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中心的喧囂與緊張，被葉絡重新關在了研究室的門外。房間內再次恢複了那份極致的、仿佛與世隔絕的寧靜。莫黎依舊守護在一旁，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此刻從葉絡身上散發出的思考氣息，比之前解析“化塵之神”遺產時更加凝重和深沉。
    葉絡沒有立刻去思考關於圖鑒組織“原初派”的複雜抉擇，他知道，在做出任何決定之前，他必須對自己即將麵對的、真正的敵人，有一個更加清晰、更加係統化的認知。
    他深吸一口氣，將心頭的雜念暫時壓下。然後，他緩緩走到房間中央的實驗台前，將自己從“阿卡夏記錄館”那場慘烈的戰鬥中，繳獲的幾件屬於“永恒秘約”的遺物，一一攤開在光潔的台麵上。
    一件，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晶石。它通體漆黑，卻不反射任何光線，仿佛能夠將周圍所有的光都吸收進去。僅僅是看著它，就讓人產生一種神魂要被抽離、歸於永恒死寂的錯覺。這，是那個能夠製造出“寂滅領域”的使徒死後留下的。
    另一件，是半頁殘破的、不知是用何種生物的皮革鞣製而成的經文。皮革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黃色，上麵用一種扭曲的、如同蠕動的蛆蟲般的暗紅色文字，書寫著不知所雲的內容。這些文字仿佛擁有生命，隻是看上一眼，腦海中就會響起無數瘋狂的、充滿了貪婪與吞噬欲望的囈語。
    最後一件，是那麵被他親手擊碎的“複眼棱鏡”的幾塊較大碎片。這些碎片依舊散發著淡淡的、令人迷惑的光暈，碎片截麵處，可以看到如同昆蟲複眼般密密麻麻的微小晶格結構，充滿了褻瀆智慧的邪異美感。
    這三件物品，安靜地躺在實驗台上，卻仿佛是三個通往不同地獄的窗口，散發著截然不同，但又同樣充滿了惡意與汙染的氣息。
    葉絡伸出手，將“記錄者之手稿”輕輕地放在了這三件物品的旁邊。他閉上眼睛，催動了自己的精神力。
    “解析。”
    隨著他意念的下達，“記錄者之手稿”再次散發出柔和而聖潔的銀色光芒。這一次，光芒不再是籠罩葉絡，而是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般，分別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那三件被嚴重汙染的遺物。
    書頁開始飛速翻動，無數銀色的信息流從書頁上浮現，它們小心地包裹住從遺物上解析出的、那些充滿了瘋狂與混沌的黑色數據，然後將它們拖入書卷的內部空間進行分析、重組、歸類。
    同時，葉絡的另一部分心神，沉浸在管理員贈與的記憶水晶之中，調取著其中所有關於“外神”勢力的描述。
    兩股信息來源，在他的腦海中進行著高速的碰撞、對比與相互印證。
    就好像，一份是敵人內部的“產品說明書”，另一份則是來自更高層麵的“安全漏洞報告”。兩者結合，一個關於“永恒秘約”組織架構的、驚人的結論，漸漸地浮現在葉絡的腦海之中。
    原來，“永恒秘約”並非一個鐵板一塊的、擁有統一指揮和綱領的嚴密組織。
    它的本質，更像是一個由信奉著不同“外神”、追求著不同終極目標的數個甚至數十個獨立教派，所共同組成的……一個鬆散的、以毀滅世界為共同短期目標的……死亡聯盟。
    就如同一個邪惡的商業集團，代理了多個來自深淵的“邪神品牌”，在這個世界上開設了不同的“死亡連鎖店”。它們既有合作，又有競爭。
    葉絡的腦海中，借助“記錄者之手稿”的強大分析能力，迅速為他目前接觸到的三個教派，構建出了清晰的檔案。
    【虛無教派】
    這是那枚黑色晶石的來源。他們崇拜的外神，名為“無垠之混沌”，這位邪神所代表的規則，是終極的“熵增”與“虛無”。該教派的信徒，追求的並非是單純的殺戮或統治，而是將一切物質、能量、精神、乃至規則本身，都徹底抹去，讓整個宇宙回歸到誕生之前的、絕對的、永恒的“無”。
    那枚黑色晶石，便是他們的聖物，名為“寂滅之心”的碎片，其能力就是製造出能夠吞噬一切的“寂滅領域”。這個教派的行事風格，最為極端、直接、也最容易理解。他們的目標就是徹頭徹尾的毀滅，是宇宙的清道夫。
    【饕餮教派】
    那半頁瘋狂的經文，便屬於這個教派。他們信奉的，是一位名為“萬噬之主”的恐怖存在。這位外神代表的，是宇宙中最原始的本能——吞噬與被吞噬。在饕餮教派的教義中，不存在善惡，不存在對錯，隻存在吞噬者與被吞噬者。宇宙的本質，便是一場永恒的、盛大的饗宴。
    他們取悅自己神明的方式，通常是舉行大規模的血肉獻祭，或者直接以秘法吞噬其他生命的能量與靈魂。在他們看來，被吞噬並非是終結，而是一種“榮耀”，是成為“神”之一部分的無上榮光。他們的行事風格充滿了血腥、貪婪與原始的野性。
    【星之智慧教派】
    葉絡的目光，落在了“複眼棱鏡”的碎片上，眼神變得格外冰冷。在“阿卡夏記錄館”中，給予他最大麻煩的，正是這個教派的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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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教派，是所有已知教派中，最為隱秘，也最為陰險的。他們信仰的外神，名為“星之智慧”。這位外神從不追求直接的物理毀滅。祂的“樂趣”，在於傳播那些能夠顛覆文明、扭曲認知、汙染理智的“禁忌知識”和“畸形真理”。
    他們不會用刀劍去摧毀一個文明，而是會像最優秀的教師一樣，一步步地誘導這個文明的精英階層——學者、領袖、思想家——去接受祂的“智慧”，讓他們從內部開始質疑自己存在的基石，讓社會從思想層麵開始崩潰，最終在瘋狂的內耗與自我毀滅中，走向終結。那麵“複眼棱鏡”，就是他們用來傳播汙染思想的完美工具。
    葉絡緩緩睜開眼睛，眼神中充滿了了然。
    他終於明白，自己麵對的，究竟是怎樣一群怪物了。
    這不再是一支可以用常規軍事思維來揣測的軍隊，而是一場由不同病毒引發的、多線同時爆發的致命瘟疫。有的病毒直接攻擊肌體，造成毀滅；有的病毒寄生在血液中，吸食生命；還有的病毒，則直接侵染大腦，讓宿主自我毀滅。
    這個發現，讓未來的戰局變得愈加複雜和險惡。
    但也正是在這份複雜之中，葉絡敏銳地嗅到了一絲機會。
    既然這些教派信奉著不同的“主子”，那麽他們之間，就絕不可能真正地親密無間。為了讓自己信奉的“外神”能夠優先降臨，或者在降臨之後占據主導地位，他們之間必然存在著激烈的競爭關係。
    今天的“圖鑒組織內戰”，或許就是這種競爭的第一次公開化表現。
    這意味著，他們並非不可戰勝。隻要能精準地掌握不同教派之間的矛盾，就有可能從內部分化、瓦解、甚至挑動他們相互廝殺。
    這個發現，雖然沒有減輕葉絡肩上的壓力，卻為他未來製定對抗策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全新的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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