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供應商招標？還要專門弄一個招標辦？”
    焦大宏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跟在李克垚身邊，他每一天都在刷新自己的認知。
    給一個還沒開業的超市，搞個什麽招標辦？
    這能行嗎？
    “效果應該不錯。”李克垚語氣平淡，“缺點是開業時間會晚一點，但我們不急。”
    他端著茶杯，目光似乎穿透了牆壁，落向了遠方。
    “裝修也需要時間，正好趁機多接觸些供應商，凡事往好處想，說不定有驚喜。”
    李克垚確實不急。
    超市這塊最硬的骨頭已經被他啃下來了，剩下的經營細節，不過是按部就班。
    眼下，反倒是另一件事更讓他感興趣。
    那個叫宋兵的記者，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竟能把他的底細摸得如此清楚？
    李克垚的腦海裏，緩緩浮現出一個名字。
    李克軍。
    也隻有他了。
    黃江生和焦忠濤，那兩個手下敗將，根本不清楚他的根底。
    唯有李克軍，這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堂哥，對他知之甚詳。
    也隻有他，才喜歡玩這種躲在暗處、借刀殺人的陰損招數。
    還是不死心啊。
    不敢真刀真槍地站在明麵上較量，隻敢在陰溝裏玩弄這些上不了台麵的伎倆。
    李克垚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如果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寫信告訴餘華，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前世，餘華嫁給了李克軍，最終鬱鬱而終。
    這一世，自己雖未刻意抹黑，但李克軍自己做的這些事，但凡是個明眼人，心裏都會有杆秤。
    “就搞招商辦。”
    李克垚收回思緒，做出決斷。
    “這事你讓蘭含香去負責，讓她放手去幹，但最終的供應商名單，必須由我來拍板。”
    處理完公事，他話鋒一轉，臉上多了幾分暖意。
    “最近一品海鮮的生意不錯，我們那個五毛錢的慈善款，應該攢下一筆了。你把錢提出來，正好給孩子們改善夥食，明天我們帶上趙穎，一起去蹭頓飯。”
    “好嘞！”焦大宏一聽這個，頓時來了精神，“我馬上去提錢！明天咱們就去福利院，跟孩子們好好熱鬧熱鬧！”
    上次量好的衣物鞋襪也都到貨了，正好明天一並送過去。
    焦大宏去提錢的時候，會計助理宋兵的眼角餘光，立刻捕捉到了這一幕。
    或者說，他一直在等這一幕。
    一品海鮮的賬目上，有一筆錢的流向非常奇怪。
    每賣出一份產品，利潤裏就憑空消失五毛錢。
    別小看這五毛錢。
    以一品海鮮如今恐怖的銷量，一天就是幾百塊，一個月就是近萬，一年下來就是十幾萬！
    這是一筆足以讓任何人眼紅心跳的巨款！
    最關鍵的是，這筆錢沒有計入利潤，自然也就沒有繳稅！
    而現在，這筆錢被焦大宏就這麽直接提走了！
    宋兵的心髒狂跳起來，臉上卻不動聲色，內心早已掀起狂喜的巨浪。
    老板直接從賬上提走未繳稅的利潤！
    這簡直是把“偷稅漏稅”四個字刻在了臉上！粗暴！直接！愚蠢至極！
    他強壓下立刻舉報的衝動，一個更狠毒的念頭在心底滋生。
    再等等。
    等這筆錢積累得更多一些，多到足以把他們牢牢釘死！
    到時候，別說焦大宏，就連那個躲在幕後的李克垚，一個都跑不掉！
    讓你們猖狂！讓你們一手遮天！
    “小宋，別閑著了，跟我出去一趟。”
    焦大宏的聲音打斷了宋兵的思緒。
    他看著這個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心裏很滿意。
    李哥說了，這個年輕人能力強，會寫文章懂外語，報表做得清晰漂亮，要重點培養。
    李哥還說，做會計，人品最重要。
    焦大宏覺得，多帶他出去辦辦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人品如何，一看便知。
    “好的，焦總！”
    宋兵立刻堆起滿臉謙卑的笑容，心裏卻樂開了花。
    跟緊他，才能掌握他們犯罪的全部證據！
    焦大宏帶著宋兵，先是去菜市場定了一整頭豬，又買了幾大袋麵粉，都約定好第二天一早送到十裏河的福利院。
    一路上，宋兵都在暗中觀察和猜測。
    買這麽多食材，是要給加工廠發福利？
    可為什麽門店的員工沒有？
    接著，焦大宏又買了足足幾十斤的糖果和一大堆小孩子喜歡的玩具。
    買肉和麵粉的錢，焦大宏讓宋兵記了賬。
    可買這些糖果、玩具和零食的錢，卻提都沒提記賬的事。
    宋兵心裏冷笑，嘴上卻一言不發，他知道，問得越多，錯得越多。
    他這副沉默寡言、踏實肯幹的樣子，讓焦大宏愈發欣賞。
    嘴巴牢，人勤快，是個好苗子！
    “明天一早，你直接來我家裏，跟我去辦點事。”
    “好的，焦總！”
    宋兵恭敬地應下，將今天焦大宏所有反常的舉動，一筆一筆記在了心裏。
    回去的路上，他拐了個彎，敲響了李克軍租住的房門。
    昏暗狹窄的出租屋裏，兩個自以為是的“聰明人”又湊到了一起。
    宋兵把今天的所見所聞添油加醋地一說，李克軍聽得雙眼放光。
    “宋大哥，沉住氣！”
    李克軍用力拍著宋兵的肩膀，語氣親熱得像是對待親兄弟。
    “你現在就是插進他們心髒的一把尖刀！越是取得他們的信任，將來給他們的打擊就越是致命！”
    “沒錯！”宋兵被說得熱血沸騰，“等證據確鑿，我立刻舉報！偷稅漏稅可是重罪，他李克垚就等著把牢底坐穿吧！”
    李克軍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扭曲的快意。
    李克垚一旦坐牢，他那個宏偉的家家福超市，就將徹底淪為一個笑話！
    送走宋兵，李克軍回到自己那間小得連轉身都困難的屋子，巨大的落差感和憋屈感讓他幾欲發狂。
    他深吸一口氣，坐在床沿，拿出紙筆。
    他要給餘華寫信。
    隻有寫信，用那些滾燙的、深情的文字，才能重新捆綁住餘華的心。
    他要讓她感受到他的愛，他的溫柔，他的不可或缺。
    隻要娶了餘華，無論是住進她家寬敞明亮的大房子，還是利用她家的關係在省城立足，他都能立刻擺脫眼前這豬狗不如的生活！
    李克軍文思泉湧，那些精心雕琢的甜言蜜語，那些海誓山盟的虛假承諾，不要錢似的從筆尖流淌而出。
    他自己讀了一遍，都快被自己的深情所感動。
    他不信，這樣一封情書，還融化不了餘華的心！
    他迅速將信寄出，內心充滿了誌在必得的亢奮。
    卻完全忘了，他之前寄出的數封信，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