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銘那擇人而噬的目光，緊緊纏繞在蕭塵林等幾人身上。
    蕭塵林裝模做樣靠近開始冷靜地分析著眼前的一切。
    難怪在這資源匱乏、堪稱修仙界邊緣的破落坊市，趙家能一門出五位築基修士，甚至培養出趙東瀚這樣的“麒麟子”！蕭塵林心中的疑惑豁然開朗。
    原來一切的根源，都在這株【九幽血魄藤】上！
    但這又帶來了新的疑問。
    五品靈植，其蘊含的能量霸道絕倫，別說煉氣期，就算是築基修士，直接服用其精華，爆體而亡的可能性都極大！
    趙家是如何利用它的？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劃過腦海，這株【九幽血魄藤】，恐怕早已不是壯年，甚至很可能在趙家發現它時，就已經處於衰敗狀態了！
    它散逸出的、被稀釋了無數倍的死氣與靈氣的混合物，才是趙家修士能夠承受並借此突破的關鍵！
    這地方，或許就是近幾十年、最多百年才被趙家意外發現並占據的！
    趙家行事風格如此陰險毒辣，為了這株邪藤不惜自毀根基、草菅人命，恐怕也不僅僅是人性貪婪那麽簡單。
    這【九幽血魄藤】本身散發的邪異氣息和死氣，日積月累地侵蝕著守護它的趙家人，潛移默化地扭曲了他們的心性，放大了他們內心的陰暗麵！
    這株邪藤，本身就是趙家墮落的源頭！
    看著那扭曲盤繞、死氣彌漫的藤蔓，感受著那股令人心悸的邪異與腐朽，蕭塵林心中湧起強烈的排斥。
    這等邪物，碰都不想碰！他甚至慶幸剛才壓製住了玄月獨角仙的躁動。
    這邪藤蘊含的至陰至穢能量或許對玄月獨角仙的進化有巨大吸引力，但代價很可能是將其引向不可控的邪異之路，徹底喪失靈性，變成隻知道吞噬血氣的凶物！
    絕不能讓它沾染！
    他再次悄然運轉【青帝問心訣】，將心神沉入那死寂的藤蔓深處。
    結果依舊——一片荒蕪的沉寂，如同麵對一座巨大而墳墓。
    沒有痛苦的低吟，沒有求生的渴望，隻有萬物歸墟般的永恒死寂。
    這株曾經強大到足以讓元嬰尊者眼紅的五品靈植，似乎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連一絲殘存的意念都消散了。
    就在這壓抑得令人窒息的氣氛中，一個顫抖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是另一個被趙啟銘點中、修為在煉氣六層左右的靈植師。
    他似乎也修習過某種感知植物狀態的法門，臉色慘白，但求生的本能和對靈植的認知讓他鼓起最後的勇氣。
    “趙仙師……”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指著那死氣最濃鬱的區域，“小人用秘法感知……此藤並非尋常病症……它生機本源已……已徹底枯竭！如同油盡燈枯的老人……這彌漫的死氣……是它自身衰亡散逸出的……是壽元耗盡，天地法則使然啊！非人力所能挽回！強行施救隻會加速其崩解……”
    他幾乎是閉著眼喊出了自己的判斷，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等待著趙啟銘的雷霆之怒。
    “住口！一派胡言！”趙啟銘的反應果然激烈無比！
    他雙眼瞬間布滿血絲，臉上溫和的假象徹底撕碎，隻剩下猙獰的暴怒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我趙家聖藤亙古長存！豈會壽元耗盡！定是你這廢物學藝不精，感知有誤！再敢胡言亂語，老夫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咆哮在溶洞中回蕩，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然而，蕭塵林敏銳地捕捉到，趙啟銘在暴怒之下，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是恐懼！
    那是對失去這株邪藤、失去趙家力量根基的恐懼！
    蕭塵林腦海中瞬間閃過在百草殿古老圖錄上看到的、關於【九幽血魄藤】的一條鮮為人知的補充描述“……其性詭譎，瀕死之際，散逸之死氣混同殘念，可惑人心智，引生靈癲狂，視其為唯一生機，傾盡所有以延其殘喘，終成其養料傀儡……”
    當時隻覺得匪夷所思，世間怎會有能控製人心的植物？
    此刻，看著趙啟銘那完全不符合築基修士心境的、對一株植物近乎病態的癲狂維護，再結合這株邪藤散發的邪異氣息和死氣……
    這局麵，或許並非完全是趙家在試圖拯救他們的“聖藤”。
    更像是這株瀕死的【九幽血魄藤】，正在用它最後的力量，通過彌漫的死氣和殘念，反過來操控著趙家高層的心智！
    它就像一頭垂死的巨獸，用無形的絲線牽引著趙啟銘等人，讓他們變成瘋狂搜羅“醫生”來為自己“續命”的傀儡！
    它需要的不是救治，而是新的、能夠滋養它最後一點殘存意識的祭品！
    那些消失的靈植師，恐怕……
    這個想法讓蕭塵林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他看向那株死氣沉沉的巨藤，猩紅的花朵在燈光下仿佛一隻隻冷漠的眼睛。
    它並非沒有意識，而是在偽裝！
