巧立名目，加收了數十種聞所未聞的苛捐雜稅，將治下百姓敲骨吸髓，是否……也是‘一時糊塗’？！”
    “你與那早已伏誅的山東逆賊劉澤清，往來密切，書信不斷！甚至……還曾夥同他，將數百名無辜的流民，誣為‘賊寇’，斬下首級，向朝廷殺良冒功！以此來換取朕的嘉獎和賞賜！此事，你又待如何解釋？！”
    “還有你們！” 他的目光又掃向了那早已嚇得渾身發抖的平遙王和清源王，“一個，在自己的封地之內，大肆侵吞民田，強搶民女，弄得天怒人怨！另一個，更是膽大包天！竟敢將朝廷三令五申、嚴禁外流的軍械鐵器，通過走私渠道，倒賣給關外的蒙古部落，以牟取暴利！！”
    “爾等眼中，還有沒有朕這個大明天子？！還有沒有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大明律法》？！！”
    崇禎皇帝的每一句質問，都如同晴天霹靂，狠狠砸在這些藩王的心頭！他們這才驚駭地發現，自己那些平日裏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無人知曉的齷齪勾當，竟早已被皇帝的廠衛鷹犬，查得一清二楚！
    麵對這鐵證如山的指控，衡王、平遙王、清源王三人，再也不敢有半分狡辯！他們如同被抽去了骨頭的爛泥一般，與福王一同，跪伏在地，拚命地磕頭請罪，口中隻剩下“陛下饒命”、“臣罪該萬死”之類的無意義哀嚎。
    此刻，殿內，竟隻剩下瑞王朱常浩一人，還勉強站著。隻是，他那雙藏在寬大袖袍之中的手，也早已是抖個不停。他足夠老辣，也足夠謹慎，自始至終，都未曾為任何人主動求情，隻是低著頭，沉默不語。
    崇禎皇帝看著他這副“老成持重”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瑞王皇叔，他們四人，皆已認罪。不知皇叔……對此，有何高見啊？”
    瑞王朱常浩聞言，心中一顫！他知道，終究還是輪到自己了。他連忙躬身，用一種帶著幾分蒼老和恭順的語氣回道：“回陛下，老臣……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也糊塗了。朝堂國事，早已不問。老臣……隻聽陛下聖裁便是。” 他表現得極其圓滑，試圖蒙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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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一個‘隻聽陛下聖裁’！” 崇禎皇帝撫掌笑道，“皇叔既有此等忠君體國之心，朕心……甚慰啊！”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如今，北疆初定，朕新近招撫了兀良哈朵顏三衛，使其重歸大明。然則，其部族人心不穩，又與建奴接壤，局勢複雜。朕正缺一位德高望重、又能深明大義的宗室親王，前往鎮撫，代朕宣示天恩，安定北疆！朕思來想去，滿朝宗室之中，便隻有……瑞王皇叔您，最是合適了！”
    瑞王朱常浩聽到這裏，臉色瞬間變得如同死灰一般！讓他去那苦寒貧瘠、又與建奴接壤的朵顏三衛？！這……這與流放何異？！
    “傳朕旨意！” 崇禎皇帝根本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直接下令，“改封瑞王朱常浩，為‘鎮北親王’！即刻移藩至……兀良哈朵顏三衛之地！替朕，也替我大明，鎮守北疆！”
    為了安撫他，也為了讓他這“流放”顯得更“體麵”一些，崇禎又“恩賜”道：“為示朕對皇叔之信重，朕特許你，總攬朵顏三衛全境之軍政大權！其建製，可效仿我朝對待朝鮮李氏王朝之舊例！凡其境內軍政要務，皆可由皇叔自行決斷，再奏報於朕便可！” 他給了瑞王一個看似權力無限、實則危機四伏的“朝鮮王”的待遇！
    看著底下那五個或痛哭流涕、或麵如死灰、或驚駭欲絕的宗室親王，崇禎皇帝的心中，沒有半分的憐憫。
    他知道，自己今日此舉，已是徹底打破了朱家數百年來的“宗親之禮”。但他也更清楚，若不以“國法”代之，若不強力整飭這些早已腐朽不堪、盤根錯節的藩王宗室，若不將這些附著在帝國肌體之上的巨大蠹蟲一一清除，那等待著大明王朝的，便隻有……徹底的傾覆與滅亡！
    皇權，必須回歸！中央集權，必須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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