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囈語骨笛”:心智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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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是一台精密而殘酷的絞肉機。此刻,在這台機器的核心,幾枚本該相互排斥、相互絞殺的齒輪,在葉絡強大意誌的強行撮合下,正以一種極其生澀、充滿了摩擦與火花的方式,開始了短暫的、目標一致的協同轉動。
這個由幸存者、複仇者和昔日仇敵共同組成的臨時聯盟,脆弱得如同冬日窗欞上的冰花,任何一絲過度的猜忌或是一個錯誤的命令,都足以讓它瞬間分崩離析。聯盟中的每一個人,都像是一頭被迫與狼群合作的獨狼,他們並肩作戰,卻又時刻防備著來自背後的利爪。
“鷹眼”將僅剩的右臉頰,死死貼在冰冷的高斯狙擊槍槍托上。汗水混合著血汙,順著他緊鎖的眉頭滑落,滴入眼中,帶來一陣刺痛。但他沒有眨眼,瞳孔穩定得如同被焊死在瞄準鏡的十字線上。他憎恨這種感覺,憎恨聽從那個殺死了他無數同僚的“幽靈”的指揮。可理智卻又冷酷地告訴他,這個“幽靈”的每一條指令,都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總能切開這片混沌戰局中最致命的症結。這是一種混雜著仇恨、屈辱與一絲病態敬佩的複雜情感,在他的胸膛裏瘋狂燃燒。
“左前三十度,那名試圖汙染數據光壁的叛徒,火力壓製!”葉絡的聲音,直接而冰冷,不帶任何情感,卻蘊含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決斷力。
“鷹眼”沒有回應,但他的手指,已經用行動給出了最誠實的答案。
“砰!”
一聲低沉的、被特殊消音裝置處理過的槍響,幾乎與葉絡的指令同步響起。一發經過超電磁加速的鎢芯穿甲彈,拖曳著一道淡藍色的尾跡,如同一道複仇的閃電,跨越了近百米的混亂戰場。它精準地命中了一名正在用自己遺蛻所化的腐蝕性酸液,塗抹一麵核心數據光壁的圖鑒組織叛徒的右肩。
強大的動能瞬間撕裂了那名叛徒的戰術護甲和肌肉,將他的整條右臂連根炸斷。那叛徒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身體失去平衡,手中那瓶足以腐蝕規則載體的酸液也隨之脫手,傾灑在地麵上,將堅硬的合金地板腐蝕出一個滋滋作響的深坑。
“補刀!”另一名幸存的“霧中幽靈”成員,代號“重錘”,怒吼一聲。他手中的動力戰錘遺蛻,錘頭部分的能量核心瞬間過載,噴湧出灼熱的氣浪。他一個箭步衝上前,高高躍起,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柄沉重的戰錘狠狠砸下。
“轟!”
叛徒的頭顱,如同一個熟透的西瓜,在戰錘之下轟然爆開。紅白之物四散飛濺,宣告著一個被汙染靈魂的終結。
一次堪稱完美的協同擊殺。
這短暫的勝利,如同一劑強心針,注入了這支搖搖欲墜的臨時隊伍之中。他們之間的那種劍拔弩張的敵意,似乎在共同的目標麵前,消融了微不可查的一絲。至少,他們確認了一件事——在清除掉那些“怪物”之前,彼此是可以將後背暫時托付給對方的。
局勢,仿佛真的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下一個目標!”葉絡的聲音沒有絲毫鬆懈,他的“規則視覺”早已鎖定了這片區域內威脅等級最高的存在,“十一點鍾方向,那個身材瘦削的‘秘約’使徒。根據我的分析,他正在朝向第三號備用能源樞紐移動,意圖不明,但威脅度極高。所有人,集火!”
