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黎安城的主街，喧囂的熱浪便徹底將人包裹。
    寬闊的街道由巨大的青石板鋪就，被無數腳步磨得光滑如鏡。
    兩側商鋪林立，招牌幌子五顏六色，迎風招展。
    丹藥鋪裏飄出濃鬱的藥香，法器店門口懸掛著寒光閃閃的刀劍，符籙店櫃台上擺放著靈光閃閃的符紙。
    靈寵店門口籠子裏關著形態各異的珍禽異獸，皮毛店掛著流光溢彩的妖獸皮毛，酒樓食肆裏飄出誘人的食物香氣。
    更有許多地攤沿著街道兩側鋪開，售賣著千奇百怪的東西：散發著微光的礦石、不知名的獸骨獸角、殘破的古籍玉簡、造型奇特的法器碎片、甚至還有自稱是某某秘境藏寶圖的破舊羊皮卷。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秦書雁如同識途老馬，嫻熟地為陳默介紹著：“前輩請看，那是‘萬寶樓’，黎安城最大的綜合性商鋪。
    那邊是‘丹鼎閣’，以丹藥聞名，前麵拐角那家不起眼的‘古塵齋’，專賣些稀奇古怪的古物和殘片，真假難辨，但偶爾也能淘到好東西…”
    陳默饒有興致地邊走邊看。
    永恒大陸的物產之豐富，遠超他的想象。許多材料、礦石、甚至路邊攤上的小玩意兒，都是他在下界聞所未聞的。
    秦書雁的解說更是讓他對這座城市的商業脈絡有了清晰的認知。
    俊男靚女的組合，尤其秦書雁在黎安城顯然頗有聲名，很快便吸引了無數道目光。
    “咦？快看，那不是秦家商會的大小姐秦書雁嗎？”
    “她身邊那青衫男子是誰？好生麵生…能讓秦大小姐親自作陪？”
    “嘖嘖，看秦大小姐那恭敬的姿態，此人來頭怕是不小啊！”
    “莫非是郡城來的貴公子？或是哪個大宗門的弟子？”
    各種猜測和議論聲，如同細小的浪花，在人群中悄然擴散。
    陳默聽著周圍嗡嗡的議論，側頭看向身旁的秦書雁，嘴角帶著一絲揶揄的笑意：“看來秦小姐在這黎安城，當真是聲名遠播啊。”
    秦書雁俏臉微紅，略帶一絲羞澀地低聲道：“前輩取笑了。不過是仗著家族威名罷了。”
    就在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書雁，真的是你，你終於回來了！”
    隻見一名身著錦緞白袍、手持一柄描金折扇的青年，在一名氣息沉凝、眼神銳利的灰衣老者陪同下，分開人群，快步朝這邊走來。
    青年麵皮白淨，五官尚算端正，隻是眉眼間帶著一股被酒色浸染的虛浮之氣，修為不過築基中期，根基虛浮，顯然是靠丹藥強行堆砌上去。
    他看向秦書雁的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熱切與占有欲。
    秦書雁看到此人，秀眉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臉上的溫婉笑容也淡了幾分。她下意識地看了陳默一眼，隨即轉向那白袍青年，語氣疏離而冷淡：
    “聶天睿，請自重。你我之間並不熟，請稱呼我為秦小姐或全名。”
    聶天睿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順著秦書雁剛才的目光，將視線牢牢鎖定在陳默身上。
    當看到秦書雁與陳默並肩而立，神態間甚至帶著一絲他從未得到過的恭敬時，一股強烈的嫉妒與敵意瞬間湧上心頭。
    他“唰”地一聲收起折扇，用扇骨指向陳默，下巴微抬，帶著世家子弟慣有的倨傲與挑釁：
    “小子！你誰啊？報上名來！我爹聶宏博，黎安城聶家家主，你是何背景？識相的就離書雁遠點！”
    陳默：“……”
    他有些無語地看著眼前這個自我感覺良好、如同炸毛公雞般的紈絝。這劇本…是不是哪裏有點熟悉？
    他懶得理會這聒噪的蒼蠅，對秦書雁道：“此地喧囂，走吧。”
    “站住！”
    聶天睿見陳默竟敢無視自己，頓時怒火中燒，一個箭步攔在陳默身前，聲色俱厲：“我讓你走了嗎？不管你是誰，立刻給我滾出書雁身邊，否則，別怪本少爺對你不客氣！”
    他身後的灰衣老者眉頭微皺，上前一步，隱隱護住聶天睿，金丹初期的威壓含而不發，眼神銳利地盯住陳默，帶著警告之意。
    陳默腳步頓住，眼神終於落到了聶天睿身上。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如同萬載寒潭，深不見底。
    聶天睿被這眼神一瞥，心頭莫名一寒，仿佛被什麽洪荒巨獸盯上。
    下一瞬，一股無形無質、卻沉重如太古神山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巨浪，轟然降臨！
    撲通！撲通！
    兩聲悶響！
    聶天睿與他身後那金丹初期的灰衣老者，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膝蓋，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在了堅硬的青石板街道上。
    膝蓋砸地的聲音清晰可聞。
