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孝順？”
    李克軍笑了，笑聲裏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
    他環視一圈，目光在院中每一個村民的臉上掃過，最後精準地落在了李克垚的身上。
    “我常年在省城讀書，或許在爺爺身邊盡孝的時間，確實不如堂哥。”
    “但是，我至少知道禮義廉恥，更知道不能對長輩動手！”
    話音一落，院裏不少村民都下意識地點頭。
    這事他們可都聽說了，李克垚前陣子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直接衝到爺爺家裏，把桌子都給砸了！
    雖說沒真的打到爺爺，可那也是對長輩的大不敬！
    果然，坐在主位上的李茂才臉色一沉，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頓，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這個家裏，沒人比老二一家更孝順！”
    “李勇兵，你這個兒子，我算是白養了！跟個白眼狼一樣！”
    老人渾濁的眼睛裏滿是失望和決絕，他伸出幹枯的手指，指著滿院的鄉親，聲音提得老高，幾乎是在嘶吼。
    “今天我當著所有人的麵再說一遍，那座茶山，以後就是老二家的！誰也別再打歪主意！”
    李茂才這番顛倒黑白的話，像一記燒紅的鐵錘，狠狠砸在李勇兵的心口上。
    他痛苦地扭過頭去，不願再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
    那是他親爹啊……
    “聽見沒！”
    李勇軍瞬間得意忘形，他上前一步，下巴幾乎要翹到天上去，眼神裏滿是勝利者的倨傲。
    “今天我爹當著全村老少爺們的麵，把話說明白了！你要是再糾纏，就別怪我李勇軍不念兄弟情麵！”
    他挺著胸膛，一副吃定了李克垚家的樣子，目光挑釁地掃過李勇兵慘白的臉。
    “有本事，你去法院告我們啊！”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
    “隻要法院判茶山歸你，我們二話不說，雙手奉上！”
    他心裏簡直樂開了花。
    協議沒了，村長這個最關鍵的人證也倒戈了，連親爹都站在自己這邊，打官司？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今天這出戲一唱完，茶山就徹底是他們家的了！
    還是兒子李克軍有腦子！
    “官司？”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李克垚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裏卻是一片冰寒。
    “官司確實是要打的。”
    他的目光繞過得意洋洋的李勇軍，落在了他那張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上。
    “二叔，你上次尋釁滋事，衝進我家院子，把我爸打得住進重症監護室。這件事，你不會忘了吧？”
    “醫院的診斷證明、繳費單據，我可都一張張收得好好的。”
    李克垚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炸雷，在李勇軍耳邊轟然炸響。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額頭上“唰”地一下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他以為那事早就過去了！
    那天李克垚把他們暴打一頓，他還以為這就算兩清了！
    誰能想到，這小子這麽狠，居然還留著這一手，要秋後算賬！
    有醫院的證明，還有李四、劉二這些親眼看到的人證……
    李勇軍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你……你也打人了！你打了我，還打了你小姑父！”
    他色厲內荏地吼道，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可以啊。”
    李克垚攤了攤手，一臉的風輕雲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你們也可以去告我。不過……”
    他的目光在李勇軍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們的傷，現在還能驗出來嗎？”
    一句話，噎得李勇軍啞口無言。
    當初就是被打腫了臉，身上青了幾塊，純粹的皮外傷，過了這麽多天，哪還有半點痕跡？
    去告狀？
    費時費力，最後大概率還得吃個大虧！
    李勇軍看著李克垚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樣，心裏又悔又恨，最後脖子一梗，幹脆耍起了無賴！
    “告就告！老子爛命一條！大不了進去蹲幾天！”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能把我怎麽樣！”
    他這副滾刀肉的德行，讓院裏不少人都暗自搖頭。
    這李勇軍的人品，村裏誰不知道？
    要不是生了個好兒子，誰願意搭理他？
    “哈哈哈……”
    李克垚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裏滿是嘲弄，回蕩在寂靜的院子裏。
    “二叔，錢不錢的，確實不重要。”
    “我就是想讓你進去體驗一下生活。”
    他頓了頓，目光越過呆滯的李勇軍，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表象，直刺核心。
    他精準地落在了臉色開始變化的李克軍身上。
    “我就是好奇，一個有坐牢的爹，你說……”
    李克垚的聲音放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刻意敲打在李克軍的心上。
    “翠微路88號那戶人家，還會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嗎？”
    翠微路88號！
    這六個字一出口，院子裏喧鬧的氣氛，瞬間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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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仿佛凝固了。
    村民們麵麵相覷，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這串地址代表著什麽。
    李勇軍更是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
    “什麽翠微路？你說什麽胡話！”
    然而，他身邊的李克軍，卻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當頭劈中！
    他臉上那完美無缺的笑容，寸寸龜裂！
    血色從他臉上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煞白，眼神裏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驚恐與慌亂！
    這個地址……
    這個隻有他和餘華家核心成員才知道的地址！
    李克垚怎麽會知道？！
    他的一切前途，他留在省城的機會，他所有的野心和未來，全都係在餘華身上，係在那棟位於翠微路88號的小樓裏！
    那是他未來的嶽父嶽母家！
    他嶽父最看重的就是臉麵和家風！
    這件事一旦被捅到餘華父母那裏，別說結婚，他現在內定的工作都會瞬間化為泡影！
    李克垚，他不是在威脅，他是在……要他的命！
    “嗬嗬……”
    李克軍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幹澀的笑，像是破風箱拉出的聲音。
    他猛地一把抓住還要嚷嚷的父親，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克垚哥，一家人，一家人……說什麽法院不法院的，多傷和氣。”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大伯，你看這事鬧的……都是誤會。打官司多丟人啊，對不對？”
    他快步走到李勇兵麵前，拉著李勇兵的手，姿態放得極低，語氣裏甚至帶上了一絲近乎哀求的意味。
    “茶山的事，我們……我們再商量，私底下商量。”
    “我爸打傷您，我們賠錢！錢不夠，我給您寫欠條！我來還！絕不讓您吃虧！”
    這一刻，這位剛剛還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江州大學高材生，徹底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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