指令下達,這一次,聯盟的反應速度更快。
“鷹眼”的狙擊槍口,如同死神的眼睛,第一時間鎖定了那名瘦削使徒的身影。兩名負責突擊的成員,從左右兩個方向,呈鉗形攻勢包抄而去,他們手中的武器,已經開始預充能,散發出危險的光芒。就連一直與葉絡保持著距離的莫黎,也在不遠處的一片陰影中,無聲地抬起了手,幾道看不見的、鋒利的銀色空間刃,蓄勢待發,封死了對方所有可能閃避的路徑。
一張由子彈、能量、戰錘和空間裂隙共同編織而成的死亡大網,在瞬息之間成形,朝著那名身材瘦削、動作如同毒蛇般滑膩的“永恒秘約”使徒,當頭罩下。
麵對這足以將一棟大樓都夷為平地的密集火力,那名被徹底鎖定的使徒,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反應。
他停下了腳步。
在槍林彈雨即將臨身的前一刻,他緩緩地、從容不迫地轉過身。他那張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臉,抬了起來。那是一張如同被風幹了千年的樹皮般枯槁的臉,臉上沒有任何血色,隻有一種仿佛早已死去的灰敗。
然而,就是這樣一張臉上,嘴角卻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向上咧開,最終,形成了一個充滿了無盡嘲弄與病態愉悅的詭異微笑。那笑容,仿佛在說你們終於來了,我等你們很久了。
他不慌不忙地,伸出一隻同樣幹枯得如同雞爪的手,探入自己那破爛不堪、散發著淡淡黴味的黑色法袍懷中,然後,掏出了一件東西。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這一刻,猛然收縮。
那是一支骨笛。
一支由某種未知生物慘白的、甚至還帶著些許殷紅幹涸血絲的大腿骨,粗糙打磨而成的長笛。骨質表麵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死寂的象牙白,上麵布滿了細微的裂痕,仿佛承載了不堪承受的痛苦。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笛身上,密密麻麻地、用一種不知名的利器,刻滿了無數扭曲的、宛如活物的邪異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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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符文的結構,違背了人類所能理解的一切幾何學與美學。它們仿佛是無數掙紮的靈魂被強行壓縮、扭曲後,烙印在骨頭上的最後痕跡。在戰場那忽明忽暗的、由爆炸火光與能量射線交織而成的光線下,那些符文的陰影,竟然在微微地蠕動、舒張,仿佛擁有獨立的生命,正在貪婪地、無聲地呼吸著空氣中彌漫的恐懼、絕望與死亡的氣息。
這支骨笛,僅僅是出現在那裏,就讓周圍的光線都變得黯淡,讓空氣都變得粘稠而冰冷。
使徒用他那雙毫無情感的、如同深淵般的眼睛,掃視了一眼正向他撲來的眾人。然後,他將這支散發著濃鬱不祥氣息的骨笛,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於神聖儀式的虔誠,湊到了自己那幹裂如焦土的嘴唇邊。
然後,他輕輕地,吹奏了起來。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沒有任何聲音。
至少,在物理的層麵上,整個空間依舊被各種震耳欲聾的巨響所統治。高斯狙擊槍的低沉怒吼,能量武器的尖銳嘶鳴,建築結構在爆炸中坍塌的轟鳴,以及傷者臨死前的垂死慘叫……這些聲音交織成一曲末日交響樂,而那支骨笛,就像是一個啞巴樂手手中的啞巴樂器,沒有發出任何一個能夠被耳朵捕捉到的音符。
但是!
在另一個層麵,一個超越了聽覺、超越了物理感知的層麵——在靈魂的層麵!在每一個生命體的意識最深處!
一股無形的、無法描述的、充滿了對世間一切美好事物的褻瀆與詛咒的恐怖音波,如同決堤的、由精神劇毒構成的洪水,以那名吹奏骨笛的使徒為中心,呈一個巨大的扇形,轟然擴散開來!
那是一種怎樣的“聲音”?
它無法用人類的任何語言去形容。
它像是宇宙誕生之初,那片永恒黑暗與冰冷孤寂的、最原始的虛空本身的歎息。
它像是億萬個被投入無盡煉獄的冤魂,在經曆了無窮歲月的折磨後,連哀嚎的力氣都已失去,隻剩下最純粹的、飽含著對一切生者的怨毒與憎恨的無聲詛咒。
它又像是某個不可揣測其名諱、無法理解其形態的古老神隻,在時間的盡頭,隔著無窮的維度,在你的耳邊,用你最熟悉、最親近、最無法設防的聲音,低語著宇宙的冰冷真相——關於熵增的熱寂,關於生命的無意義,關於一切奮鬥與掙紮,最終都將歸於冰冷塵埃的、絕對的虛無。
這股音波,直接繞過了所有人的耳膜,無視了任何形式的物理護甲與能量護盾。它如同一根根由絕對零度的寒冰打造而成的、看不見的毒針,攜帶著最惡毒的、能夠汙染靈魂本源的劇毒,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每一個被它籠罩的、擁有心智的存在的……靈魂最深處!
