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你跟我進來！”
    “啊？有事呀？我跟堂哥說幾句話而已。”
    餘華有些納悶，李克軍很少把情緒掛在臉上，可現在他明顯不高興了。
    自己跟他堂哥說話，對他家親戚好，他難道不該高興嗎？怎麽還黑著臉？
    這是什麽道理？
    餘華心裏嘀咕，但畢竟人生地不熟，還是跟著李克軍進了屋。
    屋裏的氣氛更奇怪。
    剛才還對她笑臉相迎的張桂芳，這會兒直接把臉扭到一邊，像是沒看見她。
    李勇軍也拉著一張臉，悶頭抽著煙。
    餘華徹底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不就是跟隔壁的堂哥說了幾句話？
    難道這村裏男女之間說話都這麽講究？可那也是他堂哥啊……
    她心裏有些惱火，覺得這李家的人真是莫名其妙。
    “下次，離李克垚一家遠點，他人品不行，壞得很。”
    李克軍聲音壓得很低，話裏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
    他這麽一說，餘華心裏的火氣才算消了點，隻當是兩家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深仇大恨。
    她晃了晃李克軍的手，撒嬌道
    “有這種事你早點跟我說嘛，我哪兒知道呀……”
    “嗯，是我不好。”
    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隔壁院子，卻是另一番光景。
    趙穎在廚房忙活著，飯菜的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
    李克垚則帶著小寶在村裏的土路上學騎自行車。
    小寶以前膽子小，不怎麽出院子。
    可自從去了順城，天天在外麵野，跟著焦塵在一中那寬敞的操場上瘋跑，
    膽子早就練出來了。
    這會兒在村裏騎車，話也多了，小臉紅撲撲的，活潑得像隻小麻雀。
    村裏的孩子哪見過這麽漂亮的小自行車，一個個都新奇得不行，
    跟在小寶屁股後麵追著跑，你推我一下，我趕你一步，一時間好不熱鬧。
    “克垚，回來啦！”
    一個漢子湊過來，遞給李克垚一根煙，眼睛卻羨慕地盯著那輛自行車。
    “這玩意兒不便宜吧？看著就結實，小娃子騎著也不怕摔。”
    “還行，一百多塊錢，孩子喜歡就行。”
    李克垚輕鬆地說道。
    那漢子聽得直咂舌。
    我的天，一百多！就給娃買個玩具？
    要知道，在村裏沒開始抓烏賊前，壯勞力幹一年，手裏都未必能攢下一百多塊的活錢。
    李克垚記得這人也在抓烏賊，便順口問了句
    “叔，最近烏賊還好抓不？”
    “好抓！我聽你的，跑遠點，去那邊的岩石灘，用地籠抓，一天下來比過去一個星期掙得都多！說到底，都是托你的福啊！改天一定上家來喝酒！”
    其實李克垚現在這麽受歡迎，根子就在這兒。
    他沒藏私，讓全村人都跟著地籠抓烏賊這條路子發了財。
    誰家勤快點，這個夏天掙的錢，都夠把老房子翻新一遍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這個道理，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行啊！小寶，走了，回家吃飯！你媽喊咱們呢！”
    李克垚笑著應下，衝兒子招了招手。
    農村裏吃飯，嗓門就是最好的飯點鈴，村口一喊，各家的娃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晚飯很簡單，兩個從城裏帶來的熟食，配上一個剛從院外菜地裏摘的青菜。
    一家三口圍著小桌子，吃得正香，院門
    “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是李四，挑著一擔翠綠的西瓜。
    “李哥！聽說你回來了，家裏瓜熟了，給你挑了幾個好的，給小寶解解渴。
    要是吃著甜，下回你回城裏，我再給你送！”
    李四是跟著李克垚最早的一批人，現在每月在廠裏穩拿兩三百塊，
    這在村裏可是頭一份的工資。
    他嘴笨，不知道怎麽謝，就總惦記著送點自家種的東西。
    李克垚趕緊拉他坐下吃飯，李四連連擺手，說吃過了，放下西瓜就要走。
    李克垚沒拉住，順手從兜裏掏了條煙塞過去。
    李四死活不要，推搡了半天，最後隻拿了一盒，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
    “李哥，瓜吃著好，你可得告訴我！我地裏還有！”
    “行，謝了啊！”
    李四剛走，隔壁院子，李勇軍探出個腦袋，衝著李四的背影就喊
    “喂！李四！你家種西瓜了？甜不甜？給我摘倆嚐嚐唄？”
    “五毛一斤，地裏自己去挑大的摘，保管甜！”
    李四頭也不回地答道。
    李勇軍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
    “怎麽還要錢？你不是剛給人家白送了一擔？到我這就得要錢了？小氣鬼！”
    “那能一樣嗎？”
    李四也來了氣，站住腳回過身，
    “人家李哥是什麽人？你是什麽人？現在誰家東西是大風刮來的？不出工不出力，張嘴就想吃白食？”
    這李勇軍還好意思跟李哥比？呸！
    李四說完，扭頭就走，懶得再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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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裏的李克軍瞥了自己父親一眼，淡淡地說
    “想吃西瓜，回頭我給您買就是了。
    大熱天的，人家種點東西也不容易。”
    “我哪是想吃！這不是看餘華在嘛！”
    李勇軍還在小聲嘀咕，
    “這李四也是狗眼看人低，給李克垚白送，到我這兒就要錢……”
    一旁的餘華聽著，心裏越發覺得古怪。
    克軍不是說隔壁家人品不好嗎？怎麽村裏人還搶著給他們家送東西？
    西瓜、魚，剛才好像還有人送了隻好大的甲魚來，就跟不要錢似的。
    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她沒敢問。
    隔壁的院子一直很熱鬧。
    送完西瓜，又有人提著兩條活蹦亂跳的河魚來了。
    沒一會兒，又有人拎著個水桶，裏麵裝著一隻磨盤大的老鱉。
    “克垚，河裏撈的，好幾斤重！聽講你回來了，趕緊給你送來補補身子！”
    李克垚看著那隻在桶裏伸頭探腦的甲魚，也樂了，
    打算明天拎到父母那邊，一家人燉了吃。
    這可是大補的東西。
    “你這次回來，可真是受歡迎。”
    趙穎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笑盈盈地看著自家男人，
    “幸好從城裏帶了糖果回來，不然還真不知道拿什麽回禮呢。”
    她記憶裏，丈夫何曾有過這般風光的時候。
    不過想想也正常，他這是給全村人指了條財路。
    “回頭讓劉二從城裏多送點菜過來，這兩天我請村裏人吃頓飯。”
    李克垚看著隔壁黑漆漆的院子，眼神深了些。
    李克軍都回來了，這茶山，人家是鉚足了勁要霸占到底。
    看來，這村裏得多待幾天了，不把茶山這顆釘子拔出來，回城也睡不安穩。
    那邊的李克軍，看著天色徹底黑透，站起身準備出門。
    “去哪兒？”
    李勇軍問。
    “去一趟村長家。”
    李克軍一邊穿鞋一邊說，
    “他是關鍵，這事早點解決，咱們早點安心。”
    這茶山，誰也別想從他手裏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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