    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間浸透了聶天睿的錦衣，他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篩糠般顫抖，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攫住了他，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
    那灰衣老者更是瞳孔劇震，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他堂堂金丹修士，竟在這股威壓下連一絲靈力都提不起來，如同砧板上的魚肉。
    這威壓隻持續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便如同潮水般退去。
    陳默看都未再看跪在地上、驚魂未定的兩人一眼，徑直邁步，與秦書雁一同從他們身邊走過。
    聶天睿和灰衣老者如同溺水得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在周圍人群驚愕、鄙夷、幸災樂禍的目光中，狼狽不堪地掙紮著爬起。
    聶天睿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羞憤、恐懼、怨毒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英俊的五官都扭曲起來。
    他看著陳默即將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一股強烈的屈辱感衝昏了頭腦，他猛地嘶聲大喊，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倔強與憤恨：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你…你給我等著！！”
    這充滿戲劇性的一幕，讓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瞬間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哄笑聲。
    陳默的腳步微微一頓，有些詫異地回頭瞥了一眼那個站在人群中、臉色漲紅、眼神卻帶著某種奇異執拗光芒的聶天睿。
    這句台詞……實在太經典了。
    他心中不由泛起一絲古怪的念頭，這家夥，該不會是什麽“天地主角”吧？
    自己這角色定位…怎麽感覺有點像要被逆襲打臉的反派？
    他看向身旁同樣一臉錯愕的秦書雁，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秦小姐，這聶天睿…可曾有過什麽‘未婚妻上門退婚’的橋段？”
    秦書雁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絲複雜與無奈，低聲道：“不瞞前輩，書雁便是那與他有婚約之人。”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明顯的疏離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此人頑劣不堪，不思進取，整日遊手好閑，修為更是全靠丹藥堆砌。這婚約家父早有意解除，隻是礙於兩家情麵，一直未曾明言罷了。”
    “哦？”陳默眉梢微挑，心中那種古怪的感覺更濃了。
    還真是退婚流主角的標準配置？
    他深深地看了聶天睿那個方向一眼，對秦書雁正色道：“秦小姐，聽我一言。此人或許、可能、大概有些不尋常之處。這婚約之事，暫且莫要急著退掉。否則，將來你怕是會後悔。”
    秦書雁聞言，嬌軀微微一震。
    她抬頭看向陳默，美眸中充滿了愕然、不解，隨即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與黯然。
    前輩這話…是什麽意思？
    是覺得那聶天睿將來會有大成就？還是…在委婉地拒絕自己？
    她心中五味雜陳，原本因陪伴陳默而雀躍的心情瞬間低落下去，隻能強顏歡笑地點點頭。
    “是，書雁…謹記前輩教誨。”
    陳默並未留意她情緒的低落，隻是若有所思。兩人又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行了一段，見識了更多黎安城的繁華與煙火氣。
    不多時，一座氣派非凡的府邸出現在眼前。
    朱漆大門上懸掛著“秦府”兩個鎏金大字的匾額，門前蹲踞著兩尊威風凜凜的玉石狻猊。
    此刻，府門大開，台階下已整整齊齊地站了十數人。
    為首者，是一位身著錦緞華服、精神矍鑠、麵容與秦書雁有幾分相似的老者，氣息沉穩，赫然是元嬰後期巔峰修為，正是秦書雁的爺爺，秦家當代家主——秦正陽。
    他身後，站著數位秦家核心長老、管事，以及一些年輕一輩的翹楚，皆神色恭敬，目光帶著好奇、探究與一絲難以掩飾的敬畏，齊刷刷地望向走來的陳默與秦書雁。
    秦府的門楣在午後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無聲地宣告著：這鸞山郡黎安城的故事，才剛剛拉開序幕。