第一個崩潰的,是代號“重錘”的那名“霧中幽靈”成員。
他剛剛才用動力戰錘砸碎了一名叛徒的頭顱,胸中正激蕩著一股嗜血的、暴虐的戰鬥快感。他的意誌,在此刻最為亢奮,卻也最沒有防備。
“啊——!不!不!別過來!別過來!”
他突然毫無征兆地、像個受驚的孩子一樣,扔掉了手中的戰錘,雙手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頭盔,發出了撕心裂肺、完全變了調的慘叫。透過戰術頭盔的麵罩,可以看到,他的雙眼,在短短一秒鍾之內,就被濃密的、如同蛛網般瘋狂蔓延的血絲徹底布滿。他的瞳孔急劇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又猛然擴散,如此反複,仿佛他的視覺神經正在被某種無法想象的恐怖畫麵反複地衝擊、碾壓。
在他的精神世界裏,他看到他剛剛砸碎的那個叛徒的頭顱,並沒有死去。那顆破碎的腦袋,正漂浮在半空中,無數條滑膩的、滴著膿液的血色觸手,從眼眶、鼻孔和嘴巴裏瘋狂地鑽出來,而每一條觸手的頂端,都長著他死去的父母、妻兒、兄弟那充滿怨毒的眼睛。
那些眼睛,都在死死地盯著他,無聲地質問你為什麽不救我們?你為什麽要一個人活下來?
“不!我沒有!不是我!”“重錘”的精神防線,在這一刻被這針對他內心最深處愧疚的幻象,徹底擊潰。
下一秒,他狀若瘋狂地調轉了方向。他放棄了所有敵人,而是將目光鎖定在了距離他最近的、正在負責火力掩護的另一名同伴身上。他嘶吼著,從腰間拔出了一把作為副武器的、能噴射高壓火焰的遺蛻手槍。
“滾開!你們這些纏著我的怪物!都給我去死!去死!”
熾熱的、橘紅色的毀滅烈焰,如同狂怒的火龍,從槍口中瘋狂噴湧而出,毫不留情地,將他身邊那名還在拚死抵抗、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並肩作戰的同伴,瞬間吞噬。
“你……瘋了……”那名被火焰包裹的成員,在生命最後一刻,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充滿了痛苦與悲哀的嘶吼,隨即化作了一具焦黑的人形木炭。
這樣的場景,並非個例!
在“囈語骨笛”那無形音波的死亡籠罩之下,意誌力稍弱的幾個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被拖入了各自內心最深處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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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成員,他看到地麵上所有戰友和敵人的屍體,都化作了巨大的、長滿了複眼的黑色甲蟲,正從四麵八方向他爬來,要將他分食。他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尖叫,將武器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另一名成員,則蜷縮在了一根斷裂的立柱後麵,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篩糠。他用自己的手指,瘋狂地、歇斯底裏地抓撓著自己的臉頰、脖頸和手臂,在上麵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他仿佛想要將自己的皮肉連同腦子裏的那個恐怖聲音,一同從身體裏活生生地挖出來!