    它在用“死寂”偽裝自己，用“衰敗”引誘獵物靠近，用“絕望”激發傀儡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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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啟銘還在咆哮著斥責那個說出真相的靈植師，命令護衛將他拖到一邊嚴加看管，不許他再“妖言惑眾”。
    他的目光再次凶狠地掃向蕭塵林等人。
    “廢物！一群沒用的廢物！”趙啟銘的咆哮在巨大的溶洞中回蕩，震得鍾乳石上的水滴簌簌落下。
    他看著那幾個被他逼到藤蔓近前、卻隻是瑟瑟發抖連個像樣結論都說不出來的靈植師，心中的暴戾和絕望如同野火般燃燒，徹底壓垮了最後一絲理智。
    “什麽都看不出來？你們的眼睛是擺設嗎？！”他雙眼赤紅，狀若瘋魔“你們的存在，就是在玷汙我趙家的聖藤！你們的眼睛，不配看到聖藤的偉岸！”
    他猛地轉頭，對著身後的護衛“把他們！都給本座拖下去！剜去他們的眼睛！讓他們永遠記住，他們無用的眼睛是如何褻瀆聖藤的！然後……丟進地牢最深處！讓他們在黑暗裏，好好懺悔！”
    “是！啟銘大人！”護衛們齊聲應諾，顯然對這種血腥命令早已習以為常。
    他們如狼似虎地撲上前，粗暴地抓住那幾個早已嚇癱、連求饒都發不出聲的靈植師，如同拖拽死狗般向外拖去。
    淒厲的哀嚎和絕望的掙紮在溶洞中響起，又迅速被拖遠，隻留下幾道絕望的抓痕和濃鬱的血腥氣。
    剜眼……地牢……殺意在蕭塵林心底翻湧，幾乎要衝破偽裝。
    但他強行按捺住了。
    現在動手，固然能殺光這幾個護衛，甚至出其不意重創趙啟銘，但動靜太大，必然會驚動整個趙家！
    更重要的是，栗心治的下落還沒找到！他不能因一時之怒而功虧一簣！
    護衛拖拽著他們，沿著來時的石徑，走向通往地牢的岔路。
    那是一條更加陰森、散發著黴味和血腥氣的通道。
    就在即將轉彎、脫離趙啟銘和那株邪藤視線範圍的刹那！
    蕭塵林動了！
    體內早已悄然運轉的【幽影潛行訣】瞬間催發到極致！
    他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在昏暗的光線下驟然變得模糊、透明，幾乎與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同時，他雙腳猛地一跺地麵！
    【遁地術】！
    腳下的岩石仿佛瞬間變成了粘稠的泥漿，蕭塵林的身體如同遊魚般，悄無聲息地“沉”了下去！
    那扣著他肩膀的護衛隻覺得手下一空，原本抓著的那個瘦小靈農，竟然憑空消失了！
    “咦？”護衛一愣，低頭看去，地上除了幾塊碎石，空無一物！
    他甚至以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
    “怎麽了？”旁邊拖拽著另一個靈農的護衛察覺異常，低聲問道。
    “沒……沒事！剛才那小子好像滑了一下……”扣住蕭塵林的護衛下意識地搪塞過去，他不敢聲張自己把人弄丟了，尤其是在趙啟銘剛剛暴怒之後。
    他以為是剛才拖拽太用力，那靈農自己掙脫摔倒了，但通道昏暗，一時沒看清滾到哪裏去了。他想著等處理完其他人再回頭找找，反正一個練氣五層的小靈農，在這戒備森嚴的地下也跑不掉。
    他繼續粗暴地拖拽著剩下的靈農，罵罵咧咧地走向地牢深處。
    此刻，蕭塵林的身體已經徹底沒入地下岩石之中。
    他維持著【幽影潛行訣】，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同時小心翼翼地避開地底可能存在的法陣禁製。
    他在地下潛行，朝著溶洞更深處、死氣最為濃鬱的區域移動！
    溶洞的地形複雜，巨大的石筍根基深入地底。
    蕭塵林小心翼翼地穿梭其間，避開巡邏護衛的腳步聲和可能存在的警戒陣法。
    前方，死氣的濃度陡然提升，甚至讓維持遁地術的靈力都感到一絲遲滯。
    蕭塵林的靈識小心翼翼地探出地麵——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在距離那株主藤約百丈遠、一處相對隱蔽的巨大石筍後方，赫然開鑿著數個深邃的洞穴！
    洞穴口被粗大的、閃爍著暗紅色禁製光芒的金屬柵欄封死！每個洞穴內，都蜷縮著幾個人影！他們大多氣息微弱，甚至瀕死，身上纏繞著絲絲縷縷與【九幽血魄藤】同源的灰黑色死氣！
    而在其中一個洞穴的最深處，蕭塵林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穿著一件破舊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是靈植師袍服的衣服，須發皆亂，麵容枯槁，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正是栗心治！
    他的一條手臂無力地垂著，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灰敗色，顯然被死氣侵蝕嚴重。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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