就連意誌力最為堅韌的“鷹眼”,也遭受了重創。
他眼中的十字線,開始劇烈地、不受控製地晃動。他感覺自己的狙擊槍,變得比一座山還要沉重。那無形的囈語,在他的腦海中,化作了他過去在圖鑒組織嚴酷訓練中、被他親手淘汰、親手殺死的每一個競爭對手的臉。那些臉,一張張地,在他眼前閃現,帶著嘲弄的笑容。
“你的精準有什麽用?你殺死的,永遠都是自己人。”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條狗一樣,聽從敵人的命令。”
“你的忠誠?你的驕傲?一文不值……”
“鷹眼”死死地咬著牙,牙齦已經被咬出了血,鐵鏽味的液體,充滿了他的口腔。他試圖用劇痛來維持清醒,但那些聲音,卻如同跗骨之蛆,根本無法擺脫。
而作為這一切風暴中心的葉絡,同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衝擊。
那股音波,在他的意識海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人按在了一口巨大的、生鏽的古鍾之內,外麵正有人用攻城錘,在瘋狂地敲擊。每一次無聲的“撞擊”,都讓他的靈魂劇烈震蕩,思維變得遲鈍,眼前甚至出現了重影。
無數個聲音,像一群聒噪的蒼蠅,在他耳邊盤旋、低語、誘惑、質問
“放棄吧……你的複仇,沒有任何意義。圖鑒組織倒了,還會有下一個。這個世界,已經爛到了根子裏……”
“看看你守護的這些人,他們轉眼之間就會背叛你,殺死你。人類,就是這樣一種無可救藥的生物……”
“你的母親,她死得多麽可笑。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理想,值得嗎?擁抱我們吧,擁抱虛無……在永恒的、毫無波瀾的安寧中,你將獲得真正的、最終的解脫……”
這些聲音,精準地、惡毒地,戳刺著他內心最柔軟、最痛苦的地方。它們像一隻隻冰冷的、長滿了倒刺的魔鬼爪子,抓住了他的理智,試圖將他,硬生生地,拖入那名為“瘋狂”與“絕望”的無底深淵。
他的視野開始模糊,意識開始下沉。一股強烈的、如同宿醉般的頭暈目眩感,讓他幾乎要跪倒在地。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這些充滿了精神汙染的、汙穢不堪的毒素徹底淹沒的刹那。
在他靈魂本源的最深處,那個一直以來,隻是在最危急時刻才會默默守護著他的、源自母親蘇韻所留下的、那團如同微縮太陽般的光屬性力量核心,再次綻放出了璀璨而堅定的光芒!
那光芒,並不熾烈,也並不霸道。它柔和、溫暖、純淨,充滿了秩序、守護與生的希望。
一層薄薄的、由最純粹的光粒子構成的、近乎透明的光之護盾,在葉絡的意識表層悄然形成。它就像一道由神聖法則構築的、堅不可摧的堤壩,當那股充滿了混沌、瘋狂與虛無的精神毒素洪流衝擊而來時,它沒有選擇硬抗,而是用一種近乎於“淨化”的方式,將那些汙穢的、負麵的信息,消融、分解,化為無害的、純粹的精神能量。
那感覺,就像是在冰冷徹骨的暴風雪中,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擁入懷中。就像是在無盡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裏,看到了一盞指引歸途的明燈。
葉絡猛地一咬舌尖!
劇烈的、清晰的疼痛感,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將他從那種半夢半醒的沉淪狀態中,徹底喚醒!
他劇烈地喘息著,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他再次睜開眼時,那雙黑色的眸子裏,所有的迷茫與混亂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忌憚,以及……幾乎要凝結成實質的滔天殺意!
他的目光,如同兩柄淬煉了極致寒意的利劍,死死地鎖定住了遠處那名依舊在從容吹奏著骨笛的使徒。
【靈魂遺蛻(外神賜福)囈語骨笛】
葉絡的“秩序法典”,在瞬間給出了這件恐怖遺蛻的信息反饋。
【具現物形態未知高等智慧生物腿骨】
【來源執念聆聽“外神”之音的狂信徒,在徹底瘋狂前,以自身的靈魂與骨骸為祭品,向其侍奉的“神”獻祭,從而獲得的“賜福”】
【核心能力一囈語侵蝕。吹奏時,對指定扇形區域內的所有心智目標,進行一次強製性的意誌判定。判定失敗者,將陷入基於自身內心最深恐懼與愧疚的強烈幻覺之中。】
【核心能力二瘋狂光環。持續吹奏,將引發意誌不堅者的精神防線徹底崩潰,導致其陷入混亂、狂暴、自殘或攻擊友軍等不可控狀態。】
【核心能力三靈魂瘟疫。被笛聲逼瘋致死者的靈魂,將化為新的“音符”,增強骨笛下一次吹奏的威能。】
這是一種……完全不講道理的、地圖炮式的、可以自我成長的靈魂攻擊!它的攻擊方式,隱蔽、詭異、防不勝防,幾乎是所有精神力不夠堅韌、或者內心存在破綻的超凡者的絕對噩夢!
僅僅憑著這一件詭異無比的遺蛻,那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使徒,就在短短十幾秒之內,讓剛剛才勉強組建起來、看到一絲希望曙光的臨時戰線,再次陷入了崩潰、內亂和自相殘殺的、比之前更加致命的絕望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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